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德妃生疑

麗德妃的反應實在叫人不安,縱是鄭皇后最後命着散了,她當時那驚愕的恐愣仍舊深刻在秦疏酒腦中。在插上這一支琉璃金釵時,麗德妃究竟看到了什麼,爲何露出那般驚恐神色?這些事皆堆於心中,叫秦疏酒愈思愈覺着不安,便是今日隨了她至了肅清亭的南枝,心中也是不安得很。

琉璃金釵,鄭皇后最終還是恩賞於她,看着那放於奩盒之中的金釵,秦疏酒與南枝陷入沉思。一番細細的打量最終也是沒能看出什麼門道,南枝開口問道:“姐姐,你說麗德妃可是瞧見了什麼?”便是詢後卻不見秦疏酒立即回答,眉心已是蹙得極深,那樣幽沉着思了許久後秦疏酒移眸看了南枝,而後反詢道。

“南枝,我帶上這金釵可有何不妥?”因是在意着麗德妃方纔的失態,秦疏酒重新取了那一支金釵而後插於發中,金釵入發之時那撩開發絲的觸覺叫秦疏酒覺着有些微癢,更多的確是一種道不出的心悸。也是探不明心中爲何會有這等異樣之感,秦疏酒只能詢了南枝,此物佩於自己身上也有何處不妥。

便是那金釵入了發後,南枝往後退了幾步隨後細細瞧量起來,一番尋量之後南枝出聲說道:“並未何處不妥,說實的這金釵實在適合姐姐,恐是這後宮裡頭再也尋不出一人比姐姐更能襯了它的仙性。要說皇后娘娘的眼光倒也不錯,將她賞給姐姐果然是最好的決策。”

秦疏酒的確適合這一支金釵。便是整個後宮瞧下去也不見得能尋出第二人來,見了南枝這般說道,秦疏酒卻也未急着回答,而是將那發上的金釵取下隨後託於手中再看,一面端詳一面喃了聲說道。

“眼光,皇后娘娘自然有眼光,只是娘娘這一份賞賜恐怕不只是爲這一支金釵尋個合適的主人,我總覺得她那心裡頭盤了什麼心思。”畢竟林淑妃以及麗德妃當是的神情可是做不得假的,這一支金釵背後必然有着什麼秘密,至於何種秘密。倒是隻有這宮裡的老人才知了。已是反反覆覆不知思量了許久。終是看不出何等門道來,除了越瞧越覺着這一支金釵眼熟得緊,便是揣着心中那一絲惑意,秦疏酒喃了聲說道。

“怪哉。爲何總覺得在何處見過?這般的熟悉。”

自擬宮那處秦疏酒因着這一支琉璃金釵惑疑了心。浴堂殿這兒。麗德妃的心思也是混亂得緊,自肅清亭回來後麗德妃便坐於妃榻之上,手擱放於案臺之處沉眸凝思。眸眼沉而陰翳無色。冷眸移掃叫人心生恐畏,便是浴堂殿內的宮婢也是無人敢上前打攪,恐着一個不慎攪了娘娘,命便搭於這兒。

宮婢小心伺候着,連個聲響都不敢發出,便是小廚房那處送來德妃素來愛吃的桂凝酥,宮婢也只敢端奉站於旁處卻是不敢上前問詢。正是惶恐謹慎之下葉瑋入了寢殿,當瞧見宮婢恭候於周側不敢動聲時他便徑入殿中,而後示意周側宮婢退下。

葉公公的意思,宮婢們自當領命,當是將那桂凝酥交奉於葉瑋而後輕聲退下,便是這殿內退得只剩葉瑋一人,葉瑋這才端了茶以及桂凝酥知了德妃身側,而後小聲說道:“娘娘,小廚房方纔送來了桂凝酥,娘娘可是趁熱嚐嚐。”

詢問之語聲量極輕,便是此聲落後麗德妃方纔移眸瞥了葉瑋手上端奉酥糕,香甜的桂凝酥,素來是她的最愛,只是今兒卻是沒了胃口,便是冷眼撇少而後不在瞧看,麗德妃倒是取了茶皿隨後抿了一口。

見着麗德妃吃了茶後,葉瑋這才詢道:“皇后娘娘今日邀了娘娘入那肅清亭,可是爲了何事?”這輕詢之後方纔落下,卻見麗德妃眸色陰得更沉,只聽“啪”的一聲,那手中的茶皿竟叫麗德妃捏碎,熱滾的茶燙了麗德妃的手,也溼了她的衣物,當下葉瑋可是驚的,忙是命了外頭侍奉的宮婢入殿爲德妃查看擦拭。

