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東本來想一路抱着豆芽,可是整個半坡村會開車的沒有幾個。他只好把豆芽交給豆乾叔,自己飛快的開車往醫院跑。
一路上,劉振東時不時的從後視鏡裡看一眼豆芽。
那緊閉着的眼睛,蒼白的臉色,都讓劉振東心裡一陣陣的發緊。
他覺得自己太混蛋了,以前爲了擺脫農村人的身份,辜負了豆芽,讓她被村裡人戳了那麼多年的脊樑骨。
現在回村帶領鄉親們致富,還是讓她爲了自己捱罵受傷。
劉振東在心裡默默的說道,放心吧,豆芽,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幸虧黃二蛋砸那一板磚時沒有使太大力氣,豆芽傷的不是很嚴重。
不過後腦勺上開了很大一道口子,需要打麻藥縫針。
豆乾叔哆哆嗦嗦在手術通知單上籤了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習慣性的從懷裡掏出旱菸,想要抽兩口。
一名護士喝止道:“哎哎,大爺,醫院裡不能抽菸。”
豆乾叔慌忙又把旱菸收了回去。
劉振東跑前跑後,交押金,拿片子,取化驗單。等他忙完,豆芽也已經從急診室被推到了病房。
醫生說有輕微的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豆乾叔高高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到實處,奔波忙碌了一晚上,他的精神開始有些不濟,坐在病牀邊,不停的打哈欠。
劉振東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遞給他說道:“叔,去醫院附近的賓館裡開間房子,好好睡上一覺。豆芽這頭有我照顧,你就放心吧。”
豆乾叔心裡冷哼一聲,就是因爲有你在,老子纔不放心。
可是自家閨女受傷,人家忙前忙後,他也不好意思說難聽話,就甕聲甕氣的說道:“把你的錢收好,別有倆錢就顯擺的你。旁邊那不是有空牀位嗎?咋啦,我就不能躺在上面睡一會兒?”
劉振東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能理解豆乾叔現在的心情。
折騰了這麼一晚上,窗外也漸漸的亮起了魚肚白。
突然,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彷彿密集的馬蹄敲打在地面,噼裡啪啦響徹天空。
劉振東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六點整,預示着新的一年終於到來了。
豆乾叔熬不住勞累,和衣躺倒在牀上,不一會兒就鼾聲震天。
劉振東沒什麼事情幹,想了想,起身拿上盆子,去走廊上打了一盆子熱水,回來給豆芽擦拭手腳和臉。
豆芽那麼愛乾淨,又愛漂亮,待會兒醒來看到自己滿臉是血的狼狽樣,心裡肯定不高興。
麻醉的藥勁還沒過,豆芽整個人都處於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看起來特別脆弱無助,是那種讓男人看到,就能生出保護慾望的感覺。
劉振東擦着擦着,動作就慢了下來,仔細端詳豆芽,越看越覺得她比十幾年前更成熟,更吸引人,忍不住開始想象,要是他娶了豆芽以後,兩個人的日子會過成什麼樣?
一定特別溫馨,夫唱婦隨,就是書上說的那種靈魂伴侶吧?
豆芽的眼睫毛輕微地顫動了幾下,慢慢睜開眼睛,眼神裡還帶着一絲迷茫。
外面不知道是誰家放了一串鞭炮,聲音清脆響亮。
豆芽整個身體都震顫了一下,一把握住劉振東的手,帶着哭腔說道:“快點!黃二蛋要放火燒你的果樹林,你趕緊去攔住他,再晚就來不及了!”
見豆芽剛剛清醒過來,就那麼惦記自己的果樹林,劉振東心尖悸動,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哽咽着說道:“沒事了,沒事了。黃二蛋已經被公安機關抓起來了。”
“我這是……在醫院?”
豆芽費力的轉了轉眼珠子,問道。
“嗯,黃二蛋把你砸傷,然後就點了一把火,不過被人發現,及時撲滅了。”
“那就好,那就好……”
豆芽喃喃說道,渾身鬆懈下來,才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劉振東勒得很緊,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她擡起手,無力的捶了捶劉振東的肩膀說道:“幹啥啊你這是,快點放開我。”
可是由於身體虛弱,那聲音軟綿綿的,聽着倒像是撒嬌,就好像有一根羽毛,輕輕地在劉振東心尖子上撓了兩下。
劉振東不止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情不自禁脫口而出:“豆芽,我一直都稀罕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啊?”豆芽腦子發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傻愣愣的追問道:“你說啥?”
