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葉啓肖才告訴她，那詹姆士被斯圖亞特家族保護的很好，鮮少有什麼私人消息傳出來，他也只是在倫敦唸書時，從朋友圈中隱約聽到一些傳聞。
有個朋友的弟弟與詹姆士是同學，因爲看不慣詹姆士踢亞裔學生取樂，上前勸說了幾句，結果就糟了無妄之災，下樓梯的時候被詹姆士的一個跟班推了一把，摔斷了腿，可還沒能自如走路，就被他父親氣急敗壞罵了一場，然後親自帶了他上門道歉……
葉啓肖沒有明說，但宋晏已經完全明白了。
表哥所謂的朋友圈子裡的人，他的弟弟自然也不會是普通百姓，而且出面是去勸解的，根本沒有犯錯。可即使是這樣，他的父親還是忙不迭訓斥了他，接着就領着去道歉……就像是害怕晚了要受到報復一樣！
如此看來，那個詹姆士不僅僅是喜歡凌虐少女，還極爲囂張跋扈……至此，宋晏總算是有些相信查克和孔雅的話了。
又說了幾句打消葉啓肖的疑惑，宋晏掐了手機放回兜裡。
這樣，也算是讓自己安心一些了。
重新拿起那套青瓷琢蓮花鳳首的茶壺，宋晏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精緻的花紋，此套茶具看起來和一般上等瓷器毫無不同，但其實內部卻暗藏乾坤。
上輩子，這種法子在京城貴婦中頗爲流行，整治妾室的時候隨手撥兩套過去，既合乎情理又不容易被發現。繼母給妹妹的陪嫁中有，婆婆陳老夫人整治漂亮心大的姨娘們也常用。
繼母的她沒學到，婆婆的卻是被她暗暗弄到了配方，雖然後來對相公死心了，沒了爭鬥的念頭，但是法子卻一直牢牢記在了腦子裡。
這種瓷器燒製的過程和普通瓷器不同。雖然外表一樣的細膩密實，但內部卻是多孔的。秘方都是母傳女，代代相傳，一般都是用置人於死地的慢性毒藥，偶爾還有致人不孕或落紅的寒涼之物添加進去。
需要將按照藥方配置好的適量藥材放進鍋裡，煮的濃濃的，將整套茶具浸泡在裡面，日夜不停煮上半個月，之後取出晾乾，放在陰涼處存放一星期；然後繼續浸泡於藥液中。再撈出風乾……反覆七次，瓷器中的小孔就已經充滿了凝固的藥液，只要在其中注入熱水。藥性就會從茶壺中緩慢滲出來，在人體中慢慢堆積，絕對難以發覺。
只是這中藥……
宋晏皺起眉頭，天知道那麼多藥材裡面可有已經滅絕的。重生以來，她也沒有特別研究過個方子。畢竟現代社會，害人性命可不是件小事。
如果真的滅絕了一種兩種的，她要到哪裡再去找這樣一副被無數人驗證過的完美配方？
想了想，還是實話告訴了孔雅，因爲自己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渠道。
“……畫了橫線的是我對比網上的圖片，確認中藥店有賣的。有圈的則是尋不到的，我在後面附了圖、基本特徵和所需數量，如果你能找到。那我就有辦法。不然，你再怎麼威脅我都沒有用。”
孔雅依舊是一身長長的英倫風黑裙，她拿起宋晏遞來的厚厚一疊紙，細細翻看着，“還剩下九種沒有？”
“嗯。這個是古方，可能有些藥材的叫法和現在不同。當然，也有可能是滅絕了……”宋晏看着孔雅的臉瞬間蒼白，輕輕道，“端看運氣了，你儘早吧，因爲準備也要挺長時間，查克不知道能不能等得起。”
“謝謝您。”孔雅做了幾個深呼吸，將焦急和擔憂都妥善藏在心底，“不管能不能成，都謝謝您。”
宋晏無奈道，“你不用謝我，唉……就這樣吧。”
到了如今，她豈會還不明白，孔雅對查克的感情？呵，女僕對少爺，永恆經典的橋段，只是孔雅她應該不是個普通的女僕吧……
比如說，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和查克的對話的，老公爵和夫人信任的渠道又是怎麼回事……
真是一堆的麻煩！
“我會盡快找來的。”孔雅道完謝後行了個禮，就匆匆離開了，她要抓緊時間，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要盡最大的努力，否則，連她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孔雅離開了，宋晏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有條不紊做着手上的事。隨他們是虐戀情深還是妾有意，郎無情，都與她不相關，被逼着做這種事已經很惱火了，實在沒有半點擔心能分出來。
