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新的開始
“快點快點,把她搬出去!”
謝小凡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同事圍在一起,迴繞着自己。
是的,謝小凡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微黃的頭髮有幾撮被汗浸溼了黏在耳側,緊閉的雙眼,蒼白的臉色,很安詳。謝小凡這次很清楚地看清了自己,比照鏡子還要清楚。
有人掐着謝小凡的人中,但是她完全感覺不到痛,就只能看着人們跑來跑去,還有打電話的,還有看熱鬧的。
漂浮在空中的謝小凡突然感覺好累,那躺着的人,不就是自己嗎?可是她伸手卻碰不到一個人,那應該就是自己的屍體吧!可是謝小凡明明看見那屍體剛剛落下了一個淚滴,或者是她看錯了,那是她的汗水。
生前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掠過眼前,出生在一個工人階級家庭的謝小凡,三口之家很和睦,謝小凡成績也算是中上,外貌也算是中上,在初三之前,她一直以爲自己的人生平坦到不行,還以爲會繼續平坦下去,但是想不到一場意外就帶走了她的父母。
自此,謝小凡就只能一個人生活,靠着遠房親戚的一些些小補助,自己靠着實力上了大學,爭取獎學金,兼職多分工作。
大二的暑假,謝小凡兼職了三份工,但是沒想到就這麼死在了打工的地方,一個沒有空調的小作坊裡。
看着自己瘦小的身子被擡出去,謝小凡不自覺地跟了上去,沒有人看得到她。
雖然在初三時候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但是這不妨礙謝小凡身體正常的發育,體態勻稱,小巧的巴掌臉,雖然不是貌美如花,但是乾淨的臉龐在男生中還是很受歡迎的。只不過愛爭強的她,總是讓人敬而遠之。
就這麼結束了嗎?出了那個狹小的空間,謝小凡感覺渾身一冷,就算是死了的靈魂也是穿着死時候穿着的白色t恤跟牛仔褲。但是鬼魂感覺得到冷嗎?
謝小凡下意識地用手擋太陽,但是一點用都沒有,她的手,不能產生影子了,往身後看去,也沒有影子。
明明就是盛夏,可是謝小凡卻感覺到了無比的寒意,好冷。爲什麼曬着太陽都覺得冷?
謝小凡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搬上了救護車,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上了救護車又怎樣?她這個靈魂都在外面,醫生又怎麼能救活自己呢?
人羣漸漸散去,高管想着怎麼把這件事壓下來,不讓別人知道,員工們討論着會不會安裝空調。。。
原來鬼魂也是可以見陽光的啊!謝小凡呆在原地,愣神。
謝小凡摸了摸自己的臉,冷的,她覺得她現在應該在哭,可是沒有一滴眼淚。
要去哪裡?謝小凡看着旁邊商店的櫥窗,照不出她的樣子。
還有哪裡可以去?謝小凡想起自己的家,市中心的房子,那是父母留給她的,學校麼?現在是暑假,室友們都已經回去了。
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沒有什麼家人,朋友的話,還有幾個好朋友,應該去看一下吧!可是又想了一下,他們應該再過自己的生活,況且他們也看不到自己,去看他們有什麼意思呢?
“謝小凡?”
誰?誰在叫她?熙熙攘攘的人羣中,謝小凡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謝小凡!”又是一個聲音。
謝小凡轉着腦袋,尋找着聲音的來源,就看到眼前有兩個模糊的影像,然後漸漸變得清晰,逐漸形成兩個人的身影。
謝小凡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兩個人,臉是一黑一白,穿的也是一黑一白的長袍,頭上戴着一黑一白的高聳的帽子,謝小凡立刻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你麼是黑白無常?”想不到原來死了,還真的是有地府這樣的說法的,黑白無常是來勾魂的?
