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村並不大,按照村裡人的話說,村東頭放個屁,村西頭都能聽到響兒,豆乾叔跟劉振東鬧騰的事兒已經全村皆知,豆芽回來的事兒更是一顆深水炸彈。
當年豆乾叔一家因爲這件事兒沒少跟劉振東父母爭吵,甚至在村裡小賣部門前打過一架。
晌午時分,劉振東回了村委會,前幾天舅舅伯伯幾個人回來想勸勸劉振東,看他已經把錢投了進去,整個人曬的猶如老農民一般,都不再多勸,順便把爺爺也接走了。
這是家裡人對他無聲的抗訴,爸媽也曾給他打過幾個電話,讓他先弄廠子,就算不爲家裡這些人着想,自己當老闆也比在村裡遭罪強吧。
劉振東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有些虧欠遲早要還上的,從那以後,家裡人在也沒聯繫過他。
村裡也沒飯店,更沒有外賣,最近的飯店還在鄉鎮上,劉振東的吃飯問題,也只能拜託給老村長。
村委會的桌子上已經放着一雙碗筷,三個大白饅頭,一大碗燴菜,裡面只有土豆、白菜、豆腐,還有零星的幾個肉丁。
若是放在一個多月前,劉振東是萬萬吃不下,此刻端起碗筷風捲殘雲般吃乾淨!
“合同的問題必須加快了,要不然這麼鬧騰下去不是個事兒。”劉振東看了看牆上的時間,他僱了村裡的幾個嬸嬸幫忙張羅事情,眼看到點了,人還沒到。
幾分鐘後,四五個裹着頭巾的姨姨走了進來,朝着劉振東問道;“今天啥活兒啊?”
“今天就是搞合作社的問題,讓大家把合同簽了,去了要跟人家說清楚,加入合作社,不是把土地賣了,而是整體規劃,像是打井啊,未來統一規劃水渠、或者是欣賞性的景觀等。”劉振東拿起一份合同說道:“這裡面都有寫,未來種植果園、開發民宿、修整房屋這些,只要加入合作社,這些都是免費的。”
其中一個姨姨翻看了一下,說道:“免費給人們蓋房?這得多少錢啊?”
“不是的,修繕房子,是用來整體規劃村子的,它算是合作社的一部分,加入進來,就有,不加入就沒有,跟大家說清楚了。”劉振東解釋道。
“好的!”
裝着一大堆合同,劉振東陪着他們,挨家挨戶的籤合同,這些東西必須儘快搞定,而且劉振東最近看了一下村子周圍,村子西半坡的位置,有三千多畝荒地可以當做商業用地來開發。
想要在村子裡大興土木是不太可能了,稍微動幾家房子,要付出的成本就不小,更何況建設起來後,對外進行宣傳都需要資金。
幾個姨姨一人負責一條巷子,劉振東本來想避開豆乾叔家,可是一想,自己終究是要面對的,第一個去了他家。
豆乾叔算是村裡比較富裕的,只有豆芽一個閨女,家裡還有拖拉機等機器,生活壓力並不算很大。
院子紅大門還是跟十幾年前一樣,只不過風吹雨打的掉了很多顏色,劉振東打開院門,裡面的狗瞬間聽見動靜,跑出來就是一陣狂吠。
“誰啊?”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走了出來,手裡端着飯碗問道。
“我,劉神童!”劉振東站在院子門口說道:“二姐,一家子吃飯呢啊?我現在進去方便不?”
出門的女人是豆芽同村的表姐,看到劉振東來了,沒什麼好臉色,開口道:“你這聲二姐,我可擔當不起,啥事兒啊?”
