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長長雲梯中,螞蟻一樣士兵攀爬,城上喝着:「擂石,放!」
一批擂石從城上拋下,立時城下傳來一片的慘叫聲。
「金汁準備!」
一個個大鍋,裡面燒的都是沸滾的糞汁,惡臭沖天。
「倒!」
沸滾的糞汁立時向下澆去,如一道瀑布傾下,接着,慘絕人寰的叫聲響起。
就算披甲,一旦被沸滾的糞汁澆個滿身滿臉,立時慘叫摔到在地,當場摔死就罷了
沒有摔死的,在地上來回翻滾,出不似人聲的嚎叫
糞汁澆身,重度燙傷,別說古代,就是現代都難治療,就算有些燙的不多,可糞汁腐蝕傷口,基本都是感染腐爛,沒有存活的可能。
就算應兵訓練有素,看着也露出猶豫害怕的神色。
但軍令如山,應軍繼續撲至,城下不斷有應軍慘叫到下,慘叫着從雲梯上摔下。
一鷹飛掠,目光所向,只見黑壓壓的人羣,帶着隱約的刀光,如鐵流一樣,狠狠撞在礁岩上,瞬間噴濺起無數碎兵人肢,血流直下。
就算這樣,應軍槍矛如林,橫旗林立,氣勢如山。
「我軍傷亡不小。」
堆土成山的觀臺上,大將在甲兵的重重護衛下,神色不動,只是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本以爲是郡城,能一鼓而下,卻不想傷亡至此。
「復國大業,何其難哉!」
才尋思,就見一身插小旗的號騎奔馳而來,登登奔到臺下,翻身跪拜:「將軍,軍匠隊,已將天雷炮運來了!」
「天雷炮來了!」
大將神色一鬆,這是大魏攻城利器,據說是世祖令工匠研製,史稱統一南方時,有堅城防守,二月不能下,及「天雷炮置於城東南隅,機發,重一百五十斤,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入地七尺,城懼,諸將多逾城降之」
唯一的問題是,製造困難還是小事,關鍵是很難運輸。
天雷炮運輸,一日不過十五里,百里要走十天,要不,前面不會靠人命填補。
大將眼見二臺天雷炮運至,神色一鬆,默然望向城,城上也一片狼藉,就算是僞鄭的龍旗,都連中數箭,有些破爛,但頑強的張舞着,鬥志仍舊昂揚。
「再派使者,告訴守臣,現在歸降,還不失***厚祿,要是頑強抵抗,一旦破城,三日不封刀,到時,全城盡成齏粉!」大將深沉的說着,引得附近衆將微微騷動。
「是!」
數騎奔馳而出,到了城下,遠遠高喊,喊沒有幾聲,突然噗噗一聲,箭雨落下,一個使者身中數箭,摔倒在地,後面使者疾退,就要回來稟告。
其實不需要稟告,都看清楚了。
「不肯降麼?」
「那就城破之日,全城盡殺之」大將冷笑,轉首面向一個披甲之將:「一旦城破,由你率軍破之!」
「是」這將半跪,充滿兇悍之色,隨後鼓號連聲,由綿長越發的促短,煙塵滾蕩中,轟然調整列隊變陣。
「轟轟轟」
城內冒起數十股濃煙,隱見烈焰奔起,巨石而過,城牆在震動。
帝都
凌晨時分,蘇子籍乘輦回宮,左右侍衛百餘,警惕看向四周。
馬蹄聲在寂靜且夜色沉沉的街道中,引起了汪汪犬吠,一些起的早的人,躲在門縫中向大道張望,一看見這車隊,立刻縮了回去。
及到了一處,已經是僉都御史的路逢雲,按照四品官銜,自然有住宅之處,當下辭退。
濛濛中,路逢雲纔回府,就見唐氏率二個丫鬟迎出來,
說:「爺這時間回來,肯定餓了,我溫了點酒,張羅了幾個菜,你先用着。」
說着將路逢雲往裡讓,路逢雲原本是野道人,江湖客,沒有正經妻子,但有個姘頭唐氏,其實多年了,總有點情分。
