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一走江氏就半個死人一樣病懨懨的躺在牀上,心肝肺沒有哪一樣不糾結不難受的。
這麼渾渾噩噩的在黑暗中躺到夜裡纔等到李媽媽回來。
“怎麼樣了?”江氏問道,有氣無力。
“夫人放心吧,人奴婢已經給灌了藥,滅口了!”李媽媽點了盞燈捧過來,眼神之中頗有幾分得意的狠色。
“那就好!”江氏懸了半天的心這才放下去,想了想又道,“我寫一封信,你馬上傳進宮裡給哥哥,這事兒還得他從中周旋,萬一耽擱了,等着宮裡那邊賜婚的聖旨下來,就等於是把咱們這一大家子都放在火上煎了,隨時都有可能掉腦袋的。”
李媽媽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取了紙筆給她。
江氏撐着精神寫了信,塞進信封交給了李媽媽,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說道,“回來的時候你順便去一趟古大夫那裡,叫他開一副藥。”
李媽媽一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夫人您是說……”
“不管樑王那裡是個怎樣的態度,她肚子裡的那個東西都不能留,留着遲早是個禍害!”江氏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同時更是痛悔的厲害。
她怎麼就養了那麼個不成氣候的女兒!
珠胎暗結!別說北宮馳那裡的態度她拿捏不準,可就算是真如展歡雪所言的那樣,北宮馳真的會娶她,肚子裡先揣了那麼個東西也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叫單太后知道了,肯定是會厭棄的。
試想,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會做這樣出格的事情?
“好,奴婢知道了。”李媽媽謹慎的應着,見她再沒別的吩咐就先去了。
江氏靠回軟榻上,越想心裡越是惱恨的厲害,躺了會兒就怎麼也坐不住了,乾脆又起身去了聽雪樓。
下午的時候她給整個聽雪樓的下人都下了禁令,讓他們看着展歡雪,別說是院子,連屋子都不准她跨出來一步,生怕她再惹事,或是叫任何人察覺了她的秘密。
江氏去聽雪樓門口轉了一圈,倒是沒進去,只把守門的兩個婆子叫來問了一遍,確認展歡雪和丁香兩個都老實在屋子裡呆着也就轉身回了……
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不想再見展歡雪的面,生怕見了她就會失控。
江氏回到翠華苑,不多一會兒李媽媽就回來了,小心翼翼的把一包草藥放在桌上:“夫人,古大夫開的方子,藥奴婢已經抓好了,您看,奴婢是這就給二小姐送過嗎?”
“嗯!”江氏點點頭,她心裡亂糟糟的,這會兒只想着事情越早處理掉越好。
李媽媽攏了藥包在袖子裡藏好,剛要出去,江氏想了想還是將她叫住:“算了,先擱着吧,索性等明天煎好了直接端過去,我得要親眼看着她喝了才能安心。我瞧着那丫頭是魔障了,對樑王倒是死心塌地的,省的再鬧出什麼亂子來。”
李媽媽聞言就沒再多說,服侍她上牀睡了也就退下了。
而江氏此時並不知道的是,聽雪樓守門的婆子其實並沒有對她說實話,展歡雪已經重金買通了院子上下的所有人,入夜就叫丁香偷溜出門去樑王府報信了。
北宮馳得了消息,半刻也沒耽擱的就趕了過來。
當然了,和往常每一次都一樣,他是翻牆過來的,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殿下!”展歡雪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見他過來立刻就委屈的哭了出來,撲進他懷裡。
丁香很自覺的退到門外守着不叫外人接近。
北宮馳擡手攬了她,輕聲的哄了兩句,就扶着她在牀邊坐下,目光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道,“丁香和本王說的話,可都是真的?”
