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三年裡,楊戩常去探望沉香,也常去華山見三妹。三聖母跟着他進入自己呆了二十餘年的地牢,心生感慨,對沉香低語道:“我不知他早尋到你下落,他只說要我死心,只要我答應不再見你們就放我出來。我……我只是不肯。”面上神色又是傷感又是甜蜜,鏡前劉彥昌見了自是感動,輕輕喚了聲“三聖母”。
衆人的目光隨着楊戩穿過陰森的甬道,來到最後一道囚門前,楊戩並未立刻進去,現出鬱郁之色,立了一會,開門進時卻又是一臉的冰冷威嚴。三聖母有些感動,不想楊戩並不似自己想的那般無情,但想到日後之事,一顆心又冷了下來。
“我求他讓我去看看你們,他卻說沒有找到,便是找到也定是當即殺了。我不相信,他神通廣大,若要找,怎會找不到。我一再求他,他只是不鬆口,冷冷地說我犯了天條,他念在兄妹之情沒有報上天庭,要我認錯……”
三聖母回憶往事,慢慢向大家途說當日之事。她在牢中無事,是以記得極清楚。洞中對話果然如是,囚臺上苦苦哀求的三聖母,洞中迴盪的楊戩冰冷的話語,讓百花仙子啐了一口,罵道:“好無情的人,等回去了我定要去好好罵他一頓給三妹妹出氣。”哪吒雖惋惜楊戩大哥變得如此冷酷,但已漸漸不滿百花仙子的口舌刻薄,橫了一眼百花仙子:“好啊,等我尋來甘露治好他,你去罵好了。”百花哽住,悻悻地不再開口。
洞中兄妹二人的對話還在繼續,三聖母已哭倒在臺上:“二哥,我的兒子已經三歲了,可我只見過他出生不久的樣子。二哥,你難道忘了娘?你就當可憐我,讓我見見我的兒子。哥,求求你!”楊戩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痛楚,神色漸漸溫柔下來,只可惜三聖母伏在臺上不曾看見。
“三妹,我確實已尋着他們。你不用擔心,半年前我還見過沉香,他很好。”楊戩終於鬆口了。三聖母睜大眼睛:“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他分明一口咬定沒見過你們,直到沉香知道身世要來尋我才改口。怎麼會這時……”不等她說完,楊戩的聲音再度響起:“三妹,我知道你和我一樣固執,想必再關你多久你也不會放棄他們。我已決定,再過百年,等到他父子二人陽壽盡時再還你自由,免得你走上母親的老路。”
臺上的三聖母驚駭地擡起頭,眼中滿是絕望。楊戩的心再次軟了,輕嘆一聲:“也罷,我就帶你去見一次,免得你遺憾終身。你不能離開此處,我只帶你魂魄去。你須得答應我,不可過於激動。”臺上三聖母連連點頭。
三聖母滿面迷惘,轉視沉香:“沉香,我是不是在做夢?我怎麼不記得,一點都不記得。我見過幼時的你?”沉香哪裡知道,見母親有點恍惚,扶她跟在楊戩後面,安慰道:“娘,別想那麼多,我們跟着去看不就知道了。”
楊戩帶着妹妹魂魄來到劉家村,卻見到劉家大門緊閉,鐵將軍把門,咦了一聲:“人呢?”三聖母好不容易求得他來見丈夫兒子,更是大急,魂魄一陣波動。楊戩忙施法替她定住,勸道:“可能是出門了,我去尋人問問。”
楊戩顯了形,敲開鄰家大門,詢問劉家父子去向。“你說他們家啊。”開門的老者望了眼劉家的屋子,有點羨慕地說,“交上好運了。本來那劉先生三年前沒考上進士,反帶了孩子失魂落魄地回來,問他出什麼事也不肯說,這兩爺們日子可不好過。跌跌絆絆到今日,沒想到時來運轉了,附近張家村的張老爺,家中只有一個小姐,指望着招個女婿上門守家業,你說有能耐條件好的誰樂意?高不成低不就到今天,終於急了,看劉先生雖然成過親,但相貌堂堂,又是秀才出身,只要把那小拖油瓶送人,就招他進門。正巧我們村劉員外膝下無子,巴不得有個兒子,劉先生把兒子過繼給了他,自己入了張家,今天就成親。這父子倆以後算是吃穿不愁嘍。”
三聖母的魂魄幾乎散去,楊戩不及與那老者多說,忙帶着妹妹來到偏僻之處替她凝魄。旁觀的三聖母也是一陣昏眩,險些倒在兒子身上。衆人也將疑惑、不解、鄙薄種種目光投注在劉彥昌身上。劉彥昌大惑,看到衆人目光,退後一步,衝着鏡中的三聖母叫道:“不,你們看到了,我沒有另娶,一直帶着沉香過日子。”沉香扶着母親,聽到父親聲音傳來,忙證明道:“是啊娘,我懂事起就和爹一起,從沒去過什麼劉員外家。”三聖母稍稍定神,指着抱着自己魂魄飛回華山的楊戩問:“那,那這是怎麼回事?”劉彥昌恨道:“我不懂法術,但這一定是楊戩搞的鬼,想挑撥我們夫妻感情!”三聖母像抓到一根救命浮木,用力點頭:“是,一定是這樣,沉香,是這樣對不對?”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沉香小玉,沉香自然不知怎麼回事,順着父親的話安慰母親,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妥,若是楊戩挑撥,母親又怎麼會不記得?
