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就先錄最難的兩首歌,羅傑的進度並不算快。
一直到三月末,《湯姆貓》和《信仰工廠》的貝斯部分才勉強錄完。
而在同樣的時間裡,安妮已經錄了足足八首歌,只差兩首歌的吉他部分,以及一首《沉默這些年》的人聲,就可以收工了。
理查森的速度倒是正常一點,但也要比羅傑快得多,已經完成了四首。
不過羅傑並不着急,《燃燒》專輯的提前完成,讓《信仰》專輯的時間變得更加的充足,就算進度慢一點也無所謂。
更何況,按照計劃中的時間表,兩週兩首歌,這個速度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難度大、錄製慢的歌也就這兩首,貝斯部分結束之後,再轉去錄人聲,速度立刻就會提起來。
和大多數工作一樣,錄音室專輯,總是錄得越多,也就越熟練。
哪怕唱功或者彈奏能力沒有提升,錄音的速度也要比以前快得多,更何況羅傑這三年來一直在進步。
雖然進步的幅度不算大,但當錄製難度較高的歌曲時,羅傑自己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和過去的區別。
原本駕馭起來很吃力的歌,現在無論是唱還是彈,都顯得遊刃有餘。
失誤率也在不斷降低,過去要唱八十遍、上百遍才能錄出一個完美版本的歌,現在只需要五六十次就夠了。
這樣的進步,不能說是很驚人,但也是看得到的差距。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羅傑卡着時間來到約好的餐廳。
只有理查森一個人,其他人都不在。
“其他人呢?”
羅傑隨口問了一句,隨手翻了翻菜單,對服務員說道:“一份三明治,一份炸雞塊,謝謝。”
“賈森和格雷西他們還在錄歌,要晚點過來。”
理查森說了一句,然後露出奇怪的表情:“安妮讓我騙你說她要錄個通宵。”
“騙……”
這種風格,只能說真不愧是安妮,這傢伙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
騷操作什麼的,安妮最擅長了。
羅傑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她到底是在幹嘛?”
理查森說出的答案絲毫不讓人感到意外:“開派對去了,說是要狂歡。”
從格萊美結束,回到紐約開始,安妮的派對幾乎就沒停過,每週最少有一次,多的時候三四次。
鬼知道爲什麼到了現在,安妮還有錢玩。
反正只要不耽誤工作,羅傑和胖子也懶得去管。
“我還想讓她去參加華納的活動呢。”
羅傑搖了搖頭,無語道:“算了,明天的宴會我去參加好了。”
本來不打算在這種宴會上浪費時間,但安妮偷懶不肯去,胖子又有其它的事情要做,那就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想到胖子要做的事,羅傑開口問道:“你那邊,賬查的怎麼樣了?”
“還沒看完。”
胖子搖了搖頭,又說道:“已經看過的這部分沒發現有問題,普華永道的信譽確實不錯。”
雖然把樂隊的賬務交給了普華永道,但羅傑三人也不是完全放手不管,必要的審覈還是要做的。
隨着報稅季的臨近,樂隊的報稅賬單已經做了出來,只等着審覈完成,就會上報到IRS。
這筆業務是由普華永道來代理的,而審覈則是由胖子負責,羅傑和安妮只看了一下總數。
——作爲一名“前”股票經紀人,胖子雖然不是專業會計,但審覈賬目的能力還是有的。
而羅傑和安妮,只是勉強能看懂,若是想要在賬本中發現問題,那就涉及到技能盲區了。
這也是這個行業的常態,若是把賬目做得簡單易懂,還要會計這個職業幹什麼?
只有讓大多數普通人看不明白,才能體現出會計師的價值來。
同樣的道理,換成律師、經紀人、或者其它任何要求“專業”的職業也是一樣。
國會從六十年代起就喊着要簡化報稅流程,但一直阻礙重重,就是因爲以稅務師和會計師爲首的整個行業,對此造成了巨大的阻礙。
像是會計師協會這樣的組織,每年都要花費鉅額經費,用於遊說議員,爲報稅簡化法案投下反對票。
——雖然稅務師和會計師是兩個不同的職業,但到了現在,職能已經漸漸重合在了一起,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有其中之一就夠了。
大概就跟經紀人、經理人的差別一樣。
…………
3月31日,週六。
華納唱片早早地就對媒體放出了消息,既然是以慈善爲名,沒有媒體在場,沒人宣揚,那還叫什麼慈善?
