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往西走,過了這處羣山環繞的村子,早已出了婆釐縣境了。
扶聖焰在雲頭上端有些發睏,他飛行的並不高,只稍微比樹梢高出三尺,遇到人煙稠密的地方,他就趕緊降下雲頭,徒步走路穿過,怕被人家看見,拿他看稀罕。
又行了一天一夜,扶聖焰忽然聽見雲層上空傳來一陣悠遠的銅鑼聲,他仔細諦聽,發覺是扶陽山給他傳過來的信號,讓他迅速與師傅聯繫的。
扶聖焰不敢怠慢,趕緊找了處僻靜的地方落下,拿出隨身攜帶的通觀玄明鏡,雙手在鏡面上來回晃了一圈,口中喃喃自語。
一股白色的霧氣從玄明鏡中冒出來,緊接着,李重陽的臉從模糊到清晰,很快就浮現在扶聖焰的眼前。
“師傅!”
扶聖焰趕緊規整衣衫,在鏡子前盤腿坐好。
無論什麼時候,師傅對手下的弟子們要求都是要衣冠整齊,扶聖焰趁着剛纔玄明鏡在搜取扶陽山信息的時候,迅速整理了自己的儀容,連發絲都是一絲不亂的。
“聖焰,你現在到哪裡了?”李重陽的話語很清晰,彷彿和師徒對面談話一般。
扶聖焰左右看了看,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記得翻過了兩座連綿起伏的山脈,早已出了婆釐縣。
挨着婆釐縣往西的地方,應該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了。
“大約是快到莽原戈壁灘了吧!”扶聖焰說。
李重陽皺着眉點了下頭,道:“看來你是有方向的,不用我多說了。不過,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目前,我們派出去的各地弟子回報,截止到現在爲止,已經有九十九條人命喪生。這三天我查了一下所有死者的所在位置,發現那是一個奇怪的幽冥三界的特殊死符。可以斷定,已經有新的冥界妖魔即將誕生,而且,它很可能是有着強大力量的鬼冥生靈。你現在要做的,是要趕在第一百位死者喪生之前,找到它的靈脈所在,趁它還沒有幻化出妖力之前,及早消滅它。否則,後患無窮啊!”
扶聖焰聽師傅這麼一說,趕緊問:“是不是一百個人類精魂就可以助它孵化成形?”
李重陽沉重地點點頭。
扶聖焰焦急起來,“那,我要到哪裡去找它?我現在連絲毫它的氣息也尋不到!”
“你不要急,聽我說——”
李重陽擡手,指着扶聖焰的左側位置,說道:“我已勘察出,最後一個死者出現的位置必是這個鬼冥神靈的誕生地附近,因爲那就是幽冥死符的中心位置。只有在那裡尋到精壯人類的精魂血脈,這個鬼靈纔會最終形成強大妖力。而它的誕生地附近就是你將要到達的莽原戈壁灘。那裡蒼涼無人煙,早已沒有人生存。你一旦出現,就會被鎖定,所以,你不能顯露出身份,藏好銀牌,千萬不要駕雲御風,要徒步走進去,要讓它注意到你,要讓它把你當成目標,明白嗎?”
扶聖焰這才知道,原來師傅是早已得到了那妖魔即將幻化成形的準確位置,是要他當誘餌去釣那鬼靈出來——
然後,再將它一舉獵殺,果然好計策!
“師傅的計謀果然高明,真是奸詐狡猾得無與倫比!”
扶聖焰誇張地咧開嘴角笑起來,朝李重陽做了個苦瓜似的笑臉,“這是捨不得徒弟套不住妖!”
李重陽的臉漸漸模糊了下去,如同隱隱伏下水面的潛水者,他的聲音也渺遠了許多。
“徒兒莫嬉笑,生死造化全看你自己了!”
扶聖焰雙腿用力彈跳起老高,他彎腰拾起地上的鏡子,將它細心揣進背後的包袱裡。又一一檢點了幾樣伏魔用的道具,心中並沒有恐懼。
扶聖焰想的是,他終於可以大展身手,獵殺一個禍害人間的巨妖了。如此一來,看哪個師兄還敢再笑話他是趴窩的公雞。
扶聖焰躊躇滿志,聽從了李重陽的吩咐,不再運用御風術和駕雲訣,而是老老實實地邁開雙腿,朝着前方未知的茫茫戈壁行進。
路越走越寬,逐漸地,地上的黃土越來越稀少,砂礫和碎石取代了黃土,鋪成了白茫茫的一道寬敞而荒涼的道路。
前方的視線極爲開闊,百里之內都是一片白茫茫,看不見樹木,也看不見人。
白花花的炙熱的太陽就頂在頭頂上,曬得人頭暈眼花。
扶聖焰邊走邊想:妖怪,不管你是鬼是祟,是獸是靈,是花是草,都快點出現吧,水葫蘆裡又沒有水了,照這樣,可堅持不了幾天。要是妖怪沒看見,自己卻先犧牲在戈壁灘上,那可真是英名盡毀、遺臭萬年了。
扶聖焰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得腿腳痠疼,嗓子眼冒煙,連妖怪的影子都沒看見。
這真不是人走的道兒——
這妖怪真會選誕生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真是考驗他這獵妖的高級大法師。
扶聖焰努力穩定了一下心神,扒開葫蘆嘴,將最後兩滴水灌進嘴裡,覺得那水好像還沒滾到嗓子眼就被太陽蒸乾了似的。
他定睛朝前面看,心裡突然一跳——再仔細揉了揉眼睛,很遠的前方出現了兩個女子,一個穿着紅色的衣裳,一個穿着白色的衣裳。紅色衣裳的女子攙着白色衣裳的女子慢吞吞地向前行……
扶聖焰精神一振,好哇,你們終於出現了!
他準備提氣追上那兩個女人,忽然想到師傅說不讓運用法力,只得放棄。撒開腿,低下頭,無聲地快速向前趕。
那兩名女子看似走得很慢,可扶聖焰使足了力氣趕路卻還是追不上,最後累的氣喘吁吁。
再走得近些,忽然覺得彷彿那白衣女子的身形十分相熟,越看越像是阿蠻的身影。
只是,她好像輕飄飄的掛在那裡,不如身邊的紅衣的女子看着真實。
扶聖焰越看越心跳,莫非阿蠻也被那鬼妖害了性命?心中這樣想,頓時恨足了那殺人的鬼冥靈。
忽然,從前方颳起了一陣風,遠處灰濛濛的一片砂石隨着風速衝了過來。先是打到了兩名女子,後又打到了扶聖焰的身上……
扶聖焰不得已唸了定風咒,才把身形穩住,等風過之後再仔細看,哪裡還有什麼女子,好像自己剛纔出現了幻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