夜色昏暗,展歡雪又是做賊心虛,屋子裡只點了一盞燈,燈光昏暗,反而將北宮馳眼底滿是算計的眸光完全的掩藏起來。
展歡雪察覺他目光的落點,臉上一紅倒是滿心甜蜜,羞怯的點點頭,“大夫診出來的,說是已經有了一個多月了。”
她說着就又簌簌的落下淚來,滿臉淚痕的仰頭去看北宮馳的臉,“殿下,現在怎麼辦?我母親已經知道了,今天下午險些就要將我打死,雪兒不怕受委屈,可卻是捨不得我們的骨肉。”
“你的心意,本王哪有不明白的。”北宮馳道,脣角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意,問道,“侯夫人是怎麼說的?”
“母親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自是氣的狠了。”展歡雪道,想起下午時候江氏要吃人一般的表情就是不寒而慄,她一把握住北宮馳的手,壓在自己的小腹上道,“殿下,之前我母親和舅舅曾經有過打算,要將我送進宮去,可是事到如今,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入宮的。殿下,現在雪兒懷了您的骨肉,再也沒有別的退路了,我母親最是個要面子的,現在事不宜遲,您還是進宮去求太后娘娘賜婚我們吧?”
“賜婚?”北宮馳的目光閃了閃,眼中帶着展歡雪完全無從察覺的嘲諷。
“是啊,我母親已經知道了,就算她能替我瞞着,可是……可是……”展歡雪道,臉上一陣恐慌,低頭去看自己的肚子,“殿下,雪兒的心裡一直以來都是隻有您的,若是叫祖母和父親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出來,他們是一定會打死我的。”
這件事上,江氏氣歸氣,卻不至於使出什麼極端的手段,可展培和老夫人就不一樣了。
“殿下……”展歡雪只是滿懷希翼的仰頭看着北宮馳的臉。
北宮馳垂眸,手指輕輕的在她腮邊蹭了蹭,卻是一聲嘆息道,“這件事你怎麼不早些和我說,本王也是今日入宮去給母后請安的時候才得了消息,她那邊已經和皇兄提了要和侯府聯姻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以本王的身份,如何能去和皇兄搶人?”
“什麼?”展歡雪一驚,小臉煞白,六神無主道,“那怎麼辦?我現在已經懷了身孕,若是入宮,一定會被人察覺的,到時候就必死無疑了。”
“雪兒!”北宮馳握了她的手,臉上表情一半心疼一半無奈,“要將你賜婚皇兄的事,本王也是纔剛聽說,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本王早兩個月就去和母后說說我們的事,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樣被動的地步來。可是現在木已成舟,我若是再去和母后陳情的話,母后的爲人是最爲嚴厲苛責的,到時候她不僅不會答應我和你的事,甚至於還有可能要牽累於你,你若是會有什麼閃失,豈不是要叫本王痛悔一輩子?”
他要娶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展歡顏,而展歡雪卻是更爲重要的一顆棋子,單太后之所以還沒有明確下旨賜婚北宮烈和展歡雪,實則就是在等展歡雪肚子裡的消息,這也是他們母子提前謀劃好的最精妙的一步棋。
北宮烈其人並不好糊弄,若是等到展歡雪進宮之後還想與她暗度陳倉的話,很難不被察覺,所以必須要在展歡雪入宮之前就讓她懷孕。
並且爲了不叫北宮烈懷疑到這一重關係上面,單太后是提前就和北宮烈提過想聘了展歡雪入宮給他做皇后的,如此一來就算這會兒突然下旨賜婚也不算突兀了。
這些計劃,北宮馳自是不會和展歡雪去說的。
而展歡雪聽了他的話卻是心裡冰涼一片,手足無措道,“那要怎麼辦?萬一……萬一……”
她和別人有染還懷了身孕,這樣還要入宮的,豈不就是自尋死路?
