“啊?真的?”芙蕾雅會畫圖的聲音在潘尼斯腦中勾勒出一個掩着小嘴驚訝的瞪大眼睛的形象,但是很快就忍不出自己先笑出聲來:“哈哈,開個玩笑啦,其實潘尼斯先生是例外啦。”
“例外?”潘尼斯不解的問道:“爲什麼我是例外?”
“因爲潘尼斯先生是第一個討厭我的男人啊,嘿嘿。”芙蕾雅憋着笑說道:“我對先生你很好奇呢。”
“喂,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潘尼斯尷尬的說道:“我可是會想歪的。而且你都要結婚了,婚姻中的女士可不在我的守備範圍之內,你不能侮辱我的道德!”
“我可是聽凱瑟琳說了呢,潘尼斯先生的守備範圍和道德,哈哈哈。”感覺到潘尼斯突然語塞,芙蕾雅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即使在威斯克來求婚時都只是淡淡的喜悅,而現在卻找回了兩年前跟朋友們在一起相互打趣挖苦時發自內心的快樂:“謝謝你了,潘尼斯先生,讓我笑成這樣,哈哈。”
“喂,笑的差不多就夠了啊。”潘尼斯滿臉無奈的託着下巴,手指無聊的敲打着膝蓋:“你也不怕笑的更睡不着覺了,有必要笑的這麼慘烈嗎?”
“實在抱歉,噗噗。”芙蕾雅忍住了笑意說道:“只是確實很久沒有這麼痛快的笑過了,有點忍不住。”
“爲什麼不多笑笑呢?”潘尼斯似乎回憶起了過去,眼睛裡的笑意漸漸退去,臉上卻擠出一個很標準的笑容。
“因爲我天生情緒敏感,總是覺得很憂鬱。”芙蕾雅低聲說道:“而且,父親總是對我說,想要追求愛情,就要收斂情緒,做一個溫柔體貼的淑女。所以我一直不讓自己用力去笑啊。不過,和威斯克書信交往讓我明白了,愛一個人,就要把自己最實際的一面展現給他,無論是好是壞,都應該真誠相對。畢竟,以後我們要攜手走過,未來的路要並肩……”
“咳咳,我覺得你有些地方誤會了什麼。”潘尼斯立刻打斷芙蕾雅不讓她繼續下去:“其實奧丁也沒說錯啦,即使和愛人相對。有時也要做一些僞裝。不,也不能叫僞裝,是做出一些改變吧,爲了對方的喜好而改變自己的缺點和不足。”
“是這樣嗎?但是威斯克說過,愛一個人就要包容她的全部,無論是缺點還是優點。”芙蕾雅很苦惱的說道:“和你說的不一樣呢。”
“這麼說也沒錯啦,但是你沒想過這樣並不公平嗎?”潘尼斯嘆了口氣:“愛情本來就是互相的,他愛你,你愛他。這樣纔是愛情。那麼,因爲他愛你,他會包容你的全部,就算他不喜歡你這樣說話也會包容。”
“他沒有不喜歡。”芙蕾雅不滿的說道:“他說喜歡我這樣憂傷敏感。”
“舉例。只是舉例而已。”潘尼斯解釋道:“只是假設他不喜歡你這樣說話。”
“好吧,假設,然後呢?”芙蕾雅問道:“他不喜歡,但是他會包容我的缺點啊。”
“可是你呢?”潘尼斯反問:“你愛他嗎?”
“當然。”芙蕾雅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不愛他怎麼可能想嫁給他?”
“那麼你沒有想過。因爲你愛他,你也應該包容他嗎?”潘尼斯問道:“你也應該包容他不喜歡你這麼說話這一點,努力去爲了他做出改變。就像他爲你改變一樣,這樣纔是相互的愛,而不是一味的要求對方改變,一味的索取,你說對不對?”
“呃,這個……”芙蕾雅突然無言以對,完全無法反駁潘尼斯的話:“我需要想想,需要想想,難道我真的想錯了?或者說我真的做錯了?”
“也許對,也許不對,你慢慢想想吧。”潘尼斯從車廂頂躍下:“我又餓了,我去找點東西吃。”
“我也要,給我也帶點。”芙蕾雅雖然想得出神,還沒忘回了一句。
“你不是剛吃完餅乾嗎?”潘尼斯一愣:“怎麼還餓?”
