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真卿出去後,甲兵並沒有撤退,而是五步一崗排列,趙不違不禁皺了皺眉,不言聲,只是沉思。
“本來我想投靠太孫和蜀王,不想齊王有二大變化。”
“變英明瞭其實還在其次,關鍵卻是神策軍。”
下等謀士信奉計策,趙不違卻明白,力量纔是這世界唯一最高法則,齊王要是有了力量,一切缺陷都不能阻擋。
“我,是不是改變想法呢?”
“大王!”
纔想着,突然之間,噗通一聲打破寂靜,趙不違都微微一驚,一眼看去,卻是張伯來在這時跪下來。
這一嗓子,讓齊王頓時擰起眉。
“大王!這是引賊入室!”張伯來砰砰砰磕頭,急急說:“大王!太祖費盡心機才滅了神策軍,萬萬不可令其死灰復燃!”
“妖族狼子野心,又非是愚鈍之人,太祖之策,怕是難以再行,大王,萬萬不可接受呀!”
是的,神策軍被清洗殲滅,是許多方面因素,其中最大因素,就是氣數,婚姻,大局等牽連,自認爲太祖不會那樣不智,可太祖硬是幹了。
再來一次,妖族斷不可能摔在同一個坑中。
這張伯來竟還有這樣的智慧和大局觀?
趙不違微微驚訝,但暗暗搖頭,可惜,這智慧和忠心沒有用對地方。
面前的是一位真正愛民如子之人,自然是能將話聽進去。
若面前齊王已成了皇帝,就算脾氣不變,張伯來說這番話,也必然能聽進去。
可張伯來錯就錯在了,在錯誤時間說了這番話。
此時的齊王,可不是已大權在握登了帝位的齊王,而是一個有着爭嫡之心又處於下風的親王。
不說想要得到帝位,不說有着太孫擋路,單是全家生死,都在別人一念之間,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沒有野心,又如何會對神策軍不動心?
可以說,除非愚蠢,或寧死不叛的志士,不然,任何人都會死死抓住這一根救命稻草。
大局也好大義也罷,對死人有意義麼?
齊王不想死,就得引賊入室。
就是深刻明白這點,趙不違纔給齊王遞了臺階,讓齊王能稍稍有塊遮羞布,不至於直接撕了牌坊。
這樣的做法,纔是一個齊王府幕僚應該做的事,那就是爲主分憂。
而張伯來這番話,要說錯其實也不算是錯,重新用神策軍的確就是飲鴆止渴,後患無窮。
可這番道理,其實不光是張伯來懂,齊王難道就不懂了?
因此張伯來這番話,其實是要齊王去死!
這麼想着,趙不違就側眼去看,果然看見大王微垂眉眼,看似神情平靜,眼底卻已閃過了一絲殺機,看着地上正磕頭懇求的張伯來的眼神,更是冰冷。
而張伯來自覺滿腔忠誠,只着磕頭懇求,並未發現大王盯着自己的眼神又有多可怕。
“張先生。”
齊王澹澹開口,竟沒有因張伯來的勸說而發怒,甚至還有些溫和,只是這溫和的語調,在窺得殺機的趙不違聽來,卻透着十足涼意,彷佛是一條冰涼入骨的冰蛇,直接鑽進人的骨頭縫裡,令人膽寒。
張伯來的動作都是一頓,眼巴巴向上看去,卻聽齊王慢慢說:“你的忠心我很明白,你的勸諫也是金玉良言。”
“本王也不願意用此法,可是你也清楚本王的處境。”
“代王與我素有仇怨,蜀王看情況文雅,卻其實非常涼薄,一旦無用,就拋棄如草芥,還踏上一腳,務必不能翻身。”
“你說,我用了,只是將來有隱患。”
“不用,怕本王以及王妃世子等,都死無葬身之地。”齊王心平氣和問着:“換做是先生來選擇,你會選哪一條呢?”
最後一句質問,語氣並不嚴厲,卻讓張伯來下意識抖了下,接着,面前的人似乎站了起來,直接走了。
張伯來跪在那裡,喃喃不能語,臉色也一下煞白。
等他擡起首來,想要說點什麼時,卻發現,齊王早就已走出去了。
他目光落在門口處,只看到了趙不違的衣襬一閃而過,不由苦笑一聲,顧不上額頭的傷口,嘆了口氣。
“這人死定了。”
趙不違是緊隨着齊王離開,齊王臨走前的眼神,讓趙不違一嘆,這個曾經的對手,以後再不會是對手了。
“世界上許多人自持聰明,卻不懂謀主之道。”
“謀主之道,就是天下也好,大局也罷,任憑千種正義萬般百姓,都不如主子一根毛。”
“直白的說,就是必須有滅國以利我主之心,只是要成事,必須爭取人,故需要大義道德而已。”
“要是反過來,爲了大局希望主上去犧牲,此謀士就可殺了。”
只是,趙不違雖是給齊王遞了臺階,也是表態支持,但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始終無法決斷,又回到原來。
“這妖的出現,本身就是變數。”
“但這也的確是個機會,是讓大勢重新改變的機會。”
“大王從此獲得強援,雖隱患重重,未來的事不好說,這次已妖族第二次幫人奪天下,爲人類所用。有了第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可不會那樣容易被算計清洗了。”
“可正如大王所說,現在不用,立刻就是死,用了,不過就是將來有可能有麻煩而已。”
“這對大王來說,神策軍雖隱患,可這也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必須牢牢的抓住。”
“只是,對我這樣的跟隨者來說,情況卻要更復雜一些。”
“我到底要選哪一方呢?”
思索了片刻,趙不違再次嘆了一聲,這可真是難以選擇。
“再等等吧。”良久,趙不違喃喃自語,苦笑一聲,決定先不立刻決定,再等等,再看看。
不過,將這事給暫時想明白後,有些紛亂的心情就稍稍平靜了一些,又忍不住往深了想,若有所思。
這裡面的事,越想就越是讓人不安,裡面的水實在太深了。
現在是稍不留神,就可能萬劫不復的關鍵時刻。
就在趙不違這麼想着時,已走出正院一段路,站在臨近外面的長廊旁。
“快去,快去!”
外面突然有一陣喧鬧由遠及近,趙不違眼中波光一閃,清醒過來,有些蹙眉,隨聲音越來越大,他聽出來了,外面這是有人在敲着銅鑼過去,同時還有着一聲聲,似是喊話。
這樣的動靜,不是有正經事,基本不可能出現。
畢竟這附近是達官貴人府邸扎堆的地方,尋常人也不敢跑到這裡來玩雜耍賣藝,所以這銅鑼聲不可能是私人行爲,而更可能是官府在做。
趙不違怔了會,突然之間,像一道雷直接噼在了腦袋上,直接醒悟過來:“我怎麼給忘了,今日是殿試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