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帝雙眼泛過一絲精光,他端坐在上首的龍椅之上,自身帶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久居上位者,即使一動不動,自有一番逼人氣魄。
睿王聞言,則是當場冷哼:“司馬二小姐難道不知?選拔賽點到爲止,可你卻重傷多人,如今穆前輩前來討要說法,不知你作何解釋?”
他直接槓上十二,爭鋒相對,如果說以前睿王只是厭惡司馬如意的胡攪蠻纏,那麼現在,則是厭惡中帶着幾分恐懼與嫉妒!一個不被他重視的廢物,卻能在衆多的高手中脫穎而出,這對他是**裸的蔑視!他覺得這是十二在向他宣戰,向他挑釁!更何況,十二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大庭廣衆之下,給他難堪,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睿王如何受得了?
“討要說法?”十二不屑的勾起嘴角,對上睿王的眸子:“比武場上難免有所損傷,我已手下留情,是他們自己學藝不精,與我何干?我打敗那麼多人,還是第一次有人來向我討要說法,讓我做出解釋,睿王,你不覺得你的話太過可笑了嗎?”話擲地有聲,或許別人懼怕睿王,懼怕穆少秋,可她十二無懼!她這光腳的難道還怕他們這幫穿鞋的?更何況,這事她本就無錯,有什麼解釋可言?
穆少秋已是半百之年,一頭雪白的長髮,鬍鬚花白,臉上的溝壑縱橫,他佝僂着背脊坐在花梨木椅上,蒼老的食指不住的敲擊着扶手,一雙眯成一條縫的眼,時不時有暗潮微閃。
睿王被十二一通反擊,說得是臉頰通紅,整個人暴怒,拍着椅子旁的木桌起身,手指顫抖着指着十二,怒聲道:“你放肆!”
十二隻聳聳肩,一臉無辜,擺明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雲若水站在十二身邊,見她這副模樣,當即捂着嘴哧哧笑開,那銀鈴般的笑聲,更是爲這凝重的氣氛增添了幾分詭異,玄武帝右手一擡,及時的止住了睿王,他不悅的眯起眼:“朕跟前,豈有你隨意開口的份兒?”
睿王心頭一哆嗦,立即坐下,宛如見了貓的老鼠,雖然玄武帝素來寵愛他,可該嚴厲的時候,卻是毫不留情的,以至於睿王格外害怕自己的父皇,當即乖乖的縮在紅木椅子上,把自己當這書房內的擺設,哪裡還敢造次?
“穆老,既然你人已到了,你且說說,你是想意欲何爲啊。”玄武帝將皮球踢給了不做聲的穆少秋,他本意是想兩不相幫,做個和事佬,畢竟十二年輕氣盛,是玄武國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而穆少秋又是玄武國傳奇人物,得罪那邊都討不到好處,他夾在中間也是難做。
穆少秋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那“咔”的一聲細碎聲響,卻直直的擊在衆人心房之上,雲若寒不着痕跡的將十二護在身後,體內的鬥氣已開始凝聚,只要穆少秋稍有動作,他便可以第一時間反擊。
“小女娃,我們又見面了。”穆少秋和善的衝十二笑道,他那慈善的模樣,還真與普通人家家中上了年紀的老者沒什麼兩樣,可在場誰敢真把他當作一位和顏悅色的老人?
十二沉默不語,靜候着他下一句話。
“年輕人鋒芒畢露不是什麼好事啊,”穆少秋老神在在的一捻下顎上的鬍鬚,“今日你重傷我兩名弟子,當真是欺我傭兵會無人了嗎?”他話鋒一轉,隨即一股雄渾的威壓撲面而來!饒是十二等人早有準備,也是胸口一滯,呼吸不暢!
強!
好強!