“心裡亂,需要分散精力。”芙蕾雅聲音越來越低,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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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的微光,若隱若現的照射在營地上,昨晚熊熊燃燒的幾處營火已經只剩下溫熱的灰燼,散發出嫋嫋青煙。透明水晶的車窗上,冰霜結成一個個奇特的圖形,車廂檐下,還掛着幾滴沒有滴落便已凝結成冰的水珠。
凱瑟琳掀開帳篷,深深吸了口氣,冰冷刺骨的寒氣立即充斥了她的胸口,驅散了尚未完全退去的睡意。走出營帳,發現有些隊員已經起牀了,正在營地裡忙碌的穿梭,整理紮營時用到的物品。唯一沒有熄滅的營火旁,幾個胖乎乎的廚師正在準備早餐,冰冷乾硬的麪包被架在火旁烘烤,漸漸變得焦黃,散發出誘人的香氣。營火上架着一口大鍋,雖然看不到鍋裡是什麼,但是隨着寒氣飄來的燕麥甜香卻讓人清楚的體會到了早餐的美味。
然後,凱瑟琳就看到了潘尼斯。
潘尼斯很讓人崩潰的就蹲在營火不遠處,專注的盯着火上的炊具和火旁的麪包,深情款款的目光猶如凝視情人的俏臉,不忍稍有片刻移開視線。
“真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凱瑟琳絕望的一把捂住雙眼,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從潘尼斯身邊經過去洗漱,就算看到潘尼斯指着麪包對她招手,也完全視而不見。
“真丟人吶,潘尼斯。”一本銀色的厚重法書平平拍在潘尼斯頭上,麗娜笑的一臉嫵媚,自然的擺動着腰肢繞到潘尼斯身邊:“我覺得大姐又快要找你談心了。”
“可是味道真的很香啊。”存心胡鬧的潘尼斯殺傷力是非常大的,這時他幾次深呼吸,一副陶醉的樣子:“越聞越餓。咦?你今天這是……海倫公主?哈哈,不怕凱瑟琳罵你嗎?”
“答對了,這是獎勵。”麗娜撩了撩披散的銀髮,又一次把法書拍在潘尼斯頭頂:“凱瑟琳只是不喜歡她本人出來,現在這樣沒關係的。”
“麗娜你下來了?守夜辛苦了。”洗漱完畢返回的凱瑟琳看到麗娜的神態愣了一下,果然沒說什麼:“去吧薇薇安叫起來吧。今天估計又不會很平靜的。”
“還有你,潘尼斯。”麗娜一轉身,凱瑟琳就一把拽起潘尼斯,用力搖晃着低聲吼道:“你就不能不這麼丟人嗎,你看看,幾個廚師忍笑忍得都快抽搐了,就算你不爲我們的尊嚴着想,也要爲他們的健康考慮一下呀。他們一路上爲幾十人準備食物已經很辛苦了,爲什麼你還要傷害他們,爲什麼!”
“哈哈。你們感情真好。”艾爾蘭從營地的另一側慢慢走來,隔着很遠就看到兩人間的和睦互動:“第一次看到凱瑟琳小姐這種表情呢。”
凱瑟琳渾身一僵,用慢動作一點點鬆開揪着潘尼斯衣領的手,擠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機械性的回過身:“哈哈,艾爾蘭隊長,哈哈,您已經起來了啊,哈哈哈哈。”
失去了支撐力的潘尼斯無力的重新蹲下。腦袋依然隨着剛纔晃動的頻率在旋轉着:“我看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星星,嘿嘿嘿嘿。”
“你這個傢伙給我起來。”凱瑟琳恨恨的踩了潘尼斯一腳:“不要再鬧了。”
“遵命。我的女武神大人。”別人並沒有注意,潘尼斯脫口而出的回答讓他自己一呆,但很快調整了心情,像是剛剛看到星星的人並不是自己一樣。神色如常的站在凱瑟琳身邊對艾爾蘭問候:“早上好啊,隊長,昨晚很不錯。沒有任何危險情況發生呢。”
“其實還是有一點情況的。”艾爾蘭四下看看沒人,壓低聲音說道:“隊伍裡少了個人?”
“恩?”潘尼斯和凱瑟琳都愣了一下:“奇怪,昨晚完全沒有人襲擊呀。”
“他應該是自己走的,你們看看這個,寫給你們的。”艾爾蘭掏出一封信遞給凱瑟琳,解釋道:“失蹤的是送婚隊伍裡的一個女化妝師,一路上基本沒怎麼下過車,也就是說,完全沒在咱們幾個人面前露過面,如果不是和她同車的人發現這封信,我都不知道少了個人。”
“這人是什麼來歷?”凱瑟琳接過信封,看着上面致凱瑟琳團長幾個字問道:“是怎麼進入隊伍的?”
“來歷就是聖都的一個挺有名氣的化妝師,很多演出都找她化過妝。”艾爾蘭說道:“進入隊伍也很正常,當初城主藉着其他活動召集送婚隊伍的時候,她應徵進來的,沒有任何疑點。”
“這沒什麼。”潘尼斯說道:“就算有疑點現在也沒有意義了,信上說什麼?”
“你掀桌子耍賴的方法把她嚇跑了。”凱瑟琳笑笑,遞過信紙:“你看看吧,算是這一路來唯一的一個好消息了。”
“唔,那我明白了。”潘尼斯展開信紙:“是個聰明人。”
信紙上寫的很簡單,只有一行字:我自覺離場,僅限個人。
“這下可以稍微輕鬆一點了,不用一整天擔心有人設計死亡了。”潘尼斯呼了口氣:“算是個好消息。”
“不會是故意讓咱們放鬆警惕的嗎?”對於傭兵和冒險者規則並不瞭解的艾爾蘭問道。
“這個不會的。”凱瑟琳解釋道:“現在這種情況,並不是什麼要分出生死的戰爭,更像是普通的比試競爭而已。但是如果她自己宣佈退場卻又反悔,那我們無論對她做出什麼反擊,都只會獲得所有人的支持。所以隊長您放心吧,她沒必要做這種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