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點鐘，燈光很亮，刺的人睜不開眼，十五米長的木板通鋪對面高高的懸掛着一臺老舊電視機，音量開的很大，不知道已經是多少次在滾動播放着長達十多分鐘的普法教育廣告，臉盆架旁邊的窗戶上的排氣扇拼了命的嘶吼，跟那臺破電視比着誰更吵鬧，房間裡有人在小聲聊天，有人在打呼，有人盯着電視發呆，這時，門外走廊傳來了一陣皮鞋敲擊地板的響動，兩名身穿藍色制服，手拿黑色橡膠棍的人打開了房間鐵門，其中一人回頭低聲說了句：“快進去吧”，一名身穿黑色連帽衛衣，外套藍色馬甲的瘦弱少年走了進來，藍制服冷冷的掃視了一圈，走出房間重新鎖住了鐵門。
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丹鳳眼高鼻樑學生頭，顴骨處長着一顆小黑痣，長得很是陽光，此時雖看起來疲憊不堪，眼中卻閃着精光，雖然長相普通，但卻是那種辨認度極高，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的模樣。
“打報告，進來要先打報告你不知道嗎？”少年聞聲望去，通鋪上的第二個位置盤腿坐着一個猥瑣大叔，滿臉鬍渣，正一臉壞笑的看着他。
“報告”少年低下頭開口道。
“大聲點，說給誰聽呢？”通鋪第三個位置的年輕人冷冷的說道。
“報告。”
少年再次開口，這次聲音比之前大了很多，這也引起後面更多人擡起頭來注視着這個剛進來的少年。
“新來的把手續先過一下嘛，是吧，二塊子？”一個光着上半身，胸口紋着一條過肩龍，北方方言很重的人嬉笑着說。
“過嘛，過嘛，兵馬俑，土飛機，一會看看大塊子怎麼安排，又有樂子嘍。”
被叫做二塊子正是讓少年喊報告的猥瑣大叔，他眯着雙眼，撓了撓頭，放在鼻子上聞了一下，一臉享受的模樣。
“又來新人了？”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伴隨着馬桶的沖水聲從廁所方向傳來，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那臺破電視繼續播放着普法廣告。
少年向聲音的主人望去，此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剛毅的國字臉，板寸頭，渾身腱子肉，看起來很是勻稱，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從胸口到手腕的全甲紋身像是穿了一件奇怪的露臍馬甲，伴隨着他的出現，好像整個房間的氣氛都瞬間凝固下來一般。
“來，小子你過來。”少年先是一怔，隨後便向國字臉走去，站在國字臉面前擡頭看向他，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嗯，面生，年紀不大，應該是個雛兒。”
“大哥，我…”少年開口剛想說些什麼，被國字臉擡手打斷。
“行了，別廢話，去找個盆，先把腳洗了，然後過來。”
少年沒再說什麼，拿盆走向廁所，簡單的沖洗了一番，這時國字臉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睡在通鋪的第一個位置上，少年站在國字臉對面，這時整個房間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年身上。
“貼牆站好，姓名，年齡，因爲什麼進來的，關多久？”猥瑣大叔收起笑臉，一本正經的問道。
少年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眼圈有些發紅，似乎是收到了什麼打擊一般，深吸口氣，緩緩開口道：
“我叫白皓晨，今年十六歲，因爲…因爲打架鬥毆被治安拘留十五天。”
“打架進來的？”
“看把你狠的，你還打架呢？就你這樣的，你能打過誰？來，咱倆過兩手。”
“把手續過一下。”
“吃了飯沒？先請他吃頓肘子，你是想吃紅燜肘子還是水晶肘子”
拘留室裡響起一陣嘈雜，白皓晨雖然聽不懂什麼叫過手續，吃肘子，但結合曾經電視裡小說裡對這裡的瞭解，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事，這下可慘了，剛挨完揍沒兩天又被送到派出所滯留了兩天，以爲被關到這裡之後最起碼能安安穩穩睡一覺，誰成想要先受這皮肉之苦。
“行了，都安靜下來。”國字臉不怒自威，看了看起鬨的幾個人再次開口道：“手續就算了，第一次來，按理說應該先吃點苦頭，但這孩子年紀這麼小，這小體格可經不住你們折騰。”
“謝謝…謝謝大哥，我…”白皓晨正正要說些感謝的話，國字臉再次擡手打斷，看向第二塊板的猥瑣大叔跟第三塊板的冰冷年輕人，“快動手啊，看什麼呢？”
白皓晨聽到後臉色一變，不由得後退兩步，看向通鋪最前面的三人，做好防禦準備。要不我先動手，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白皓晨大腦一邊快速運轉，一邊望向四周，想找個趁手的傢伙防身，可看來看去，除了幾個塑料臉盆跟塑料飯碗以外，什麼都沒有。白皓晨再次望向三人，算了，就國字臉這跟自己大腿差不多粗的胳膊，跟他們動手，自己這小體格根本不夠看的，無冤無仇，他們只是想找個樂子而已，應該也不會下什麼狠手。無奈的嘆了口氣，蹲下身來雙手抱頭，用雙臂護住自己的臉…
半晌過去，並沒有想象中的拳打腳踢，擡頭看去，只見猥瑣大叔和冰冷年輕人一臉不情願的站起身，從自己身下的板上各抽出一牀褥子，國字臉也從自己的身下抽出一個軍綠色的大衣遞給白皓晨。
“兩牀褥子鋪地下，軍大衣蓋身上，牀上實在是沒位置了，你今晚就委屈點地板上吧…看什麼看，動啊，還讓我給你鋪不成嗎？”
國字臉說罷，白皓晨滿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迅速拿起被褥和軍大衣，國字臉站起身走到白皓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不用謝我，你的眼睛特別像我弟弟，如果他…算了，早點睡吧，明天早起拖地聽見沒？”
“知道了大哥，謝謝你。”白皓晨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音量說道。
國字臉豪邁一笑，“哈哈哈，還知道我是大哥。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愛冰冷的牀沿…”叼起一支菸，哼着小曲往廁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