只是單憑這一股威壓,就足以讓十二冷汗直冒,若不是一股傲氣支撐着她,不願在敵人面前示弱半分,恐怕她早就屈膝跪倒了,雲若寒和雲若水不比身在風暴中心的十二,只是呼吸急促,背脊上爬上一股密汗,有些難受而已,而玄武帝與睿王,則不在穆少秋的攻擊範圍內。
十二握緊拳頭,體內六階鬥氣瘋狂的運轉,堪堪抵擋住這股威壓!喉頭漫上一股血腥,她幾乎咬碎了牙根,才能勉強站定,雙腳止不住的顫抖着,已是強弩之末。
她倔強的不肯認輸,面露堅韌,即使下脣已被咬破,依舊未曾彎過半分腰桿。
她寧肯站着死,也絕不向敵人低半分頭!
穆少秋意外的發出一聲驚疑,臉上隨即浮現出一抹冷笑,十成鬥氣的威壓再度襲向十二,比起剛纔,更是重了一倍不止。
噗——
十二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單腳砰地落地,跪在地上,她掙扎着拼命想要站起來,可這股壓力卻猶如巨石,從她的頭頂壓下。
不甘!屈辱!十二再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自卑!什麼叫實力不足!
當日在司馬雄面前,她亦是如此!宛如螻蟻般,被人打壓,被人欺凌!毫無反抗之力!
她單膝跪地,明明是狼狽的姿勢,可她卻未曾露出半分的退縮,只是無畏無懼的直視穆少秋。
想要她服軟?
不可能!
那雙堅毅的眸子,璀璨得叫人不敢直視,穆少秋心頭一沉,隱隱的,他竟對十二升起了一股敬畏,那是對強者的畏懼!
不過區區一個六階巔峰的武者!穆少秋惱羞成怒,鬥氣在掌心凝聚成一團,眼看着就要揮擊出去,豈料,雲若寒滿臉冷汗,神色冰冷的開口:“穆少秋!若你膽敢傷她一分,天上地下,我雲若寒必要取你性命!”
在穆少秋那股可怕的威壓下,雲若寒只是站定就已然用盡了一身的修爲,他殺氣騰騰的瞪着老者,胸腔劇烈的起伏着,呼吸急促而又沉重!
雲若水亦是同樣,兩人一左一右立在十二身側,以絕對的守護姿勢,與她並肩!
想要動司馬如意,除非先殺了他們!
玄武帝一見雲天門的人與穆少秋對上,頓時心頭一涼,急忙開口:“穆老,你德高望重,何苦與幾個小輩過不去?正如司馬如意方纔所說,比武場上難免有損傷,朕可派御醫前去爲你的徒弟診治,這事,若不然就算了吧。”
也不知是礙於雲天門的威名,還是當今聖上開口求情,穆少秋冷哼一聲,將那股可怕的威壓收了回去,他重新坐回原位,又恢復了那張和善慈祥的面容。
直到那股威壓散去,十二才踉蹌着站了起來,她一擦嘴角的血漬,戰意高昂的看着穆少秋,胸前裡濃濃的不甘此刻都化作了對變強的**!
想要變強!這個念頭再一次在十二的腦海中變得堅定起來!
“既然皇上開口,我也不便過多爲難於她,只要這小女娃願向我徒兒道歉,此事便就此作罷。”穆少秋提出一個看似簡單的要求,玄武帝倒也覺得此法可行,畢竟十二傷了兩名傭兵,道個歉,也是合情合理的。
雲若寒和雲若水卻是臉色驟變,按照他們的瞭解,十二哪怕是死,也不可能向旁人低頭。
果不其然,十二微喘口氣,雙手撐着膝蓋,勾着腰,染血的脣瓣揚起一抹不屑的笑,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做、夢!”
她憑什麼要道歉?比武場中,生死各安天命,且她早已手下留情,穆少秋的要求未免也太可笑了!
“你說什麼?”穆少秋冷下臉,眸光犀利。
十二毫不退縮的昂着頭,冷冷的重複了一遍:“我說,你、做、夢!”
轟!
一股巨大的威壓,在御書房內瘋狂的散開,桌椅丁玲噹啷直響,地面開始顫抖,瓦檐上塵埃簌簌落下,穆少秋身處風暴重心,雪白的鬢髮在勁風中撲撲飄舞,身下的木椅因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威壓,卡擦卡擦成爲了碎片!
