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姜有些驚疑地擡頭看了代國公一眼,結果與蘇子籍目光一對,那雙清凌凌的眸子,彷彿能看破她心中的一切所想,讓洛姜又立刻低下了頭,應了一聲:“是!”
看着洛姜老實地走出去,去守着,蘇子籍纔對畢信說:“現在你可以說了。”
畢信並不知道在這代國公府裡,誰是代國公的心腹,見代國公似乎還挺信任這個少女,就以爲她必是代國公的心腹,沒了外人在,畢信的話也就容易往外掏了。
“指揮使大人,末將想求您一件事,如果能辦到,末將就發誓追隨您,甘願做馬前卒!”
“畢信,你這話說的可就有些嚴重了。”蘇子籍沒有立刻答應,而勸了一番:“你可是伯府的公子,有什麼事,還需要找我來幫你?”
畢信苦笑一聲:“伯府的公子?實不相瞞,大人,末將在康樂伯府裡,連個普通庶子都不如,不,連普通的管事都不如,這也就算了,我也沒什麼可怨懟,只想着以後靠自己的努力,讓身邊的人過上好日子。”
“可我母親,她、她在末將去年故去,當時給的解釋,是生了暴病,來不及請大夫,人就沒了。”
“這話,我相信了,我一直都信,畢竟這話是我父親說的……但若父親爲了幫他更在意的人掩飾罪行,故意騙我?”
畢信眼圈泛紅,啞着嗓子:“事關家母的死因,末將想求指揮使大人幫着調查,讓末將知道,家母到底是死於暴病,還是死於中毒。”
蘇子籍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才說:“你這話可重了,你是懷疑你大哥毒殺了你母親?你可知道,一旦這事泄漏,康樂伯府就有不測之禍!”
蘇子籍眸子清凌凌,似乎直穿人心,畢信重重的拜了下去,聲音嘶啞:“是,末將就是有這懷疑。”
“末將不敢請代國公替我討個公道,末將也不想使康樂伯府身敗名裂,末將只想着知道實情,只是末將在康樂伯府中,根本沒有可用之人,又不敢用羽林衛的人,末將想來想去,只有代國公才能幫我一把,所以才求到大人。”
“還請大人成全。”
畢信連連叩首。
“你也是一片純孝之心,難得,我可以答應你。”蘇子籍暗歎,畢信也不簡單,雖然以畢信的處境,其實投靠自己是唯一最好的選擇,但是能迅速想到,並且還以此投靠,就不簡單了。
讓上位放心,其實就是這種帶把柄的懇求。
畢竟投靠其實是相互認可的過程。
見畢信一下子彷彿鬆了口氣,蘇子籍又說着:“不過,可能會驚動了你母親的亡魂,即便如此,你也要知道真相,是嗎?”
“……是!”
見畢信沒有改變想法,蘇子籍出去,讓人去查,誰會檢查屍體。
剛纔在屏風後,籍寥寥幾句話,得知了畢信來意,野道人對自家主公的判斷能力真是心悅誠服。
這時也不避諱,直接轉了出來說:“主上,這事倒不必找旁人了,檢查屍體,我以前曾幹過。”
野道人轉出來時,畢信是嚇了一跳,這種事本是極機密的事,要是私掘母親墳墓,就算查實是毒殺,也是大不孝,要流放。
但立刻明白,這人必是代國公的心腹。
等到聽說野道人是代國公府的家令,畢信差點沒繃住表情——本以爲是要在僕人選一個人,卻沒想到是代國公府的家令主動請纓。
雖說英雄不論出處,但一個現在看起來像是儒生的家令,怎麼還幹過這個?
野道人從不遮掩自己的過去,而他也憑着自己的實力,成功佔據着蘇子籍第一謀士的地位,此時說起過去幹過這事,也不怎麼心虛了。
蘇子籍倒也不意外,是了,自己還沒考中童生時,可是野道人去蘇家祖墳看過,讓人動了手腳。
這人不僅看風水厲害,在幫派時,也見慣了各種各樣橫死,帶着他去,的確可以解決大問題。
“那就由你跟着我們兩個連夜出城。”蘇子籍當機立斷,直接吩咐。
倒是洛姜,見蘇子籍帶二人外去,就脆生生說:“老爺,我也要去。”
野道人一眼掃過去,洛姜也不理會,只盯着蘇子籍看。
蘇子籍淡淡說:“你也要去?”
“是!您是貴人,就這麼出城,萬一碰到什麼事,誰來保護您?我是劍術高手,有我在,必能保您平安無事!”
這話其實也不是假話,她的潛伏任務是盯着代國公,但是也有着保護的責任,如果代國公夜裡出城她沒有跟着,結果出了事,她可是要擔責任。
蘇子籍也真同意了:“那就一起跟着來吧。”
讓人去給葉不悔傳了話,說是今晚有事,讓她不必等着自己了,就帶着三人乘坐着牛車,到了距離城門有段距離的地點停下,然後悄悄繞到了一處沒人看守的地方,讓洛姜飛身上去拋下繩子,一個接一個,用繩子翻了城牆。
等出了城,靠着雙腿,四人又疾行了一個時辰,纔到了一片墓地。
這裡首先矗着一座家祠,沿着栽着松柏,碧沉沉一片,畢信就說着:“這裡就是康樂伯府的墳地了。”
開國未久,遷移不易,也就是幾個孤零零的墳墓,畢信非常熟練就找到了一處,在墓碑站着,神情憂鬱,說:“就在這裡了……”
葬在這裡的,就是畢信的母親張氏了,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默不言聲跟上,火摺子點燃,果然見一座孤墳隆起,新生的草不是荒草,一色響鈴草,一看就知道是特意陪植。
蘇子籍出來時就帶着挖掘工具,但在挖掘前,蘇子籍還是又問了一遍:“畢信,挖墳掘墓,這可是大事,你得考慮清楚了。”
果然,原本下定了決心,但在這一刻,在站到了亡母墳前這一刻,畢信還是動搖了。
入土爲安,這可是很多人都講究的大事,自己想要挖開墳墓,讓人檢查母親的屍體,這真的好?
如果母親並不是被毒死的,而是真的暴病而亡,那自己這麼做了,豈不是白白讓母親亡魂被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