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在墨色的天空上層層疊疊,宛若水中那洗筆時浸染的立體畫,繪出的是一副江山大好圖。
天和二年
中元節
清挽殿
燭光明亮的屋子內,一襲金絲紅衣的女子手握世人所稱的斬龍寶劍靜靜佇立在正門旁,她看着外面人影深深淺淺,緊皺的眉頭不敢鬆懈。
“吉時已到!”
這是璃寰殿的那位要生了。
“哐當”
剛纔還在門邊的慕挽清立刻被門打開的衝力撞擊倒了,在倒下的那一刻,眉頭漸鬆,曾經的堅信不疑終歸成了不可置信,這一切的確是真的。
沒有時間間隔,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慕皇后,您的任務完成了,辛苦,該休息了”
倒在地上的身體毫無力氣,一眼瞟到旁邊皇上親手送來的香爐,怕是爐裡的香有問題,原來這早就有算計。
臉上掛着笑,慕挽清昏睡了過去。
從今天起,就再也沒有清挽殿這個名字了。
在清挽殿的地下一層,地牢裡的氣息陰冷潮溼,相比於上面這裡更適合監禁。
幽暗的火光忽明忽暗,慕挽清緩緩轉醒,身體倒是沒有什麼知覺,只是旁邊一個小卒快速跑了出去報信。
“姐姐,你還好嗎?”
一個銀鈴般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這好像是妹妹慕挽挽,她怎麼就在這裡了,難不成是救我的嗎?
慕挽清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楚亦宏那種沒有良心的人,怎麼可能會叫人來看我。
“姐姐不要這樣防備嘛,妹妹可是託了很多關係才能到這裡的”
邊說還把眼淚抹上了,“妹妹知道姐姐辛苦,專程送來些糕點給姐姐充飢”
話說的那個情真意切 ,慕挽清聽着都有些動搖了,多年未見,倒是很想念,當年的事情不提也罷。
可是,慕家的人早就死完了吧,而且慕挽挽可是我親眼看到她入土的,怎麼可能...
再仔細看看,怕不是有人冒充?
甄貴妃感覺這個慕挽清不上套,也懶得裝了,雖然和這個女人沒什麼仇,但可以在楚亦宏面前刷好感,當然要做。
她乾脆把飯盒裡的糕點擺出來,正大光明告訴慕挽清,
“吶吶,這都是有毒的,你快把慕家長生的秘訣說出來,這些個叫你死的痛快些”
話語中帶着不耐煩的語氣,彷彿勝券在握。
對面的慕挽清不屑笑笑,就這還想威脅我?
這個人也只能是一把好搶。
一切都是騙人的,倒是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麼本事。
慕挽清轉過頭絲毫不在意甄貴妃的臉色。
哦?
“姐姐這麼心寬啊,原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甄貴妃輕拂了下自己的衣襬,雙手輕叩,發出掌聲兩下。
“姐姐,挽挽在這裡”
這聲音,絕對是自己的妹妹!
慕挽清迅速回頭,這久別了的容顏,這無比親切的聲音!
原來慕家還有人!
“姐姐,知道當時都是妹妹不懂事,惹了大麻煩才遭此橫禍,現在妹妹已經想通了,不會犯傻了”,說着就要抱慕挽清。
剛感受到妹妹體溫的慕挽清忍不住留下了眼淚,什麼都說不出來,親情永遠比其他的重。
“妹妹的命還是皇上救的,咱慕家沒有絕後可都是託皇上的福”
慕挽清雖然心裡感動,可這皇上楚亦宏,還是要好好斟酌。
很感謝那楚亦宏順手救了妹妹,但這秘密可絕對不能外泄。
慕挽挽看出了姐姐的猶豫,再加了一句猛藥,
“前兩天在皇宮中見過了齊兒,皇上說可以治好他的病,姐姐要不要試試?”
嗯?
齊兒十五天前就讓我叫奶孃帶出了宮,怎麼可能還在?
難道楚亦宏把他!
慕挽清臉色大變。
甄貴妃看出了不對勁,一巴掌就扇到了慕挽挽的臉上。
“你說什麼胡話!”
慕挽清現在可算徹底看明白了,演的就是演的,什麼妹妹,不過來套話的。
可是齊兒,就真的在皇宮嗎?
“孃親!”
遠處,楚亦宏帶着楚齊從外面緩步而來,自信而溫柔。
這都是假象,慕挽清可是知道的,對於無用之人,楚亦宏從來不會心軟。
“孃親!”
楚齊喊得略有艱難,畢竟小時候被下了藥,癡傻了這麼多年。
慕挽清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兒子,看起來沒事,觸摸到齊兒的感覺真好,看來今天真的要做決斷了。
只要楚亦宏肯放我兒子,慕家秘密說出去倒也無妨。
擦乾自己臉上的淚痕,一副豁出去無所謂的模樣,看看這幾個人到底想怎麼談。
“清兒,我也不要什麼,只是希望你能拿出你們家那長生丹藥,救個人。”
哦?
楚亦宏主動救人?
莫不是鐵石被人感化了?
慕挽清一臉嘲諷,齊兒癡傻時都不見楚亦宏如此上心呢。
“清兒,你也知道,璃寰殿小皇子可是未來皇帝,他不能死,慕家也不希望他死”
璃寰殿啊
還沒等慕挽清想什麼,突然有人來報,“娘娘沒氣了!”
楚亦宏一個起身,想過去,但一轉頭,直接惡狠狠瞪着慕挽清,要不是這個女人!
慕挽清倒也想明白了,不是什麼皇子,只是個娘娘。
還真是嘲諷,如此看來,怎麼都跑不掉了,還真是造化弄人!
“慕挽清。”
楚亦宏現在恢復了平時冷靜的狀態,冷漠吐出這三個字。
轉身走向楚齊。
慕挽清大驚失色,他不會吧!
這個人連骨肉都不放過嗎?
慕挽清趴着就要到楚齊身邊。
楚亦宏面無表情,緩緩掐住楚齊的脖子。
“娘...親...”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齊兒的嘴裡發出,慕挽清眼睜睜看着兒子就這樣沒有了氣息。
楚齊,今年七歲半,小時候因爲被下藥癡傻了,現在他在楚亦宏的手裡毫無反抗之力。
“啊!楚亦宏!”
“你愛的人死了關孩子什麼事!”
楚亦宏只是輕飄飄說了句,“他不是我兒子”
慕挽清呆滯了,他什麼都知道,楚齊就這樣不在了。
這羣人走了,慕挽清就抱着楚齊,從有溫度到冰涼再到心涼。
慕挽清眼角邊的淚緩緩滑落。
“孃親,又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