路逢雲發達了,雖然立刻有人作媒,還是三品之女,但國喪期間,自然不可娶嫁,思來想去,竟然接了唐氏過來,管理家宅。
她也年近四十,古代老的快,眼角魚鱗紋清晰,尋思就買了兩個丫鬟,談不上殊麗,年可十五六間,都稱得上明眸皓齒。
路逢雲本來的確有幾分注意,但此刻卻並無情致,只是頜首,進了屋,見四樣小菜一壺酒,就坐了,任由丫鬟斟酒,又揮了揮手。
唐氏立刻會意,讓丫鬟退下,她也不說話,就讓男人沉思,她知道,這時男人打攪不得。
偶然杯盡,她無聲斟酒就是。
路逢雲的確陷入了沉思,他昨天沒有說話,但是始終相伴,聆聽機密要事。
皇帝和趙旭半夜商議,涉及面很廣,是一系列的朝廷調整,要說非常大,卻也不大,要說很小,卻也不小。
可以說,單純每句甚至每段話,他都能理解,但是組合起來,就完全摸不清了。
「皇帝必有深意」
路逢雲跟隨皇帝多年,是深知皇帝秉性,就拿此次軍略來說,步步爲營,滴水不漏,從不會孟浪。
可今夜,卻透出不尋常的興奮,這就非同小可。
自己不能參與就罷了,可參與,卻不識廬山真面目,這實在使自己揪心了。
路逢雲閉上了眼,就看見皇帝臨行前說的那段話:「將士淋血戰鬥,朕也深知之,必加升賞撫卹,可朕知曉,可哪怕前赴後繼,其實到終來,也難延國祚數年」
「要是犧牲有用,何必論之大道?」
「魏世祖論三等之制,下等制不滿百年,中等制二三百年,上等制或望五百之數!」
「故先生與朕配合,不動聲色,五年改制,朕不但給個下場,還世襲鐵券伯祿」
無論魏鄭,非軍功不爵,這雖然可以掛靠「平定應國」的武功上去,給趙旭封爵,仍舊是難得破格殊榮,看來,在皇帝心目裡,這甚至比平定應國更重要。
要不是,一切盡有皇帝暗裡主持,趙旭只負責落實,怕不止此數。
「魏世祖之制,到底有什麼深意?」
「484年天下,真的是魏世祖制之功?」
路逢雲手撫腦門,停了杯,長嘆一聲,只是發呆。
「天意縹緲,縱是真人當面卻不相識啊,不知趙相,可曾領悟?」
趙府
一張字貼,「是哉天命乎乃問道矣」,還蓋了篆字私璽,蘇子籍此時書法,可以稱的上是「飄若遊雲,矯若驚龍,天質自然,煥若神明」,要是以前,自然稱讚欣賞,可此時,趙旭卻同樣扶額凝視,不語不動。
「父親,這是緊急軍情。」
在明亮的燈下,說話的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雖然他已經四十多歲,但由於保養得好,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這是長子趙康,三榜同進士,四品官。
趙康噓了眼,發覺父親眼圈發暗,忙命上參茶,又說:「您熬了一夜,是不是要休息了?」
「又或者,皇帝的差事很難?」
「差事不難!」趙旭接過緊急軍情,要是以前,必觀而重之,可此時卻沒有這樣心情,看了一眼,隨手放下。
又拿的一冊就是魏典。
鄭繼魏制,其實大體相同,差距並不太大,如果調整,的確可以五年內春雨潤之間就完成,並沒有驚濤駭浪。
可按照皇帝的
說法,這裡差距就是多一倍天命,不由生出迷茫。
歷朝二三百年,幾乎定論,任憑嘔心瀝血前赴後繼也難多延幾年,因此才畏懼天命。
「以太祖之力智,提三尺之劍,橫掃天下,所作所爲,所建之國,與魏世祖來說,難道真的是畫蛇添足?」
「世上真有天授乎?」
「可若是人能奪天命而攬之,我等臣工,乃至聖賢之說,又置何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