“你是謝小凡?”黑無常冷冷地說。
“是。”
“謝小凡,年二十一,七月初一熱死。”白無常道出謝小凡的死因。
“你已經死了,你現在要跟我們去地府。”謝小凡這纔看到黑無常手中拿着的手銬。
“一定要帶這個嗎?”謝小凡看着手銬,想不到死了之後,人人都要成爲犯人。
“爲了防止你變成孤魂野鬼,你必須戴着這個,那麼就勞煩你跟我們走一趟了。”白無常講話的聲音帶着笑意,跟黑無常的冷酷形成對比。
黑白無常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臉色跟穿着了,黑無常一直很嚴肅,白無常就感覺有些玩世不恭,但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都讓人感覺涼意襲來。謝小凡認爲這是他們從地府帶來的陰氣。
謝小凡最終還是順從了,冰冷的手銬待在她的手腕,原來,還是有感覺的。金屬質地的寒冷,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
被黑白無常牽着,謝小凡知道現在的她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了,三人行走的速度不快,但是周圍的景緻卻很快地在眼前劃過。
“那邊是不是也有一個鬼魂?”謝小凡停住腳步,指着路邊。
那裡是一個穿着婚紗的新娘,馬路上還有一灘血跡,從馬路上停下的車輛可以看出,出事的是一輛婚車,跟一輛混凝土車的相撞,新娘當場死亡。
謝小凡看着新娘,像是看到了剛剛死亡的自己,不能接受現實,也不能接受自己已經是鬼魂的現實。
“你們難道不帶她去地府嗎?”喜事變喪事,這樣的事情,真是夠戲劇性的。
“她自然會有鬼差帶走她的。”白無常解釋道。
“那爲什麼帶走她的是鬼差,而帶走我的是黑白無常呢?”謝小凡隨口一問。
“你不一樣。”黑無常扯了扯謝小凡飛手銬,示意她快些,“耽擱了時辰就不好了。”
你不一樣?這四個字悄悄地擊打着謝小凡的腦袋,再看看手上的手銬,她也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爲什麼要那麼大的陣勢綁着她去地府?
還沒等謝小凡想清楚,周圍的環境已經是一片混沌了,如同夜空那般,黑暗的通道,有些許星光般的亮光,腳下是道路,但謝小凡要循着黑白無常的腳步才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這是通往地府的路,當心些,踩空了就不好了。”白無常提醒着謝小凡。
好恐怖,好陰森,越是往前,謝小凡就越壓迫。
“前面就是黃泉嗎?”想不到在地獄的河流,是靜止的,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源頭。
“黃泉是由世人的眼淚流成的,無數的魂魄也在其中,你要當心別掉進去了。”黑無常帶着恐嚇的口吻,“要是掉進去了,你就化了,魂飛魄散。”
當他們到河邊,就自動出現了一條路,鮮紅的道路,在昏暗的環境下格外刺眼,彼岸花鋪滿了整條路。
“這是彼岸花?”謝小凡踩在路上,看着眼前的這些神奇,原本不信鬼神的她,似乎也要顛覆自己無神論的看法了。
“知道的也不少。”白無常笑笑。
“小心別掉下去了,這條路,只有鬼差跟魂魄能走,凡人是走不上來的。”
“爲什麼?”謝小凡踩在彼岸花上,感覺像是踩在毛絨地毯上那麼舒服。
“彼岸花只能感覺到鬼差的到來,然後顯現出來,只有閻王給的通行證才能夠讓彼岸花盛開,別說凡人不能到這裡來,就算是來了,也走不過黃泉。還有些什麼大羅神仙,要是咱們閻王不歡迎他,一樣過不來。”白無常的話比黑無常多很多。
謝小凡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而且彼岸花承受不起重物,魂魄沒有重量,才能在上面行走。”黑無常補充道。
過了黃泉,便是一條由燈籠引着的路,道路兩邊是空曠的場地,一眼看不到盡頭。
無數的哀號聲涌入了謝小凡的耳朵,哭泣,恐懼,各種叫聲喊聲,聽着讓人膽戰心驚。
“這是什麼聲音?”
“十八層傳來的喊聲。”
“地獄十八層?”
“沒錯。”黑無常陰森森地說,“他們受着無盡的痛苦,每天哀嚎。”
“那這裡是幾層?”
“這裡沒有層,往下走三層纔是地獄第一層。”白無常牽着謝小凡的鐵鏈。
“那麼遠都能聽到?!”謝小凡無法想象他們受的是多大的苦。
“其實還有其他十七層的鬼魂的叫聲,只是聽說你們凡人最怕下十八層地獄。”白無常跟黑無常也有嚇謝小凡的心,可是沒想到謝小凡的好奇心似乎更重一些。
“我還以爲那些都是人編出來的。”謝小凡喃喃,想不到死了,還能有這樣的經歷,死亡不是一切的結束。
黑白無常不置可否。
一座巨大的古色古香的建築物,不知何時就出現在了謝小凡的眼前,等她反應過來,就直接被帶到了閻王殿。
跟衙門一樣的地方,兩側站了兩排鬼差,臉上都泛着陰森森的綠光,高堂之上,懸掛着一副沒有字的匾額。
“陸判大人,人帶到了。”黑白無常讓謝小凡站在大堂中央,自己則往高堂側邊走去,那邊似乎坐着一個人,只是正好被黑白無常的背影擋住了,謝小凡看不清那個傳說中的陸判長什麼樣子。傳聞中,應該是個大鬍子,而且一定要是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