滾水八分茶香方纔正溢,這八分的滾水若是傷了旁的妃嬪,自當叫那纖手起了泡,不過麗德妃到不似旁人那般孱弱,雖說手也是紅了幾分,倒也無礙。宮婢們忙着爲麗德妃上藥擦衣,那藥纔剛上妥便叫麗德妃斥責退下。

圍在周遭的宮婢實在叫她越瞧越是火大,也是將她們全都斥責出了內寢後,麗德妃這才問道:“葉瑋,本宮問你一事。”

“娘娘欲詢何事?”忽見麗德妃這般說道,葉瑋當是正了色恭回,揖禮之後候於麗德妃身側,待麗德妃蹙眉凝思後,方纔開口問道:“當年傾氏那一夥逆賊,可是全數屠盡。”

此話剛落立見葉瑋面色恐變,詫異之下更多的便是惶了恐,下意識的往了周遭確定殿內已無旁人,葉瑋這才上了前隨後壓了聲詢道:“這二十年前的事,娘娘如今怎又問起?”便是詢後見着麗德妃的面色幽的陰了,隨後繼續問道:“本宮問你,你便如實答了,當年傾氏那一夥逆賊可是滿門屠盡?”

許是因着麗德妃此時神色瞧着有些怪,葉瑋這心中更是覺着恐驚不安,便是正了神色而後說道:“娘娘,當年這一事可是將軍親辦的,率人而入全數屠盡,不留半個活口。”

“你確定?”像是不信葉瑋之言,麗德妃當即再詢,見着麗德妃此時惑詢葉瑋心中雖覺着有些奇怪,卻還是照實回道:“自當確定,這事成後將軍不是親筆休書一封送入宮中,告知娘娘禍害已除,叫娘娘不用再操心了?”

當年確實收到這樣一封父親的親筆書信,便是因着有了這一封書信,麗德妃才深覺傾氏一族已覆滅,再也無人可叫自己憤心。父親的親筆書信。父親親自行辦之事,按理來說當是絕無紕漏,可此時的麗德妃卻在懷疑。

她心裡頭正生着懷疑。

麗德妃這奇異的詢問叫葉瑋百思不明,心中越發覺着不安,當下便是出聲詢道:“娘娘爲何重提此事?這傾氏逆賊可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這樣久遠之事娘娘而今,怎是重新提及?”

“因爲本宮覺着。”字字從口中擠出,麗德妃的視眸望向旁處,那樣飄蕩不知落於何處的眼眸中帶了深絕的陰翳,麗德妃一字一頓說道:“因爲本宮覺着。傾氏的逆黨又回來了。”

“這怎麼可能。”也是叫麗德妃此語驚了。葉瑋已是忘了規禮直接呼聲應道,便是那一語驚呼之後葉瑋定色說道:“傾氏逆黨回來了?這絕不可能,當年那一事將軍可是斬草除根的,別說是傾氏血脈。便是那傾府之內侍奉的下僕也沒留半個活口。那一夜後傾氏一族早就叫將軍屠殺殆盡。如今又怎麼可能重新回來?這絕不可能。難不成他們還能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混入這太明宮中。”

只有在驃騎將軍身邊侍奉過的人,才知道驃騎將軍的手腕。若是旁人親辦這事,或許傾氏還會留有餘黨,可是經由驃騎將軍之手,如何還有可能留下餘孽。那一夜驃騎將軍非但將一族上下數百條人命全數屠盡,便是事後還命了人放活燒了傾府。那樣大的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那三天三夜他都命人在周遭看着,確保無人活着從傾府中逃出。

傾氏一族,絕對不可能有活着的人,一個都不可能。

驃騎將軍做事素來狠絕,一旦行事必是斬草除根,斷不留後患。這樣的行事作風麗德妃自當清楚,葉瑋所言也是實情,只是今日在肅清亭所見的那一幕,卻將她二十年來的堅信全數推翻。

傾氏一族。

真的都死絕了?

