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兮緩緩的睜開眼睛,彷彿有道霧簾蒙遮,隱約看到一個半彎着腰,頭扎布巾的婦人,站在她的牀前。
這是哪裡?
蕭兮的掌心按着牀,想要撐坐起來,腦袋忽然一陣暈眩,手臂軟弱無力,婦人及時扶住了她,拿了粗枕,讓她坐靠在牀上。
“孩子,你醒了?”
蕭兮眼前漸漸清晰,看到婦人關心的眼神,她的瞳孔一片迷茫。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婦人大約四十來歲,一雙粗糙的手,顯然是常年做農活所致。
但蕭兮可以肯定,她並不認識這個婦人,朝四周掃了一圈,清一色的粗木傢俱,有種農家小屋的氣息,打掃的潔淨清爽,倒也使人舒服。
婦人忽然大哭起來:“孩子,你連娘也不認識了嗎?我可憐的孩子,你掉進西村的河塘,差點淹死,好不容易把你從鬼門關救上來,你怎麼能把你娘給忘了?”
蕭兮:“……”
婦人哭的撕心裂肺,粗糙的雙手捧着蕭兮的臉,看着她額頭結疤的傷痕,婦人繼續哭着說道:“我可憐的兒,一定是河塘裡的石頭撞壞了你的腦袋,你纔不記得娘,娘這就去請大夫來幫你看看。”
婦人哭着走出房門,蕭兮從懵逼中回神。
她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昏沉的腦子,記憶也變的模糊,除了“兮兒”兩字,她想不起曾經發生的任何事,就好像有誰抹去了她的記憶般。
但蕭兮心中莫名的篤定,這個陌生的婦人,並非她的母親。
大約半個多時辰,婦人回來了,身後跟着一名揹着藥箱的年輕大夫。
“姚大夫,你快看看我的孩子,她是不是被撞壞了腦袋?連我是她娘都忘了。”
婦人的性子很急躁,說着就紅了眼睛,淚水無聲的滾了出來,她這次沒有放聲大哭,而是擡起手背,擦掉臉上的眼淚。
蕭兮看了婦人一眼,那種關切和緊張的神色不做假,婦人是真的很擔心蕭兮。
這一幕,誰看到,都會爲之動容,認爲蕭兮就是婦人的親生女兒。
“宋大娘,你別急,我這就給她診脈。”
姚笙把背在身上的藥箱放下,顧不得擦拭額角的汗水,對蕭兮道:“宋姑娘,可否把你的手伸出來?”
姚笙長得白白淨淨,被外面的太陽一蒸,白淨的臉就像初熟的桃兒,白裡透着紅,看到蕭兮伸出來的皓腕,他說了一句“冒犯了”,手指就搭在了她的脈上。
蕭兮微微一笑,他是大夫,爲人診脈,救死扶傷,哪有什麼冒犯不冒犯?
“姚大夫,我女兒傷的腦袋,你給她診脈有什麼用?你幫她看看腦袋啊!”宋大娘看到姚笙不急不慢的給蕭兮診脈,乾脆走上前,輕輕的撫開蕭兮額前的青絲,露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傷疤。
“宋大娘,姚某知道宋姑娘傷了腦袋。”姚笙是這個村子最好的大夫,他看診喜靜,當下聲音就冷了下來。
“娘,你別擔心,我沒事的。”蕭兮安慰的對宋大娘道。
宋大娘怔了怔,看着蕭兮臉上的笑容,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爲不妥,姚家小子是這個村裡出了名“不好說話”的大夫,特別是看診的時候,他不問你話,你多說一個字,他都會翻臉。
宋大娘收回手,賠笑道:“姚大夫,辛苦你了,我現在就出去,我出去……”
宋大娘出門的時候,又看了蕭兮一眼,關切慈愛的眼神,仿若一股暖流,流入蕭兮的心中。
房中只剩下姚笙和蕭兮。
姚笙替蕭兮把了脈,又仔細檢查了一邊她額頭的傷疤,眉心擰了起來。
蕭兮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似乎再等姚笙開口。
片刻之後。
“宋姑娘,你的身體已經別無大礙,多休息幾日就能恢復,只是……你的記憶被很強的靈力衝散,短時間內,無法凝聚在一起。”姚笙把結果告訴了蕭兮。
蕭兮有些驚訝,記憶被靈力衝散?她有些不明白,這靈力到底是什麼?
“我多久可以恢復記憶?”
