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
已經靜街,重要的街道口並沒有人看守,只有更夫提着小燈籠,敲着銅鑼巡查。
大部分人家的燈已經熄滅,少數人家還有着微弱的燈光,但偶爾過往的行人必須防備被突襲的巡捕或衙差盤查。
黑影倏然出現,飛躍而起,向前一竄,就要躥入又窄又長的街道和衚衕,可只聽“噗”猶切瓜一般的悶聲,就是這一聲,伴隨着痛苦短暫的慘叫,讓人聽了只覺得毛骨悚然。
但實際上若看到這一刻畫面,纔會明白,什麼叫妖豔與恐怖共存,那畫面才真能詭異到逼瘋普通人。
猙獰恐怖的妖怪,絕色文淑卻殺了妖怪的少女,這一幕,反差太大,衝擊絕對超過那慘烈的叫聲。
妖怪的血在頭顱被斬落時飛濺開來,落在地上,滋滋作響,而離屍體最近“兇手”,更首當其衝被血液飛濺到。
但被濺起血液落向了少女的周圍,卻像突然出現意識一樣,向着周圍瞬間滑落,竟自動避開了那少女!
慘叫聲驚動了附近的房屋,可反應卻不是出來查看,而是立刻熄了燈。
天空之中,巨鷹低低盤旋,發出同樣低低的鷹鳴之聲。
這持劍殺妖的少女正是乘鷹追向謝真卿的周瑤。
四周已是倒伏着不少妖怪,空氣中血腥味很濃,但這樣成績卻並不能讓周瑤露出滿意。
她的神情淡淡,只眉眼之間帶着一絲不耐煩,掃過周圍,看着屍體,卻沒發現她最想抓到的那一個。
“逃了?”她喃喃自語着。
持着劍,劍尖上不斷往下淌着鮮血,她的身上纖塵不染,落腳之處乾淨至極,周圍一圈卻已被鮮血覆蓋。
這一幕,實在令人膽寒。
當然了,目前並無人看到,也沒有人敢看,真正膽寒的就是妖怪了。
周瑤就傾聽到細細的呼吸聲,一道是更夫,他躲在十米外的角落發抖,甚至傳出一點腥臭。
周瑤蹙眉,這人以爲躲藏的好,其實妖怪都能感到,只是不會有妖無故殺人,這裡畢竟是帝國中樞,無處不在靈壓提醒了這點。
第二道就是緊張至極妖怪發出的聲音,之前沒聲音大概是屏氣凝神,這一刻徹底繃不住,泄露了一絲。
她朝着方向隨手一抓,竟抓出一隻渾身是血的狸貓來。
這狸貓一動不動,無形之手將它抓在半空中,周瑤仔細盯着看着,輕輕咦了一聲,下一刻,無形之手就像是猛收縮,那隻貌似已經死了的狸貓在巨力的壓制下,直接慘叫出聲。
“饒命!大人饒命!大人、啊!大人饒命!”眼看着裝死是不可能逃過去,狸貓連忙討好叫着,試圖讓面前這少女放它一條生路。
眼見着它被抓着往少女跟前送,狸貓越發討好叫起來。
甚至伴隨着喵喵聲,它本就是原型,狸貓又本就生得可愛,這麼叫着,又渾身帶血,竟真有幾分可憐可愛。
可惜,它遇到的人是周瑤,無論它做出什麼模樣,周瑤大概都面不改色,甚至在它被“送”到了面前後,直接用手這麼輕輕一戳。
“嗷——”
周瑤伸手這一戳,直接戳到了狸貓的傷口上,痛得這隻狸貓表情都猙獰了一瞬,慘烈大叫了起來。
但叫完,面對着表情不變的少女,狸貓頓時身體僵住,隨後又蜷縮,聲音迅速變低,喵喵討好少女。
周瑤根本不理會它,只是將戳它傷口的手指,指尖放入口中輕輕一抿,隨後就變了色。
“雖有些變異,但是的確是龍君之血。”
但這怎麼可能呢?龍君之血爲何會出現在一隻小小狸貓身上?
“是誰?是誰篡奪了我的血?”
周瑤身上的氣息瞬間森冷下來,當年她將龍之精元一分爲二,一半留給了孩子,一半留給自己將來,難道這事竟出了紕漏?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冰冷,若真出了紕漏,她必要揪出盜走了她龍血的那個人!
可惜,方纔被她刺了一劍,竟被那人逃了。
已經被周瑤拎在手裡的狸貓,被一股股的殺氣籠罩着,一動不敢動,更連吭聲都不敢了,整個身體都僵着,就這麼彷彿死了一樣垂着。
周瑤也不在意它是動還是不動、是叫還是不叫,就這麼拎着狸貓的後頸皮上了巨鷹,巨鷹不用她吩咐,就朝着遠處飛去。
遠遠的,站在巨鷹上,周瑤一轉目,就看到了太孫府,一片紅光隱隱,不時有兵刃交擊,甲冑浮現。
“是殺氣。”望着太孫府,周瑤腦內靈機一閃,脫口而出。
這話一出口,她就立刻醍醐灌頂,渾身一個寒戰。
她不是第一次乘着巨鷹飛過這裡了,也不是第一次路過太孫府,爲何之前不曾發現這一點呢?
“無非是我過去不曾覺醒,不曾收回龍血,我也並非大魏龍君了。”
時過境遷,很多事情都變了。
但這一次卻不同,她剛剛意外得了一滴血,一瞬間,就像腦海之中一直籠罩的東西破碎了一塊,直接破開迷霧,“看”到了其中玄機。
“難怪妖怪竟然能在京城夜行,原來,大鄭之興,竟然和龍君以及妖族有關?”
她又仔細看向太孫府,又看向了一處,那處赫然就是齊王府。
“似龍非龍,齊王又與我龍君以及妖族有關?”
這讓她遲疑了,震驚了,這大鄭與妖族與龍君牽連太深了。
“就算竊得龍君之血,可能授受妖運,這怎麼可能,難道吾女出了事?”
周瑤沉吟着,腳一踏,巨鷹會意朝着城外飛去,目標是京城郊外運河的所在,而運河直通蟠龍湖。
想要做什麼前,必須要先調查清楚。
“咳咳!”
黑黝黝闃無人聲的衚衕深處一個矮牆後,繞出了謝真卿,正按胸咳嗽,臉色慘白,遙望巨鷹飛去方向,神情中帶着一絲慶幸。
此刻胸口處猩紅一片,有血在慢慢外涌,雖用了術法療傷,卻顯然對這傷口的療傷見效很慢。
“可恨,變數太大了。”
“龍君雖苟延殘喘,可本應該默默沉眠。”
“就算幼龍,雖留了一道生機,卻也不應該大興。”
“自己綢繆,更不應該被發覺,難道反噬這樣大?”
謝真卿微微喘息着,帶着一絲凝重自言自語着:“不行,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