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大殿,殿中一派熱鬧的景象,睿王落座後,視線不停落於十二身上,看着她與邱樓竊竊私語,看着她執酒入喉,看着冰涼的液體滑入她的紅脣,喉頭微微一動,一股燥熱在體內攀升!
掌心握着一枚藥丸,要下手嗎?
睿王有些猶豫,可一想到,十二對白子旭溫柔淺笑,客氣攀談的場面,他就心裡難受!
正當睿王不知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下手時,青龍皇帝無意間幫了他一把。
“司馬如意。”他坐於龍椅上朗聲一喚,十二拂袖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擡首,神色倨傲的看着他。
“今日你大放異彩,朕敬你一杯,算是賀你少年成名,祝你日後前程似錦啊。”皇帝態度友善,笑得格外慈祥,幾天前,他礙於玄女宮的勢力,將十二喚進宮,卻害她重傷,可在見到十二的實力,以及她背後爲她撐腰的凌宇寒後,青龍皇帝哪裡還敢得罪她?
只能借今日的宴會,希望她不要將前事放在心上。
十二眉心一凝,一國之君都開口了,這杯酒,她怎麼可能不喝?她心思通透,自然知道青龍皇帝舉外之意,不過,她原本就沒有因玄女宮的事遷怒青龍,一碼歸一碼,她還沒有小氣到爲這事惦記恨上青龍國。
睿王親自爲十二奉上酒盞,將酒杯遞給她。
十二伸手接過,朝着青龍皇帝舉杯,然後仰頭,烈酒滾入喉管,一陣辛辣,如同火燒!
睿王轉身落座,親眼看着她將酒水喝光,臉上不覺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心頭狂喜!
她喝了!
她真的喝了!
身體因亢奮,不自覺的顫抖着,雙眼發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十二的身影,他未曾看見,身旁的小丫低垂的臉上,那抹陰冷至極的笑。
她怎麼可能大方到把自己的愛人推向旁人?
惑心丸?那種東西不過是她隨口胡謅的!
五指緊緊捏着身上羅裙的衣決,她給睿王的,是封住鬥氣的藥丸!別說是武尊,哪怕是武神,只要喝下,也將成爲廢人!
司馬如意,要怪就怪你不該讓他上心,要怪就怪你太出彩!
小丫心頭狂笑,彷彿看見了十二從雲端跌入地獄的慘況。
隱藏在這火熱氣氛下的,是誰也不曾發現的波濤暗涌,十二重新回座,餘光瞥到睿王和小丫不同尋常的臉色,心頭一跳,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心底升起。
直到宴會結束,衆人開始散場,睿王走到十二身側,目光復雜,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通,“你有什麼感覺?”
十二剛要跨出門欄的腳一頓,回頭冷冽的看了他一眼,心頭疑惑頓生,臉上卻不顯分毫:“睿王,這話什麼意思?”
“不!沒什麼。”睿王五指一緊,雙腿生風,擦過十二的肩頭,帶着小丫揚長而去,離開前,小丫竟在擦身而過時,對十二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笑得十二背脊發寒,總覺得這兩人的舉動太過匪夷所思。
他們難道在密謀什麼?
離開大殿,睿王一把抓住小丫的手腕,將她拖到一處無人的假山後,雙眸噴火,死死的瞪着她:“你不是說只要把藥放進酒裡,她就會聽從我嗎?爲什麼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指責的話語,帶着一股子狠戾,彷彿她不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他就要親手掐死她一般。
小丫心頭一澀,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啊,卻爲了另一個女人質問她!
心裡對十二的恨意愈發大了起來,小丫死死壓着滿腔的苦楚,嘴角艱難的揚起,眸光幽幽,“王爺,定是司馬如意修爲太高,所以藥效短時間內才沒有出現!”她頓了頓,見睿王神色依舊冷冽,幽怨的道:“難道王爺竟不信我嗎?”
睿王凝視着她,哪裡看得出面前這女人心裡的那些蛇蠍心腸?還以爲她是被自己的話傷到了,口氣不覺一軟:“你多想了。”
“王爺,”小丫溫聲細語一喚,“日後你可莫要有了新人,忘了我這個舊人啊。”
睿王一手抱住她,垂頭輕笑:“自然不會。”
“真的?”小丫眼眸一亮,撲在他懷中,故作羞澀的將臉深埋在他胸前,遮掩住臉上的猙獰之色。
司馬如意!
司馬如意!
只要一想到這個女人,她就嫉妒得發狂!
不過,沒關係。
嘴角彎起一抹詭異的笑,過了今天,她就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沒有了鬥氣,沒有了實力,司馬如意,你還能拿什麼和我爭?和我比?
小丫深深恨着十二,若說最初在選拔賽被她打敗時,只是心有不甘,那麼,當成爲了睿王的女人後,這種不甘就化作了嫉妒!
因愛生嫉,因嫉生恨!
司馬如意,不過區區一個司馬府的二小姐,被人叫了半輩子的廢物,憑什麼可以得到睿王的青睞?只要一想到,最近每次與睿王在牀榻上交纏,耳畔炸響的卻是她司馬如意的名字,小丫就恨得咬牙!
