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拒絕魏府的提親。
因爲那個時候她剛剛重生,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擇一良人廝守到白頭,而是撐起林氏。讓商鋪不倒,家人不苦,葉城不毀。
而現在,她只做到了前兩件事。
葉城尚不知道如何救,汴州更早陷入危局。
“我那時候,”林鈺掩飾好心思,眨了眨眼笑了,“很討厭魏書堯的跋扈樣子啊。”
當時魏書堯的確是拿着借據去提親的。
先是利誘,再是威逼。
只要是有些風骨的人家,都會拒絕吧。
“因爲提親的人跋扈,所以你才拒絕的嗎?”魏青崖嘴角微彎,一雙眼睛澄澈透明,微微含笑。看得出他也輕鬆了不少。
林鈺使勁兒點了點頭。
清晨的城門外雖然落着雨滴,仍然有進出城的百姓肩挑手提和車馬雜亂混在一起。不時有人吆喝着擠過來,林鈺往一道旁退讓了幾步。
魏青崖擡臂護着她,也讓過來幾步。
“所以,”他頓了頓道,“我想問你一句……”
斜刺裡忽然有人慌亂地讓開,險些撞到魏青崖。他驚呼一聲伸出手臂擋住那人,可是官道上已經亂成一團,大家躲避着什麼,驚呼咒罵着跳到路邊的泥水裡。
呲呲!
兩匹烈馬拉着一輛馬車,從城門口迅速竄出。
兩匹馬步履整齊卻奔騰如風,把雨幕劈開一道縫隙,也把慢悠悠的行人劈開一道縫隙。在這夾縫中,馬車迅速靠近又揚長而去。
跌入泥土中的人站起來,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菜蔬傢什,大聲咒罵着:“誰家的馬驚了!駕車人去哪裡了?”
林鈺眯眼看向遠處消失無蹤的馬車,忽的覺得似曾相識。
“你怎麼樣?”魏青崖撿起掉落的雨傘,看向避讓在角落裡的林鈺,關切道。
“沒關係,你剛纔要問什麼?”林鈺道。
周圍的人熙熙攘攘,罵聲和指責聲連成一片。
魏青崖眉頭微蹙,笑了笑道:“沒什麼,路上多加小心。”
林鈺點了點頭,遠處傳來崔澤跳着腳的咒罵聲,她抿嘴一笑道:“我走了。”
魏青崖點了點頭,又向前送來幾步。
直到林鈺收傘進了馬車,那車穩穩向前而去,消失在官道盡頭,他才轉過身來。
身旁的護衛不緊不慢地跟着他。
“行霜,”他看了一眼那護衛道:“你說我是不是錯失了很好的機會。”
被喚做行霜的護衛行走如風,此刻神情冷淡的臉上閃過一縷迷惑,“少爺錯失了什麼機會?行霜不懂。”
不懂啊,魏青崖搖了搖頭。
他忽的有些想念留在葉城的小蘇。
那時候小蘇說,“少爺不是魔怔了,是喜歡上林小姐了吧。”
通透。
魏青崖想起小蘇那時候的神情,忽的笑了。
城門口的行人已經平息了怒火,轉身看到一青衣公子含笑撐傘而行,面容俊朗,身姿瀟灑,紛紛不自覺避讓出一條路來。
行霜闊步跟在魏青崖身後,擡眼來看,城門上的引水槽,正嘩啦啦排出雨水來。
……
……
連日的陰雨致使道路坑窪難行,好在進入河南道境內後,天雖然陰着,總算沒有雨了。馬車天未明便啓程,至天黑才找館驛歇腳。這樣緊趕慢趕,到汴州時,已是第五天了。
林鈺從車窗內探出頭來,呼喚前方的崔澤道:“你來過汴州嗎?”
崔澤策馬過來,靠近車窗道:“我不是說過嘛,小爺去的最遠的地方,是長安城外的玉山。普通市井小鎮,哪裡盛得下小爺我。”
林鈺一笑,把窗簾放了下來。
車伕在前面溫和道:“東家,進汴州城後如何走啊。”
林鈺把水杯往几案上咚的一放,揚聲道:“哪裡熱鬧去哪裡,哪裡繁華住哪裡!”
“得咧!”車伕興奮地一揚鞭子,馬車快上幾分。
一行人自西水門進得外城,車伕果然駕車朝人流方向而去。車前護衛緊緊跟隨,不久後車進內城,再行駛過兩個街口,過一座三丈寬大橋,便到人潮洶涌之處。
大街兩旁店鋪林立,酒幡茶旗飄揚,林鈺擡腳從馬車上下來,隨手指着最高處那座客棧道:“就住這家吧。”
“錢夠嗎?”崔澤撇了撇嘴從馬上下來,“我可沒有帶錢哦。”
“你不用花錢,”林鈺笑着打趣道:“等回到長安,本小姐再送你一筆酬勞。”
聽了崔澤吆喝‘本少爺’四五天,林鈺也不由得改了自稱。
芳桐在她身後輕輕笑了。
“可別!”崔澤斷然拒絕道:“我可是爲保家衛國而來,不是你的護衛小哥。”說完這話拍了拍胸脯道:“小爺我原本以爲自己生不逢時,外無蠻寇可驅,內無叛亂可平,白瞎了我這輔國公世子爺的身份。哪知道現在竟然有人要禍害百姓,正是小爺上場的時候,你們誰也別攔着我。”
之前每日裡提着馬鞭招搖過市,稍不如意便拿人撒氣,原來是因爲太閒嗎?
林鈺抿了抿嘴笑了,“喲,看來你不做地皮惡霸了?”
崔澤橫了她一眼道:“本少爺英姿颯爽器宇軒昂一表人才表裡如一,哪裡像地皮惡霸了?”
林鈺嘖嘖笑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行至那客棧門口。
客棧兩層樓高,紅漆大柱上貼着大大的“宿”字,內裡傳來酒食香味。客棧前圍滿了人,卻都是探首張望,指指點點,沒有人進去。
“讓開!”崔澤厲聲揚了一下鞭子,驚得站在後面的人慌亂避讓到一邊。有沒聽到的,被他伸手撥拉開。
“怎麼了?有熱鬧可看嗎?”他吆喝着,當前一步走了進去。
林鈺拿着一把摺扇,在手心上輕輕敲着,慢悠悠跟了進去。
果然是有熱鬧可看。
客棧的大廳裡桌椅翻倒一片,掌櫃和小廝不見蹤影。通往二樓房間的階梯上正死死攀着一個人。那是一名頭髮散亂,看不出年齡的女子。
此時她抓着階梯旁的護欄,厲聲呼救道:“我不走!不走!”
正站在護欄下拉扯她的男子顯然已經氣惱,幾次不能把她拽下來,只好退後一步,捋起袖子惡狠狠道:“把她胳膊打折!看她還能怎麼樣!”
他身後五個家丁模樣的人,聞言提起地上的板凳便往前去。
“瞧見沒,”崔澤扭頭對林鈺笑了一下,“這個才叫地皮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