十二是最直接承受這股威壓的人,只見她哇哇的連吐幾口鮮血,胸口如同被石塊擊中,身影宛如墜蝶,噗地朝後飛去,眼看着就要砸向牆壁,雲若寒心頭一急,卻是再無多餘的力氣營救,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砸落。
“如意姐姐——”雲若水淚眼婆裟的大吼一聲。
眼簾中,一道紅衣一閃而逝,在十二即將與牆壁碰撞前,一人影將她從空中接下,火紅的袖口在空中輕輕一揮,穆少秋那股可怕的威壓竟傾數散去,房內一片狼藉,桌椅凌亂倒地,茶盞碎成了渣滓,書櫃上的書冊稀里嘩啦的落了一地,雲若寒和雲若水在這股威壓散去的瞬間,皆是雙腿一軟撲通撲通癱坐在地上。
十二血液沸騰,嘴角不住的向外涌出鮮血,渾身的筋脈都在穆少秋這憤怒的一擊中重創!鬥氣猶如脫繮的野馬,瘋狂的在四肢百骸中衝撞着。
她吃力的睜開眼,細長微卷的睫毛上下撲閃着,朦朦朧朧的視線中,她隱隱看見了一道火紅的影子,還有那張妖嬈的面龐,心猛地安了下去,她頭一歪,徹底陷入昏迷。
凌宇寒冠玉般白皙的面龐此刻只餘下一片冷漠,他懷抱着十二,身影如鬆,站定在御書房中央,那一席火紅的衣袍,灼灼如焰,長髮堆肩,濃如墨色。
“你是誰?”穆少秋心頭大駭,能夠將他十成威壓輕易化解掉的竟是這樣一個年輕人?怎麼可能!?他究竟是什麼人?
凌宇寒擡起手,溫柔的拂去十二脣角的血漬,一雙桃花眼看向穆少秋時,冷酷森然,眼眸微擡,他緩緩勾起一抹嫵媚的笑,“你不配知道。”
轟!
這五個言簡意賅的字,宛如驚雷炸得穆少秋頭暈目眩,他氣得渾身發抖,自從成立傭兵工會以來,還從未有人敢如此小覷於他!這個人究竟是誰?
“你好膽!”穆少秋一聲暴喝,掌心凝聚一股龐大的鬥氣,揮向凌宇寒,似要將他一擊擊斃於掌下!
可後者卻不偏不倚,甚至不曾躲避,只右腳在地面上輕輕一蹬,一股肉眼可見的罡氣罩從腳下的地板上徒然升起,將他與十二籠罩其中,鬥氣與罡氣碰撞,發出“滋滋”的巨大聲響,隨後,整個御書房,平地一聲轟鳴,衆人只覺耳膜一麻,塵埃遍佈,凌宇寒一身紅衣,安然立於塵埃之中,腳下竟是半步也未曾移動過!
“你不是我的對手。”他擒笑開口,那抹笑似嘲弄,似不屑,根本未曾講這所謂的傳奇人物看在眼中。
穆少秋氣得臉頰漲紅,嗷嗷叫着還想繼續與凌宇寒纏鬥,玄武帝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等他回過神來,便見穆少秋預往凌宇寒跟前衝,心頭一驚,急忙開口道:“不可——”
“什麼意思?”穆少秋腳下一頓,回頭怒氣衝冠的問道。
玄武帝見他停止了攻擊,提在嗓子眼的一顆心這纔算是落回了原地,他近乎虛脫的倒在龍椅上,不住的拍着胸口,嘴裡連連道:“他……他是……神王殿神使,”
“什麼——”不僅是穆少秋,御書房內所有人幾乎都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
神王殿!玄武大陸最爲輝煌,最爲神秘的兩宮之一!與玄女宮並列在大陸之巔,素來兩宮之人鮮少進入大陸,每一次入世必然是這大陸風雲突變的時候。
這名紅衣少年,竟是神王殿神使!?
他看上去也不過及冠之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