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想,燕王如何證明,尤其是雲嫋嫋,非常期待燕王在今日的壽宴大放異彩。
蘭卿曉心想,凌女官狡猾,劉太后私心偏幫,既然燕王要查,決定了要揭發,必定是想好了萬全之策,一定可以將凌女官治罪。
在衆人疑惑、等待的目光裡,鬼見愁取出一隻瓷瓶,揭開塞子,把瓷瓶放在玉肌雪的鼻子下。
片刻後,玉肌雪幽幽轉醒,睜開眸子,在宮女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
衆人震驚,驚訝聲此起彼伏,麗嬪沒有斷氣?死而復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蘭卿曉並沒有多少驚訝,因爲方纔已經想通了一切,既然燕王有備而來,那麼雪兒在壽宴暴斃,想必只是一個幌子。
劉嵐徹、慕容文暄和凌疏影震驚得無與倫比,眼眸快瞪出來了。
而劉太后淡定得多,好似早已猜到幾分。
慕容文暄激動地問:“麗嬪,你沒事嗎?”
玉肌雪輕緩地搖頭,“陛下,臣妾沒事。”
凌疏影的內心在吶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親自探過麗嬪的氣息,之前麗嬪沒有半點氣息,怎麼可能死而復生?究竟是哪裡弄錯了?
她面上些微的震驚、慌亂,燕南錚看在眼裡,沉沉道:“太后娘娘,之前麗嬪在壽宴忽然沒了氣息,是因爲臣給她服用了一種假死藥,半個時辰之內呼吸全無,如同斷氣一般。雖然麗嬪無法動彈,看着像死去一般,但她還有神智,知道周遭發生了什麼事。”
玉肌雪忍着身上的刺痛,輕聲道:“太后娘娘,方纔臣妾在偏殿躺着,什麼都做不了,但清晰地聽見凌大人吩咐芙蓉、菡萏出去看看太醫是否到了。接着,凌大人對臣妾說了一番話:麗嬪,原本你可以多活幾日的,沒想到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早早地收了你。你完全是咎由自取,若你不護着那個賤人、不對那賤人好,我也不會先解決你。你安心上路吧,我會把你的喪禮辦得風風光光。””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滿殿譁然。
她柔弱地看向凌疏影,費力地質問道:“凌大人,你敢說本宮誣陷你嗎?你敢以凌家的列祖列宗以及子孫後代發誓,說你沒有對本宮說過這些話嗎?”
每個人都等着凌疏影的迴應,大殿死一般沉寂,氣氛有點壓抑。
有些人連猜帶問,大約知道了內情:凌女官害死麗嬪,應該是因爲針工局的繡娘卿卿。
剛回帝京幾日的雲嫋嫋一頭霧水,沈瑤環輕聲道:“凌大人喜歡劉大將軍,癡心多年,一直想嫁入大將軍府。不過劉大將軍似乎無意於她,反而對卿卿姑娘情有獨鍾。麗嬪娘娘與卿卿姑娘交情不錯,護着卿卿姑娘,出手相助,因此,凌大人連帶恨上麗嬪娘娘。”
這其中的關係太過複雜,雲嫋嫋終於理順了。
凌女官喜歡劉大將軍,非他不嫁,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喜歡別的姑娘,眼睜睜地看着他對別的姑娘獻殷勤,眼睜睜地看着他與別的姑娘雙宿雙棲,這其中的苦楚與絕望,雲嫋嫋感同身受。
此時,雲嫋嫋有點同情凌女官。
蘭卿曉倒是有點期待,以凌女官的頭腦與伶牙俐齒,不知會怎樣辯駁。
“太后娘娘,麗嬪與凌大人沒有仇怨,沒有理由誣陷凌大人。”燕南錚淡淡道。
“凌大人,你爲什麼要害麗嬪?”慕容文暄喝問。
“太后娘娘,微臣沒有……”凌疏影含在眼裡的熱淚潸潸滾落,啞聲混着哭聲,頗爲悽慘可憐,“微臣與麗嬪娘娘沒有仇怨,怎麼會害她?”
“因爲麗嬪與卿卿交好,對卿卿多有維護,你恨毒了卿卿,一併也恨麗嬪。於是你決定先除掉麗嬪,再除掉卿卿。”劉嵐徹厲聲道,眉宇冰寒,眸光冷酷。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還是跟那個繡娘有關。
蘭卿曉在想,那麼雪兒中了貓鬼之蠱,是凌疏影的手筆嗎?
凌疏影定定地看他,昔日冷靜從容、端莊柔雅的面容,此時佈滿了哀傷、絕望……她沒想到在他的心目中,她是這樣的……
他聲色俱厲,接着道:“本將軍早已對你言明,這輩子與你絕無可能,你非但不死心,反而恨毒了卿卿,一而再、再而三地謀害卿卿,若非卿卿命大,早已命喪你手。此次麗嬪無辜受到連累,也是你心腸狠毒所致。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招供,不要讓太后娘娘太過失望。太后娘娘對你寵信有加,你卻做出殘害他人的事,知法犯法,你還有何顏面當女官?”