“就是跟大家說一下合作社的事兒,這是個好事兒!”劉振東看到狗沒那麼兇了,邁步進了院子。
豆芽回來了,在村裡的幾家親戚都來吃飯,炕上滿滿登登的全是人,足有十幾口子,劉振東面對這麼多目光,心裡還是有些沒底。
“都吃着呢啊?”劉振東笑了笑道:“我過來就是說一下合作社的事兒。”
“不加入,愛誰去誰去,我家不加入,你也別想動我的地!”豆乾叔神色惱怒喝道。
“豆乾叔,這是好事兒,對大家只有利,沒有壞處的。”劉振東只好看向了起來人,說道:“打了井,能免費澆地,到時候還會幫大家修繕一下房子,整齊劃一一點,對於土地可以統一規劃,如果說到時候種植一些觀賞性的東西,是有錢的,我們蓋起來民宿,第一年能免費承包,還會帶領大家一塊種果園,像蘋果、獼猴桃什麼的。”
劉振東介紹了大半天,整個屋子裡安靜的落針可聞,彷彿連空氣都在驅逐他。
他實在沒辦法了,在衆人臉上掃視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了豆芽的臉上,四目相對,十幾年的時間,彷彿一切都如昨日。
“挺好的嘛。”豆芽忍不住開口道:“多好的事兒啊,我們家加入。”
“這個家你做主,我做主啊?”豆乾叔點着一根菸,朝着豆芽呵斥道:“要不把戶主改成你吧。”
“爸,你跟我瞪什麼眼啊?”豆芽有些不開心的下了炕,穿上鞋子出去了。
劉振東感覺的出來,想要做好豆乾叔一家的工作,還是得從豆芽着手,劉振東朝着豆乾叔一家子道:“沒事兒,我出去看看。”
巷子口的大石頭上,豆芽坐在那乘涼,雙手揉着臉龐,看上去心情很是不爽。
“你也別生氣了,你爸還是爲當年的事兒耿耿於懷呢,我能理解。”劉振東拍了拍她肩膀道:“不過這件事兒,確實對村裡人有好處,還是希望你好好勸勸。”
豆芽坐在那好半天不說話,微微側過頭看着眼前這個人,說道:“你不在城裡好好呆着,當自己的大老闆,回村裡做什麼啊?不回來不就沒這些事兒了嘛!”
“我的廠子賣掉了,也離了婚,現在一個人想回村裡做點事兒,算是創業吧!”劉振東坐在了旁邊的石頭上,掏出了煙,點着一根顯得有幾分惆悵。
“你離婚了?”豆芽很詫異道。
“對啊,你男人呢?”
“我...我也離婚了啊!”
倆人都不說話了,晌午的威風帶着炙熱,猶如火爐裡噴出的熱氣。
人生至此,兜兜轉轉,沒想到又都回到了人生的起點,沉默良久,豆芽說道:“我今年也準備留在村子裡了,也沒啥事兒幹,你有用得到的地方,就說話。”
“主要是你爸這邊,其他的倒還好,畢竟是給村子裡面投資嘛。”劉振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開口道:“那我先走了。”
“你忙你的!”
“嗯!”
劉振東邁步朝着遠處走去,忽然回過頭道:“豆芽!”
“啊?”
“對不起!”
豆芽直愣愣的站在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年心底的心結這一刻終於打開了,她想要一個結果,這個結果晚了二十年!
劉振東去了其他家,雖然一些人對於合作社有些誤解,可劉振東慢慢解釋下來,基本上都簽了,畢竟是給大家送錢的,還有送不出去的?
打井的機器在村子四周夜以繼日的工作着,哪怕是在田間地頭忙活着,擡起頭就能看到一處工程車。
田埂上,二子和黃二蛋蹲在那,看着機器運轉着,心裡頭有些不太舒服,兩人原本在外打工是準備年底回來的,因爲在廠子裡打架被開除,後面出去賭博,把手裡的錢輸光了。
這才找人借錢買了一張到太原的票,實在沒辦法了,纔想起聯繫劉振東。
“這活兒交給誰辦不是辦啊?他一個大老闆,每天在田間地頭不知道忙活什麼。”二子有些忿忿不平道。
“就是說嘛,你說咱兩也沒個活兒幹。”
倆人越想越氣,這麼多井,若是經過他們手,隨便卡這些工程車一下,就不止是三五萬,今年不就有着落了嘛。
“劉神童真不是個東西。”二子蹲在抽菸,罵道:“小時候我就看他不是個東西,他要是能幹成事兒,哼,我頭朝下走。”
“可不是嘛,一點都不會來事兒,咱兩都找過他幾回了,上次請吃飯還給推了。”黃二蛋越說越覺得窩火,把菸頭丟在地上,啐了一口道:“跟他混,餓死是遲早的事兒,這人就不知道好賴!”
二子點點頭道:“他那些工程車,晚上是不是沒人看着啊?”
“有,昨晚我看了看,看守的人在車廂裡睡的挺死的。”
“怎麼樣?要不要........。”
倆人四目相對,心裡已經明白,倆人回來後,因爲沒掙到錢,被家裡一頓臭罵,這兩天更是窮的叮噹響,他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劉振東身上,可惜劉振東沒有給他們一點回饋。
既然你不仁,可別怪兄弟不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