十二並不知,無形中,她得罪了一個女人,不過恐怕就算她知曉,也只會不屑一顧。
出了偏殿,順着艾青石路往御花園去,距離下午開賽時間還有一兩個時辰,一路上可以看到魚貫而出的宮俾、太監,近衛軍成羣的在整個皇宮巡邏,威風凜凜,手中的刀鐗在陽光下閃爍着森冷的光暈。
御花園內,山石林立交錯,草坪蔥綠,盛開的花朵團團錦簇,一眼望去,便是一副奼紫嫣紅的景象,一處四角涼亭內,擺放着石桌石凳,倚靠一池碧湖,碧湖中,一條木橋蜿蜒曲折,橋側種着荷花,中央包圍着一處小謝涼亭。
長柳在湖案邊低垂着枝蔓,泥土含香,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皇宮果然和外面不一樣,這風景,平常哪裡看得到?”邱樓又蹦又跳的跑進御花園,蹲在河岸邊,卷着袖口摘了一朵荷花,舉在指縫間旋轉着,嘴裡讚歎道。
十二從她身後走過,踏上涼亭的石階,撩袍坐下,衣決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馬尾在身後自然的左右搖擺,她眉頭始終緊皺,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離開偏殿時,睿王和小丫不同尋常的神色。
不安。
前所未有的不安!
就好像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發生了,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好受。
有太監極有眼色的奉上茶水和瓜果,蘭心提壺爲十二滿了一盅,遞到她肘邊,明夜站在十二身後,彷彿守護着公主的騎士,一雙眼,牢牢的貼在她身上,寸步不離。
“如意,你看這花。”邱樓拿着荷花一路小跑進了涼亭,這妮子,真把今天皇宮一行當做了踏青,哪裡有一兩個時辰後就要再度開賽的緊張?
“你就不能稍微淑女一點?”明夜眉頭一蹙,衝着邱樓質問道。
“要你管!”邱樓吐了吐舌頭,這兩人又開始互瞪,彷彿一對冤家,再小的事都能惹得他們彼此叫嚷。
十二全當沒聽見,舉起茶杯,杯沿剛碰到嘴脣,丹田內一股刺痛徒然升起!
痛楚來得毫無徵兆,只是一瞬,便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彷彿筋脈裡有無數根針在扎!疼得十二眉頭皺成了川字,可嘴裡卻一聲也沒坑,握着茶杯的手已經泛白,手背上一條條縱橫的青筋直冒!看上去有些駭人。
十二咬着牙,生生忍着這股疼痛,背上的衣袍,早已被汗水打溼,額上更是冷汗直掉。
半盞茶後,這股劇痛纔開始減緩,可隨着一同減弱的還有她體內的鬥氣!
十二素來冷清的眸子更是冷光乍現!
怎麼回事?
她開始拼命想要阻撓鬥氣的流逝,想要控制筋脈中的氣流重新將它們壓回丹田,可誰想到,她越是想要操控,越是適得其反。
這下,十二是真慌了!
她太清楚,一旦失去鬥氣,她將面臨着什麼。
心跳咯吱一聲,漏了半拍。
“如意?”邱樓和明夜對瞪得眼睛開始發酸,她揉揉眼,率先撇開腦袋,視線落在十二身上,卻驚訝的發現,她此刻竟臉色微白!眉頭緊皺,伸手剛想要戳戳她的肩膀,可卻像是戳到了一塊堅硬的石頭!
十二渾身的肌肉都崩成了一條線。
“如意,你怎麼了?”邱樓一慌,急切的問道。
“我沒事。”十二漠然開口,一邊分心說話,一邊極力剋制着鬥氣的流失。
可她只是一味的在做無用功!
只能眼睜睜感覺到那些溫暖的氣流一點一點從筋脈中消失,最後歸於平靜,在感覺不到鬥氣存在的痕跡!
“司馬如意?”一道並不陌生的清潤聲音在涼亭外響起,只見白子旭帶着幾名侍衛從御花園左側的桃花林後走了過來,冠玉般白皙的臉上掛着優雅的笑。
該死!
十二心頭咒罵一聲,可臉上卻絲毫不顯。
“真巧。”進入涼亭,侍衛留守在下方的臺階左右兩側,白子旭孤身一人上前,坐到十二對面的石凳上,擒笑開口,眼中的喜悅毫不掩飾。
沒想到,他們這麼有緣,皇宮如此之大,居然能夠在此處遇見。
明夜臉上的不悅更甚,看向十二時,眼眸中滿是憂心的神色。
“有事?”十二強忍着心頭因鬥氣消失的恐慌,臉上彷彿結了一層冰,絲毫沒有再遇到故人的欣喜,一片冷漠。
白子旭笑容一僵,摸摸鼻子,“剛在偏殿人太多,還沒來得及和你敘敘舊,好不容易再次遇見,我們……”
“敘舊?”十二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不必了,我們並沒有什麼交情。”
她迫切的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搞清楚這個身體究竟怎麼了!
拂袖起身,跨步準備繞過白子旭離開,豈料,剛行過他身側,手腕便被人強行拽住,十二眉頭一凝,右手猛地一揚,直接甩開了他的手,不悅的眯起眼:“做什麼?”
她最不習慣與人親近,若不是一心惦記着鬥氣消失的原因,只怕此刻,她早就出手了!
白子旭有些受傷,收回手,再度笑開:“就不能和我聊聊嗎?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曾經是同伴。”
“三皇子,這番話你可莫要讓旁人聽見,若不然,指不定給主子惹來什麼麻煩。”明夜率先開口,想要和白子旭劃清界限的想法根本不加掩飾。
“你!”白子旭惱了!雙目一瞪,凌厲的目光掃過明夜,他何時被一個隨從這般不陰不陽的羞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