這番話字字誅心,句句刺激,宛若萬箭齊發,再堅強的人也會千瘡百孔。
凌疏影依然凝視他,眼裡交織着希望與絕望、深情與悲痛,珠淚不斷地從白嫩的粉頰滑落,身子卻一動不動,好似被人施了魔咒。以往的凌女官意氣風發,權勢不俗,端莊美麗,如今,她的粉顏被淚水沖刷出一道道的淺痕,如一朵遭受狂風暴雨肆虐、零落成泥的嬌花,令人同情。
劉太后的面容沉靜如海,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無從揣測她的心情。
蘭卿曉忽然覺得傷感,誠然凌疏影不值得同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過愛本身沒有錯,錯的是她執迷不悟,心術不正走偏了,最終被愛所傷。
今夜,燕王、劉大將軍當着文武大臣與女眷的面揭發凌疏影的行徑與罪惡,劉太后應該不會再包庇她吧。
“你以爲你殺了卿卿,本將軍就會娶你嗎?不會!絕對不會!”劉嵐徹故意刺激凌疏影,語聲冷酷決絕,神色嫌棄厭憎,“本將軍願不願意娶你,與旁人無關,因爲本將軍對你從來沒有半分憐惜之情!”
“夠了!不要再說了!”凌疏影嘶啞地吼道,再也不想聽這些萬箭穿心的話,再也不想……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怎樣的人,她還有什麼顏面?
她忽然笑起來,抑制不住地低笑,苦笑,嘲笑自己傻,嘲笑自己蠢,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所有人都看着她,不認識她似的,的確,此時的凌女官被劉大將軍的話擊潰了,瘋癲狂亂地笑,哪裡有以往從容不迫、胸有成竹的風姿?
燕南錚忽然道:“陛下,太后娘娘,麗嬪病了多日,顧院使診斷她中了貓鬼之蠱。若不及時找到對麗嬪施展貓鬼之蠱的人,那麼麗嬪危在旦夕,不幾日就會血盡而亡。”
衆人吃驚,麗嬪娘娘身中貓鬼之蠱?貓鬼之蠱又是什麼蠱?
蘭卿曉直覺,燕王選擇在這時候提起貓鬼之蠱,必定有所籌謀。
“九皇叔已經查到殘害麗嬪的人了嗎?”慕容文暄着急、激動地問。
“貓鬼之蠱?”劉太后終於出聲,語帶疑惑。
“母后,麗嬪的確是身中貓鬼之蠱。”他解釋道。
“陛下,太后娘娘,壽宴開始之際,臣派人暗中潛入凌大人居住的殿室,有所發現。”燕南錚冷若冰霜地說道,拊掌三聲。
凌疏影呆呆的、傻傻的,好像渾然不覺有人將矛頭直指她,眸子乾涸了,不再流淚了,也沒有焦距,空洞如枯井。
一個男子捧着一樣東西進來,行禮後呈上那東西:“殿下,這是屬下在凌女官的殿室找到的東西。”
太監先去接過來,再遞給燕南錚。燕南錚看了看,太監又呈給劉太后、陛慕容文暄。
那是一幅繡畫,繡的是一隻老貓,繡得栩栩如生,不過面目頗爲兇悍。
蘭卿曉暗暗思忖,劉嵐徹低聲對她說:“莫非這幅繡畫與貓鬼之蠱有關?”
“奴婢也不知,但應該有關吧。”她輕聲道。
“不過凌疏影不會刺繡,這繡畫是哪裡來的?”他琢磨道。
她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這繡畫會不會是繡房的人繡的?
慕容文暄不解地問:“九皇叔,這幅繡畫與貓鬼之蠱有關嗎?”
燕南錚頷首,“自然有關。”他陡然喝問:“凌大人,這幅繡畫是從你的殿室找出來的,你不會不記得吧。這幅繡畫有何用途?”
凌疏影冷靜了些,好似恢復了平日的端莊自持,“這的確是下官殿室裡的東西,不過只是一幅繡畫而已,擺在案上偶爾看幾眼。燕王殿下,有什麼問題嗎?”
“若只是擺件,自然沒問題。不過這幅黑貓繡畫並不簡單,因爲它可以暫時容納貓鬼。”他冰冷道,“太后娘娘,陛下,貓鬼之蠱便是藉助這幅繡畫施展的。換言之,凌大人便是施展貓鬼之蠱、謀害利嬪的兇手。”
“竟然是你!”慕容文暄又氣憤又痛恨。
“燕王殿下這樣說,可有證據?貓鬼之蠱消失了數百年,根本沒有人精通此道,下官如何懂得?”凌疏影淡定地反駁,“再者,下官並不精於刺繡,如何繡出這麼好的繡品?”
“你可以找個技藝精湛的繡娘幫你繡。”劉嵐徹道。
“殿下,可以讓奴婢看看那幅繡畫嗎?”蘭卿曉忽然站起身道。
慕容文暄點頭,燕南錚把黑貓繡畫遞給她。
她認真、仔細地看這繡畫,想從一針一線裡瞧出一絲端倪。
雖然是同樣的一針一線,但每個繡孃的起針、尾針習慣不盡相同,每個繡娘對針腳疏密、鬆緊的把控也不相同,一樣繡品整體的平滑度、鬆緊度,每個繡娘繡來都不相同,因此每個繡娘都有自己的刺繡風格,不難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