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弧也會扭捏?賀六渾心裡發笑,這個神經大條的女漢子居然想家。
不過,賀六渾還是答應了,讓她和幾個花家堡的人回去看看。反正自己在京城也要呆一陣子,正好有時間讓他們回家。這裡離開虞縣有600裡,對於快馬加鞭的人來說,就是2天的事情。就讓花弧在家多待幾天吧,女漢子也是女子。雖然有軍紀要求,但是不違反原則又能收買人心的事情,賀六渾還是非常樂意去做的。
看着花弧興奮的策馬離開,賀六渾心裡還有點依依不捨。這個女漢子雖然大大咧咧,但是作戰勇猛,兄弟情義看的很重,而且非常大方。在兄弟們當中的威信不比自己低多少,現在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了。經常在身邊的人,一下子不見了,都會有點不適應。
走吧!我們進城去。賀六渾手一揮,自己第一次捱揍就開始了。
比照在平城的震撼,洛陽城的城門的高大更讓大家覺得這個地方是不可能攻下的天城,城牆高度都是十多米,厚度也是三十多米,城牆上都可以跑馬。進城的門洞都有兩個,我的天啊。就光那些獨特向外突出的馬面城牆設計, 就讓一羣懷朔人看的目瞪口呆。賀六渾一看就知道,這個厲害了, 向外突出的馬面與主城牆相互輔助,將士從側翼用弓箭射殺攻城者,從而消除城牆下的防禦死角,自上而下從三面攻擊敵人。如此堅城,除非是內亂,怎麼可能攻的下來?
憑藉爲數不多的歷史常識,賀六渾知道,明清以前,中國曆朝的首都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北朝的洛陽更是如此。這個城市有接近100平方公里,也就是有80個懷朔那麼大,那是什麼概念?
古代的城市是真的叫城+市。 城爲政治中心,以宮爲主,結合佈置官署衙門等政治性功區。廓爲經濟中心,以市爲主,結合佈局手工作坊、服務行業區等經濟分區以及工商業者居住區和其他居住區。 城市居住區的基本單位---“裡”仍採取封閉形制,四周築裡垣,臨街設里門,裡內住戶出入均經里門,不得臨街開門。
這個時候就看得出宇文家族的滲透力了。早在郭城外,宇文家族的僕人就早早等候,帶着一行人進入洛陽。不然就靠這些鄉下土包子,真的是不知道怎麼走啊。賀六渾拒絕了宇文家族的住宿安排,反正自己是吃國家的住國家的,就不給兄弟家添亂子了。但是這個帶路還是非常重要的,省了太多的麻煩。
淡然大師當然有地方去,東郊的白馬寺就是必去的地方,這是稱爲“中國第一古剎”,是佛教傳入中國後由官方營造的第一座寺院。所以早早的帶空性脫離了隊伍。賀六渾感覺空性小和尚遲早要還俗的,因爲他看見自己的眼神就不對。但不是跟自己怎麼樣,而是對於外界的事情他太喜歡了。一路上就是顯擺自己的武功,而且暗示賀六渾最好的侍衛就是他,搞得哼哈二將對空性是最看不順眼的。
一行人送大師來到白馬寺的時候,司馬子如突然問淡然大師:“大師,這裡環境清幽,但是不適合養馬啊。爲何叫白馬寺?”
淡然大師說道:“這裡是因爲銘記白馬馱經之功,遂將寺院取名“白馬寺”的。前朝漢明帝劉莊夜寢南宮,夢金神頭放白光,飛繞殿庭。次日得知夢爲佛,遂遣使臣蔡音、秦景等前往西域拜求佛法。蔡、秦等人在月氏遇上了在該地遊化宣教的天竺高僧迦什摩騰、竺法蘭。蔡、秦等於是邀請佛僧到中國宣講佛法,並用白馬馱載佛經、佛像,跋山涉水,於永平十年(67)來到京城洛陽。 “
賀六渾心想,不對啊。不是唐朝纔有玄奘西遊嗎?是不是搞錯了時間。摁不住問了一句:“大師,你認識一個叫玄奘的大師。”
淡然大師疑惑道:“小子,你哪裡聽說的法師。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個玄字輩?”