“這個很難說,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凝聚,不過,也許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助你凝聚記憶……”
姚笙話沒說完,木門就被推開了,宋大娘走了進來,紅着眼眶,扯着嗓門道:“失去了記憶?難怪你連你娘都不記得了,我可憐的兒啊……”
宋大娘撲到牀前,抱着蕭兮繼續鬼哭狼嚎。
姚笙掃了一眼宋大娘,搖了搖頭,背起藥箱,連診費都沒要,受不了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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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七八天過去了,蕭兮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能幫宋大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每次蕭兮要幫宋大娘的時候,宋大娘都會阻止蕭兮,說她身子剛好,掃不得地,洗不得衣,就連擦桌子,也擦不得。
宋大娘老兩口靠莊稼生活,日子過的不算貧苦,但也很拮据,只是他們從來不會虧了蕭兮的飲食,一日三餐必定是有葷腥給蕭兮補身子。
傍晚,宋大娘從玉米地回來,拎了兩大籃子玉米,對正在劈柴的宋平庸說道:“老宋,你明天起早把這兩籃子玉米拿到聖都城裡賣掉,換隻老母雞回來給咱們的女兒補補。”
宋平庸黝黑的臉露齒一笑:“好嘞!”
蕭兮站在門口,看到宋大娘放下兩大籃子玉米,揉着發疼的手臂,又去做飯,她急忙走了過去。
“娘,我幫你做飯吧!你看你累的手臂都疼了。”
“不用,娘不累,兮兒,你身子纔好,這些活,你都做不得,娘做就行了。”
“娘……”
蕭兮還想說什麼,宋大娘打斷她,慈愛的笑着說道:“娘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娘怎麼捨得你做這些?你先回房坐會兒,娘很快就會做好飯,今天娘做魚給你吃,明天等你爹買了老母雞,娘煨老母雞湯給你喝。”
夕陽西下,晚霞的迷紅灑在宋大娘慈愛的臉上,是母親無私偉大的光輝。
蕭兮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着宋大娘走進廚房,沒一會兒,炊煙裊裊,傳來菜下油鍋的滋滋聲,還有米飯的香味。
吃過晚飯,蕭兮回到房中,想到姚笙未說完的話,她決定明天去找姚笙問清楚。
另一個房中。
宋大娘和宋平庸坐在牀上,宋平庸緊皺着眉頭,嘆了嘆氣。
“老婆子,你這樣瞞着她也不是個事,她昏迷不醒的時候,送她過來的那位公子臨走的時候說過,一個月之後就會回來,兮兒還是會離開,她要知道我們這樣騙她,只怕到時候她會恨我們。”
“姚笙說兮兒失憶了,那公子來了,兮兒也不會認識他,我一口咬死兮兒就是我閨女,他也帶不走兮兒,老宋,我可警告你,你敢在兮兒面前說漏嘴,我不會饒過你,你給我記住,現在兮兒就是我們的閨女,誰要搶走我的閨女,我就跟他拼命。”
“老婆子,你這麼做,不是不講理麼?兮兒畢竟不是我們的親生閨女……”up9m
“我不管,這麼多年了,我們都沒能生出一個孩子,看着別人家的娃娃一天天的長大,變成大小夥,變成俏姑娘,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也想要個孩子,我也想聽孩子叫我一聲娘,兮兒是上天送給我們的閨女。老宋,你聽到了嗎?她每天都會喊我娘,喊你爹,你忍心把這麼好的一個閨女送走?”
宋平庸看到宋大娘兇巴巴的眼睛的紅了,他也跟着紅了眼睛,是他沒用,這麼多年都沒能給她一個孩子,他一直都知道,她很想要一個孩子,每次看到人家的孩子,宋大娘的眼神既羨慕又落寞。
蕭兮的到來,無疑是填平了宋大娘心中對孩子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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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宋平庸去了聖都賣玉米,宋大娘去了莊稼地。
蕭兮起身推開房門,外面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她一陣神清氣爽。
蕭兮並不知道姚笙住在何處?
但姚笙是這個村子裡的大夫,只要找個村民問問,想要知道姚笙的住處並不難。
蕭兮找到姚笙的時候,他已經在院子裡曬草藥,一襲青布衣袍,手指乾淨白皙,做起事來也是一絲不苟。
“宋姑娘,你怎麼來了?有哪裡不舒服?”
姚笙不診脈的時候,還算平易近人。但熟悉姚笙的人都知道,找他除了看病,別的事情,他一概不理,連和你多說句話,都覺得是浪費口舌。
蕭兮走進院子,空氣中是草藥的清香味:“上次姚大夫說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助我恢復記憶,我想知道什麼辦法?”
姚笙把最後一點草藥放在竹篩裡,從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朝蕭兮走來。
蕭兮凝視着姚笙擦手的動作,看的有些入神,好似曾經也有那麼一雙修長玉白的手指喜淨,沾一點水都要拿潔淨的帕子擦手。
“靈石。”姚笙說道。
蕭兮回神,擡起眸,看着已經走到她面前的姚笙,正要問何處有靈石的時候,一道清脆的聲線傳來。
“別做夢了,宋家那麼窮,連買魚和肉的錢都沒有,又怎麼可能買得起靈石?靈石可是聖都貴族才能買的起的寶物,宋家一輩子都買不起。”
白蓮衣着光鮮的走了進來,很不友善的看了蕭兮一眼,心中暗罵,這個不要臉的窮丫頭,敢色眯眯的盯着她未婚夫的手看?
太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