“如果可以,本王又如何捨得將你拱手於人?”北宮馳道,臉上也是一副悲痛遺憾的表情道,“可是現在,什麼也比不得你們母子的性命重要不是嗎?爲今之計也只有將計就計了,本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暗中替你打通關節,不叫你在大婚之日裡露出破綻,能保住你們母子平安,本王也就沒有別的遺憾了。”
展歡雪對北宮馳的崇拜仰慕之心是自古有之,自是不會懷疑他的能力,聞言還是忍不住的痛哭失聲,“可是這樣一來,雪兒和殿下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暫且忍一忍吧,你是本王的女人,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北宮馳道,攬她入懷輕聲的安慰,眼底卻有陰冷而滿足的光影閃爍,一個字一個字極慢的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本王身邊的。”
就展歡雪那麼個沒腦子的個性,哪怕是要利用她鋪路,他也自是不會把自己有意染指皇位的心思告訴她,否則這個眼皮子淺的女人絕對是要壞他的事的。
所以說,用作棋子的話,還是笨一點的女人才好掌握。
思及此處,北宮馳腦中浮現的卻是另外一張冷豔平靜的臉孔,下一步的關鍵就是要儘快把展歡顏拿下,成爲他的臂膀纔好。
“殿下可不要騙雪兒。”展歡雪得了北宮馳的保證卻沒多想,倒是略有幾分心安。
北宮馳又抱着她很是安撫了一會兒,看着時候差不多了就起身離開。
出了侯府大門,他脣角的笑容就再不掩飾。
“王爺,消息確認嗎?”孫遜見他喜形於色的模樣就主動問道。
“嗯!”北宮馳點頭,上了馬車,“你馬上進宮傳信給母后,叫她這兩日就趕緊着手把北宮烈和忠勇侯府的婚事定下來,還有……江氏那女人不是我們的人,我怕她會壞事,讓江總管親自來忠勇侯府走一趟,把那個女人按住了,不能讓她打展歡雪的主意。”
展歡雪做了丟人現眼的人,按照一般大戶人家的處事手段都是要將孩子拿掉的,可是他卻絕對不會允許。
孫遜也知道北宮馳等這個機會等了多久,聞言半點也不敢耽擱,立刻就進宮去了。
墨玉齋裡,用過晚膳之後展歡顏仍是由琦花服侍着靠在榻上看書。
這一天她的精神似乎特別的好,一直到了深夜也都沒有要歇下的意思。
“大小姐,您這才大病初癒,還是早點歇着吧,看書看的太晚了,容易傷眼睛。”琦花道,“這都二更天了。”
“是麼?已經有二更了?”展歡顏擡了擡眼皮,瞧了眼窗外的夜色,琦花卻不知道,她這半天
眼睛雖然是盯在書本上的,可是從頭到尾卻是半個字也沒看進去。
“下午從我這裡回去之後,母親和二妹妹那裡可都有什麼異常的沒有?”展歡顏問道。
“不算有什麼異常的。”琦花道,想了一想,“聽說二小姐回去就發了脾氣,砸了好些的東西,後來夫人去了聽雪樓,也不知道關起門來說了什麼,後面二小姐也就安靜下來了,再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展歡雪懷孕的事,琦花並不知道,可是展歡顏卻很清楚,江氏關起來門會和展歡雪說些什麼。
展歡顏笑了笑,吩咐道,“明兒個白天我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你好生的歇着,入夜之後就替我去注意着翠華苑的動靜,若是母親再去二妹妹那裡,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知道。”
依照她對北宮馳和單太后等人的瞭解,或許江總管會是他們的同謀,但是江氏和展歡雪那兩個沒腦子的女人卻絕對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全盤計劃,這樣一來,江氏爲了遮醜,必定是先要把展歡雪肚子裡的那塊肉給拿了的。
而這種事,她鐵定不會明目張膽的做在白天裡,等她緩過來,怎麼也該是明兒個晚上了。
可是這麼驚天動地的一件事,展歡顏又如何會看着他們低調處理了?