練字空隙，她找了個機會去新買的食肆。
天井比上次來的時候多了些變化，準確說是生機——靠牆向陽的花圃裡開闢出了一小塊菜地，碧綠的藤蔓爬滿了搭好的竹架，剛剛灑過水，上面還沾着晶瑩的水珠。
黃瓜有大有小，大的不過筷子長，小的才指頭粗細，綠瑩瑩的還帶着軟軟的毛刺；西紅柿已經染了些許紅色，在一片青翠中格外醒目誘人。
再仔細看，根下的泥土顏色與外圍明顯有異，分明是連土移栽過來的。
宋晏低頭撥弄了幾下葉子，指腹摸過西紅柿滑溜的外皮，抿嘴微笑，心情莫名好了起來，這些應該是吳奶奶弄出來的吧。
進了門廳，她一眼就看到那個忙碌的背影，吳奶奶繫着條深藍色的圍裙，手裡拿了塊抹布，正在認真擦着雕花的木窗，時不時還蹲下身子抹牆面上的灰。
“吳奶奶。”
聞言，老婦人轉過身來，眉開眼笑，“小東家來了啊。”
宋晏赧然，忸怩着走近，“不要叫我這個，怪不好意思的，要是不介意，就叫我晏晏吧。”
吳奶奶笑着將手裡的抹布放在水盆裡，就要去搬椅子給宋晏坐，“好，晏晏今天怎麼來了，這裡還沒打掃好，小心污了衣裳。”
“您別客氣。”宋晏忙止了她的動作，“不是讓您先住下的麼，做這些粗活幹什麼，等要改動的地方全部弄好了，會有人來打掃的。您年紀大了，可不能太過勞累。”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都在笑，甜甜的乖乖的，極爲討人喜歡，“我跟素月是好朋友呢，要是她知道您在我這兒幹粗活，還不得生我氣啊。”
宋晏無意仗着自己出資，就將汪素月和吳奶奶當成傭人使喚，遂帶了點撒嬌，“您就疼疼我，好好歇着吧。”
“哎，這怎麼好意思，這麼好的地方，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就白住……”吳奶奶搓着手，侷促道，“雖說你們倆孩子感情好，這麼住着總歸是添麻煩了。”
她不是不明白，因爲房租大幅上漲，她和老頭子的開了大半輩子的店已經失去了，現在手上只有一點點積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個時候，如果不是眼前這個漂亮小姑娘的收留，她這麼個連養老保險都沒有的老太婆，還不知道能再活幾日，更別提是住這麼好看的房子了。
她不知道素月那孩子是怎麼認識的這朋友，但也曉得不好多佔別人便宜，所以自從搬過來之後就沒敢閒下來，總想着多儘儘心。
“哪裡有什麼麻煩啊。”宋晏面對長輩的時候，總是可以分外乖巧可人，“我剛纔進來的時候看到黃瓜和西紅柿了，好水靈的樣子，等熟了肯定很好吃。想想就流口水。”
吳奶奶高興了，說起自己種的蔬菜，她明顯放鬆了許多，“……本來是種在店後面的，我要搬走了，看着都掛了果，留下也是被人糟踐。素月看我捨不得，又知道這兒有地方，就幫着我揀着好的移了幾株過來。都是好品種，可甜可脆……”
老人笑眯眯的，密密的皺紋裡都透出欣慰來，“晏晏喜歡，我就幫你留着，等熟了叫你過來吃，西紅柿雞蛋麪配上拍黃瓜，開胃，對身體也好。”
這閨女好，又好看又乖巧，這般軟軟撒着嬌，連她的心都快化成水了。
聊了一會兒，總算是消弭了吳奶奶的不安，氣氛也開始融洽起來，宋晏轉頭看看四周，疑惑道，“吳奶奶，這幾日沒有人過來麼？”
“哦，是姓柳的那個閨女吧。”吳奶奶馬上就想起來了，“我記得是叫柳鶯的，早來啦，挺齊整一孩子。”
“她人呢？在這兒麼？”
“在，在呢，我去給你叫去。”說罷，就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轉身往裡走。
宋晏忙跟了上去。
屋子裡柳鶯正在發呆，衣服和物品已經從行李箱裡取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收拾，凌亂的散在桌上，好在屋裡傢俱擺設還很簡單，倒是並不顯得如何混雜。
見吳奶奶進來，柳鶯只看了一眼，身體動都沒動，但是餘光暼到跟在後面進來的宋晏，她瞬間坐不住了，連忙站了起來，“三小……”
“哦，原來已經來了啊，你好。”宋晏一個凌厲的目光，成功止住了柳鶯的話，“在這裡還住的習慣麼？”
柳鶯猛然想起宋晏是讓她以服務員的身份過來的，暗恨自己差點說漏嘴，忙補救，“習慣，很習慣，比我原來住的地方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