賀六渾吐吐舌頭,嗯啊幾句。
胡姑娘在進入外廓之後也開始告別,這個告別是賀六渾完全沒有想到的場景。侍衛把自己叫到馬車邊的時候,胡姑娘突然摘下面紗。面紗下,一張豔麗絕倫的臉龐,上面兩行淚。一雙桃花眼,目不轉睛的看着賀六渾,似乎要把他印刻在心底。然後稽首做了個佛禮,就此告別,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只有賀六渾一個人傻傻的坐在馬鞍上,足足半個時辰。這一世的情緣,估計是沒有辦法了卻了,只有無盡的遺憾和痛楚,留在心底。而且這個痛苦不可以對任何人說起,只能自己一個人吞下去。說不出來的痛苦,這纔是真正的痛苦。
住下來之後,大隊鳥獸散了。因爲隊伍裡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給高管家裡報信,要去其他領導那裡送禮。只有司馬子如這些兄弟是沒事的,當然只能留守。
沿着閶闔門進到內城。沿着大街來到兵部,這裡的兵部纔是自己的真正目的地。賀六渾是後世而來,知道天子腳下這些官員的大小。宰相門前七品官,誰都不知道這裡的深淺。所以他哪裡都不得罪,一個個地方問過去,終於找到了自己對接的頂頭上司令史。賀六渾是非常聰明的人,對於帶路的門房也是好言好語,還給了點意思。所以門房基本上能說的都說了,特別提醒了麻令史脾氣不好,要小心。這時已經到了正午時分了。
一看見這個令史,賀六渾就知道這個傢伙有點麻煩。儀表堂堂,但是眼睛偏偏是三角眼,而且目光閃爍。這樣的人很難打交道的,要小心從事。
這是一個最普通的辦公地方,房間不大。 一進門,就見一個官員坐在一個桌案邊。對邊上還有幾張椅子。再就是靠牆的一排排大櫃子。賀六渾恭恭敬敬的交上了公函,居中而坐的麻令史看也不看,隨手擱置在一旁。這時一旁的小兵送上來食物,的確是到了吃飯的時間。
賀六渾也不知道怎麼辦,而麻令史一句話不說,就是自顧自在吃飯。賀六渾心裡這個鬱悶啊,你倒是說一句話,我也就可以走。不說,就這樣讓我看着你吃飯,也正是醉了。正好這傢伙吃的是肉菜,噴香的牛肉。口水都停不了 啊。
其實,賀六渾不傻,知道這個官員什麼級別。令史按照漢朝,一般是俸秩在百石以下的主要從事文書事務的下級屬吏的稱謂,中央公卿、郡縣政府、邊塞系統下皆設有令史一職。北朝也是如此,居侍郎之下,做文秘工作,估計也就是相當於後世的處級幹部。自己也就是最多差一級的樣子。但是,這是在皇城,天子腳下,見官大三級。
麻令史其實第一感覺還是很好的,這個函使懂規矩,長得也還可以,看起來比較舒服。但是鄉下人過來,怎麼也要擺點譜,讓他知道規矩,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吃到一半,覺得這個傢伙還算懂事,一聲不吭。麻令史的憐憫之心上來了,吩咐一句:“給這位,”一下子接不下去話,轉頭漠無表情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卑職賀六渾,乃懷朔鎮幢主。“賀六渾終於等到說話了。這個小官僚,我進來到現在已經小半個時辰,你硬是一句話不問啊。這譜可真大啊,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給這位賀幢主也送塊肉吧。一起吃一點。”麻令史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表情。
“謝麻令史。”賀六渾趕緊緻意。
麻令史眉頭一皺,這個傢伙怎麼這樣稱呼自己。哪一個來這裡交差的下屬,不是稱呼自己爲上官,居然還有說自己職務的。真是鄉下人,爛泥糊不上牆,浪費我照顧下人的心思。
賀六渾不知道這些,覺得可能是體貼下屬的一種行爲。不管是沽名釣譽還是像段長將軍一樣照顧自己,反正自己也真心是餓了。
賀六渾不習慣站着吃,看見麻令史對面有幾張椅子,就走過來接住食物,坐了下來。這是賀六渾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情。他已經注意到這個小官員的排場和蔑視,但是畢竟年輕啊。要知道那個送飯來的小兵,就是一直一直站在麻令史身邊。
麻令史受不了了,這個賀六渾居然敢堂堂正正坐在我對面吃東西。你算是一個什麼東西?幾千裡外,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個幢主。給你點顏色你就上啊。真的是不懂規矩,今天我就讓你懂得規矩。
麻令史臉色一變,一拍桌子:“你有什麼資格坐下來?”
賀六渾一聽,趕忙站起來,說道:“麻令史,卑職不知,請諒解。”
又是麻令史,麻令史。聽到這裡,麻令史火從心起,大聲喝道:“你的上官不給你規矩,我這裡讓你明白。來人啊!拖下去,忤逆上司,鞭笞四十。”
賀六渾昏頭轉向,這是哪裡跟哪裡啊。剛剛還說給肉吃,顯示體貼下屬。現在突然間就翻臉無情,不就是坐一下嗎?至於嗎?
賀六渾一向精幹無比的神經現在沒有辦法,只有單膝下跪說道:“請麻令史恕罪,下次不敢了。”
還說麻令史,給我打!周邊的辦事人員,沒有一個吭聲的,就像沒有看見一樣。
就這樣,賀六渾第一次進京,不到半天,莫名其妙就捱了一頓板子。幸好前面自己給這些小羅羅都意思意思,加上這些小兵估計也同情自己。這四十鞭子雖然打得皮開肉綻,幸好無大礙。
等到賀六渾被小兵扶出門外,交給哼哈二將時,天色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