琦花得了她的吩咐,雖然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卻也只是順從的應了。
看着時候也晚了,展歡顏就放下書本,洗漱了上牀歇下。
次日整天都是風平浪靜,傍晚的時候展歡顏就打着請罪的幌子去了老夫人處,去的時候正趕上老夫人要用膳,就順理成章的留在了錦華苑。
日暮時分江氏就迫不及待的讓李媽媽煎了藥,帶着去了聽雪樓。
彼時展歡雪得了北宮馳的安撫已經定了要入宮的心,倒也不再那麼驚慌,只是見到江氏,她多少還是心虛,連忙垂下頭去,囁嚅道,“母親!”
“嗯!”江氏點頭,揮手打發了不相干的人下去,又叫關了門,這才讓李媽媽從食盒裡把煎好的墮胎藥端出來道,“古大夫說你的身子虛,我叫他開了貼藥給你補補身子,你先喝了吧!”
展歡雪倒是沒有多想,只是她自幼就被江氏養的嬌氣了些,見到那碗散發着苦味的黑色湯藥就嘟了嘴,“這藥這麼難聞,怎麼喝,我身子又沒覺得不爽利,我不喝!”
江氏滿肚子的火氣,豈是有耐性和她周旋的,聞言就是臉一拉,沉聲道,“叫你喝你就喝了,哪來的這麼多的廢話。”
展歡雪到底還是怕她的,聞言臉色一僵,再不敢多言半句話。
丁香的目光閃了閃,看着李媽媽手裡的藥,心裡突然閃過一絲惶恐,大着膽子上前道,“李媽媽,還是讓奴婢來吧。”
李媽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丁香一怕,就咬着嘴脣緩緩把手撤了回去。
“二小姐,這藥還熱乎着呢,您趁熱喝了吧,一會兒涼了怕是要傷身的。”李媽媽道,陪了個笑臉。
展歡雪不疑有他,心裡雖然不樂意,還是癟着嘴接了。
丁香看着,眼淚就開始在眼圈裡打轉兒,眼見着她把藥碗湊到脣邊,終於忍不住大叫一聲:“小姐別喝!”
一咬牙就要撲過去搶奪那碗。
李媽媽眼中露出惱恨的情緒,一把將她捉住,捂了嘴拉到一邊,惡狠狠的警告道,“主子面前何時輪到你這賤蹄子大呼小叫的,再沒規矩,我就把你交給人牙子發賣出去。”
丁香死命的掙扎,卻拗不過膀大腰圓的李媽媽。
展歡雪有些莫名其妙,正在遲疑,那邊丁香一着急竟然一口咬在李媽媽的手上,哭喊道,“小姐別喝,夫人是要拿掉您肚子裡的孩子。”
李媽媽再要去捂她的嘴已經遲了,愣是叫她把這話給喊了出來。
展歡雪勃然變色,腳下一軟就往後踉蹌着退去。
江氏眼中閃過一抹狠色,連忙起身接了她手裡藥碗,生怕她把藥給砸了。
展歡雪本來還不信丁香的話,這會兒看着江氏的神色卻是不信也得信了,不由的神情大駭,顫聲道,“母親,您……”
那邊丁香折騰的厲害,李媽媽不耐煩應付她,直接抓了個花瓶砸在她的後腦將人給放倒了。
丁香一暈死過去,展歡雪的心裡就更是涌上來無限恐慌的情緒。
她猛地轉身就要朝門口跑去。
“給我抓住她!”江氏神色一厲,冷哼喝道。
李媽媽也不含糊,一把扯住展歡雪的胳膊就將她拉回來,推到江氏面前。
江氏臉上的表情陰森恐怖。
展歡雪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驚懼不已的盯着她手裡的那碗藥,不住的搖頭道,“母親不要,您不能這樣做,我肚子裡的也是您的外孫啊,你怎麼能下這樣的狠手。”
“你還好意思問我?要不是你做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我又何至於這樣?”江氏冷冷說道,一把捏開她的下巴就把手裡的藥湯朝她嘴裡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