劉振東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眼睛直直盯着她,又說了一遍:“我說,我稀罕你,後半輩子想和你一塊過,你要願意就點個頭,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他雖然嘴上說的豁達,其實心裡還是很緊張的,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豆芽和趙偉業究竟走到哪種關係了。
豆芽噗嗤笑了,臉上肉眼可見的飛上了兩朵紅雲,略帶羞澀的點了點頭,聲音低的彷彿蚊子在哼哼:“嗯,我願意。”
大家都是成年人,喜歡就是喜歡,沒必要遮遮掩掩。
“豆芽。”劉振東盯着豆芽紅豔豔的嘴巴,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豆芽也微微的眯起了眼,擡起修長的脖子。
眼看着天雷就要勾動烈火,隔壁病牀上的豆乾叔突然翻了個身,砸吧着嘴巴,也不知夢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豆芽這才發現自己的老爹也在,羞的一把推開劉振東,趕緊躺下,用被子矇住了臉。
醫生說豆芽的腦震盪,至少要住一個禮拜的醫院。
豆乾叔還要忙活過年的事情,只能先回去了。
劉振東把豆乾叔送回半坡村,就着爐火燜了鍋大米,又炒了一葷一素兩個菜,馬不停蹄再次趕往醫院。
一路上,不時能看到喜氣洋洋的大人孩子,不是在放鞭炮,就是提着禮物走親戚,到處都洋溢着濃濃的年味兒。
劉振東心裡感慨萬分,想着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城裡謹小慎微的活着,如今,終於能夠挺直腰桿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豆芽見到他來,嗔怪的說道:“這麼大老遠的路,來回跑啥了跑?你不嫌累啊?村子裡還有一大攤的事等着你去處理,你忙你的就行了,我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嗎?”
“那可不行,你是爲了我,爲了半坡村的村民受了傷,我要代表半坡村全體村民把你照顧到出院爲止。”
劉振東調侃的說道,從保溫桶裡拿出菜和大米,放在牀頭櫃上,把勺子塞到豆芽手裡:“趕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豆芽問道:“你吃了沒有?”
她這一問,劉振東才覺得自己的肚子已經餓的前心貼後心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光顧着管你,我還沒顧得上吃。”
“你呀!”豆芽伸出細長的手指,在他腦門心子上戳了一下,笑着說道:“平常看着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今天就跟二傻子似的?給你勺子,你先吃。”
劉振東急忙說道:“不用不用,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就行。”
豆芽也不再堅持,三下五除二吃了一半,把剩下那一半挪到劉振東面前。
一邊吃一邊閒聊,劉振東斷斷續續把自己的打算都告訴了豆芽。
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談心了,就連空氣中都流轉着淡淡的溫馨。
大過年的也沒什麼事,劉振東每天安排完村子裡的事情,就跑到醫院來陪豆芽,照顧的無微不至,感情迅速升溫。
有一天吃完飯,兩個人坐在窗戶前面看樓底下的小孩兒放炮仗,豆芽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道:“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和劉娟到底是咋回事?”
這件事在她心裡憋了好長時間,她早就想問了。
“嗨,不就是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她非要抱着我不撒手,然後就被村裡的人傳的有鼻子有眼,其實我倆啥也沒幹。”
“你真沒對她……那個?”
劉振東看着豆芽,認真的說道:“我對天起誓,我真沒碰過她一根手指頭。要是我對你撒謊,出門就被車撞死!”
豆芽趕緊捂住他的嘴巴,說道:“誰說我不相信你了?你發什麼誓呀?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劉振東趁機抓住她的手,在自己的嘴巴上親了一下。
豆芽羞得滿臉通紅,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說道:“討厭!”
最大的心結解開,豆芽對待劉振東的心意更加堅定,打算過轉年就和老爸老媽表明態度。
一個禮拜的時間很快過去,劉振東開車來接豆芽,想帶她回半坡村。
豆芽搖搖頭說道:“我既然已經和你確定關係,再住在趙偉業那裡就不合適了,我得先去他家把東西收拾起來,跟他說清楚,免得以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劉振東覺得也是這個理,就把豆芽送到趙偉業家門口,囑咐了好多話,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趙偉業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加班,並不知道豆芽住院的事,還以爲在家住夠了的豆芽這是回來和自己過年來了。
他高興地說道:“豆芽,你終於捨得來找我了?走,我帶你去飯店吃頓好的。”
豆芽站着沒動,平靜的對他說道:“偉業,我打算搬走了,感謝你這幾個月對我的照顧。”
趙偉業詫異的問道:“住的好好的,幹啥要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