楊戩抱着妹妹的魂魄回到華山,送回身體,手貼在她後心輸入法力。三聖母的氣息漸漸平穩,人卻未醒。楊戩臉上一點一點浮上怒氣,撫着妹妹長髮嘆道:“三妹,你用一生的幸福,卻只換得三年的忠貞,你值得嗎?”見她仍不醒,搭她脈息,自語:“你這是何苦,竟不願醒來麼?我只道你能看清他面目,重新開始。沒想到你竟一癡至此。”神目張開,金光射出,楊戩低語:“三妹,我情願你繼續恨我,也不願你就此消沉。你就忘了吧,二哥會替你報仇。”三聖母這才明白,原來是楊戩洗去了自己的記憶,那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三聖母只覺得頭昏眼花,臺上自己醒來後的哭訴也聽不清楚,楊戩背過臉去冷冷的拒絕也似在很遠處迴響。如果是真的,那她二十年的執著算什麼,笑話嗎?
一直默然的哪吒,終於冷笑了起來,譏道:‘難怪楊戩大哥恨他入骨,將他丟入十八層地獄。若我妹妹遭人如此欺負,我也不會放過他。‘嫦娥想起后羿之事,冷冷地看向劉彥昌,難道世間男子皆是如此無情?百花也不知說什麼好了,盯着劉彥昌只覺得一切都好像顛倒過來似的,被衆人痛恨的楊戩的做法盡似對的,他平日裡對劉彥昌的不屑,原來不僅是瞧不起,更是恨他負了妹妹,可是,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戩拒絕了妹妹忘卻前事後再次的請求,轉身出洞,手已握成拳,越走越快,衆人都已看出他實已是怒火攻心,定是去找劉彥昌算帳,也是不解,到底發生了何事。沉香最爲迷茫尷尬,他明明知道和父親過了多年,眼前所見卻又這般真實,到底發生了什麼,楊戩到底還隱瞞了什麼?
楊戩出了洞,立刻駕雲來到劉家村,進入劉員外家,找到哭累了睡着的沉香。“可憐的孩子。”楊戩抱起沉香,看見他眼角還掛着淚痕,將臉貼上他小小的面頰,“可憐的孩子。”他輕輕地說,擡起頭來,溫柔已變成了殺氣。將他抱在懷中,一振袖,向張家村趕去。
張老爺家,張燈結綵,賓客盈門,那一片喜氣的紅光直耀三聖母的眼睛。楊戩顯了形,抱着沉香向內走去,客人多,下人忙不過來,看他氣質高貴,只當是主人請來的客人,也不阻攔。楊戩立在院內,冷冷地看着客人進進出出,恭喜之聲不絕於耳,面上殺氣越來越濃。三聖母甩開沉香小玉的攙扶,顫悠悠向內走去,離了楊戩百步,再也動不了,卻已能看見劉彥昌一身喜服,在招待賓客,不見新人,想是已入了洞房。想起當年成親,面前男子也是這一身打扮,衆姐妹嘻笑玩鬧,送入洞房。自己違了哥哥心意,犯了天條,三年來在華山下就是想着念着這一幕幕情景才苦撐下去。而今天,這男子就要和別的女子成親了。
夜已深,賓客漸漸散去,劉彥昌送了賓客,腳步踉蹌地回房,新人已坐在牀沿等候良久。“娘子……”他蹣跚着過去,挑開她的蓋頭,嗯,一個清秀佳人,沒有三聖母美貌,聽說也沒甚才學,但還求什麼呢?至少她是個活生生的人,能讓他晚上抱着,白天念着,聽他說話,陪他度日的真實的人。他格格笑了:“娘子,我們睡吧。”新人卻側身避開他伸來的手,劉彥昌奇道:“娘子,怎麼了?”張小姐細聲問:“父親只說你中過秀才,可我聽人說,你以前娶過親?我,我……”劉彥昌明瞭,攬過她肩:“唉,是娶過,可是已經三年多了,我現在是單身一人,你以後就是我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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