不只是心裡頭存了疑惑,這心中的疑惑,麗德妃也是道出,便是叫麗德妃如此一問,連着堅信不疑的葉瑋如今也是動疑了。立處於那處,眉宇之間已是渡了惑思,葉瑋說道。

“這傾氏若是要說,能逃出的便只有那幾人,傾辭跟傾墨可是叫輔國將軍以計困於磐石坡上,赴了那鴻門宴最後叫輔國將軍毒殺,至於那人,當年可是賴氏尋計將她引於娘娘設下的兵埋,也是叫娘娘一掌直接擊於萬丈懸崖之下。那懸崖極深,即便是神仙落於那處也是必死無疑,更何況那人不過凡夫俗胎,她如何可活。”

傾氏一族最爲可怕的便是那三人,三人皆叫他們用計調離傾府,全數死於刀斧之下,剩餘殘留在傾府之內一干人等,不過只是苟活的螻蟻,更是不可能活着見到次日太陽。率人而入,只是單方面的屠盡,刀起刀落之事。

這些皆是刻於骨中的實事,按理來說不當出錯,可無論葉瑋如何說,麗德妃面上的疑慮始終不見消減,她那咬牙緊思的模樣叫葉瑋心裡頭也對當年之事起了疑心,便是上前近了幾步,葉瑋詢道:“今日皇后肅清亭相邀,娘娘可是聞了什麼?”

“並非聞了什麼。”便是出聲應了一語,手中緊握,那裹於絲布下的手,經脈已是爆起,麗德妃說道:“而是看到一眼東西?”

“一樣東西?娘娘可是看到了什麼?”

“琉璃金釵。”短短的四個字,卻是今日叫葉瑋心中最驚的一句,當下整個人的心宛如石鼓敲擊,蒙得連着大腦都起了轟鳴,驚愕之下葉瑋呼聲驚道:“琉璃金釵,娘娘所說的可是那人的金釵。”每一字的詢問皆是帶了不敢相信,連着葉瑋都聽出了自己話中的愣恐。這愣恐之後得的便是麗德妃的應肯,便是見着麗德妃應肯之後,葉瑋面上再也藏不住那一份驚愕,已是整人愣站那處,半晌之後葉瑋才惶然說道。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那一支金釵不是叫娘娘毀了?皇后如何能得到?”

“本宮並未毀了,也未親眼看着它毀了,只是看着它落入深淵之中。”

誰也沒親眼見着金釵被毀,它仍是存在於人世間,麗德妃的每一個字皆入利針般扎着葉瑋心口,以至於他不得不質疑起麗德妃的疑心。便是一番躇思,葉瑋出聲詢道:“娘娘,你怎能確定皇后今日所示之物乃是那人的琉璃金釵。”

質詢,葉瑋此意便是質詢,此番質詢之後當是引得麗德妃起了怒,直接橫眸厲瞪,便是將葉瑋瞪得露了恐意麗德妃這才說道:“琉璃金釵,普天之下便只有那一支,縱是將姜國整個翻過來可不可能尋到第二支。那支,便是她的,本宮知道。”

那樣熟悉之物,何須拿於手上端細,只需那樣一眼麗德妃便能認出。琉璃金釵,麗德妃斷是不會認錯,不過因了那一支金釵便疑了傾氏能有餘孽,葉瑋這兒也是不敢信的。當是候於旁側蹙眉緊思,一番思躇之後葉瑋說道:“娘娘,縱然皇后今日拿於娘娘看的真是那人的琉璃金釵,可是就這樣一支金釵也不能證了傾氏還有餘孽活於人世間。當年那樣屠盡,不當還有人活着纔是,娘娘可是因了那釵子,多思了?”

那琉璃金釵畢竟非了俗物,即便叫人從那萬丈懸崖上扔下,也未見着就毀了,只要那物還存於人世間,叫人尋出不過早晚之事。鄭太傅在朝堂之上也是有權勢的,底下門生倒也遍及各處,若是因了何故尋得此物再奉於鄭太傅,也非不可能。

當時那般周密,葉瑋實在難以相信還有人得以逃出生天,便是細了聲道着。正是這一番詢問卻未入了麗德妃之耳,沉着心坐於妃榻之上,此時的麗德妃腦中便只有那一幕。

肅清亭,亭殿內,留影爲了秦疏酒插上這支琉璃金釵,便是那釵子入鬢後,鄭皇后出聲命了秦疏酒擡頭。那擡起頭的一瞬,雖然模樣之中並無相似,那是那一刻麗德妃卻覺着自己好似看到了她。

容貌未有相似的兩人,那一刻卻叫麗德妃瞧見另一人的影子,非似的容貌,眉眼之中竟有幾分神似,尤其是插上金釵擡頭的那一剎。

她真的好似。

又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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