在北美的文化中,做慈善從來就沒有偷偷摸摸去做的,必須要大肆宣揚,最好人盡皆知。
不過受邀進入會場內部的媒體名額有限,大多數不夠格的媒體,只能派出記者和攝像師在酒店門口圍堵,希望能撈到採訪的機會,最起碼也要多拍些照片。
開局一張圖,後邊全靠編,但也得有圖才行。
今天到場的大牌很多,羅傑採納了西奧多的建議,儘量保持低調,沒有接受媒體的採訪,直接進入酒店內部。
在門口填寫認捐數字的時候,羅傑猶豫了一下,寫下八十萬美元。
這筆錢羅傑並不打算賴賬,像奧普拉-溫佛瑞、哈莉-貝瑞那樣寫下數字然後又反悔,也太過沒品了點,羅傑可丟不起那個人。
在這個圈子裡混,有一個好名聲是很重要的。
若是名聲壞掉了,順風順水的時候什麼事都不會有,但一旦事業出現了問題,跳出來落井下石的人絕對不會少。
羅傑來得不算太早,也不算晚,宴會廳裡已經有不少人了,熟悉的面孔也有不少。
“嗨,羅傑。”
一進入宴會廳,羅傑就被人盯上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人朝羅傑打着招呼。
依耶塔-哈森在身後小聲提醒道:“大衛-斯科塞斯,環球唱片發行部的高層。”
羅傑當然沒有忘記這位的身份,不過作爲一個助理,任何一個“有可能忘記名字”的人,都要提醒羅傑對方的身份,這是依耶塔-哈森今晚的主要工作。
《黑色》專輯就算由大衛-斯科塞斯經手發行的,此前打過幾次交道。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燃燒》和《信仰》也會由大衛-斯科塞斯負責。
“嗨,大衛,好久不見。”
在這種場合下,羅傑很會說話:“我還沒感謝你,《黑色》能拿到三座留聲機,全靠環球給予的公關支持。”
和大衛-斯科塞斯這樣的巨頭唱片公司高管打好關係,不會有任何的壞處。
說幾句好話,又不會損失一美元,何樂而不爲?
“那是你們的實力出色。”
面對能夠帶來利潤的人,大衛-斯科塞斯也很客氣:“可惜你們的資歷不夠,要不然可以衝擊一下年度專輯。”
只有特殊的年份,纔會出現沒什麼資歷的新人,拿走重量級獎項的情況。
包括但不限於特殊的社會環境、新人的身份特殊、作品質量完全碾壓其它競爭對手。
其中第三種情況,迄今爲止還沒有出現過。
羅傑三人當然算不上是樂壇新人,但資歷確實還差了許多,想要拿走重量級的獎項,難度非常大。
停頓了片刻,大衛-斯科塞斯又說道:“聽說你們今年的衝獎專輯是《信仰》?有沒有興趣再合作一次,連續兩年拿到搖滾類重要獎項,我認爲你們今年有希望衝擊三大獎項之一。”
所謂的三大獎項,是指格萊美的三項分量最重的大獎。
年度製作、年度專輯、年度單曲。
“大衛,發行的事樂隊插不上手,你得跟二十世紀娛樂去談。”
羅傑當然不會傻到在這種場合下做出承諾,委婉地推脫道:“我們和公司的矛盾很深,幫你們說話,很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這既是事實,也是最好的藉口,羅傑當然不會不用。
樂隊和二十世紀的矛盾無法調和,這在圈內也不是什麼秘密,有心人稍稍打聽一下就會知道。
大衛-斯科塞斯也知道這一點,沒有強求,反正依照現在的形勢來看,環球唱片的優勢很大,拿下發行權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五大巨頭之間都有着默契,發行其它小唱片公司的作品,都有一個最低的發行抽成比例,沒有人會輕易打破這個底線。
在給出的報價上,華納和環球給出的發行抽成比例都是一致的。
但除了抽成之外,其它地方可以做得文章就很多了。
例如版權比例、分擔的成本等等。
環球這幾年在北美的情況不佳,需要優秀的專輯來打開局面,因此在利益上讓步的比較多,主動承擔了大量的成本,壓過了華納的報價。
“嗨,羅傑、大衛。”
兩人正聊着,旁邊又傳來一個聲音。
轉頭看過去,正是華納唱片的高管,阿瑟-羅森伯格。
大衛-斯科塞斯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頭,語氣中隱約有些不快:“阿瑟,你好像不是發行部門的人吧?”
阿瑟-羅森伯格一聽這話,立刻知道大衛-斯科塞斯誤會了自己的來意,連忙說道:“發行的事不歸我管,你不用擔心我搶生意。”
大衛-斯科塞斯眉頭舒展開來,不過馬上又擰成了一團:“你是想……?”
阿瑟-羅森伯格衝大衛-斯科塞斯笑了笑,沒有說話。
又轉頭看向羅傑,開口道:“聽說你們和二十世紀娛樂的合約快到期了?有沒有興趣來華納?”
羅傑還沒有開口,阿瑟-羅森伯格又說道:“只要你點頭,我可以保證,以你們爲核心,組建一個完整的幕後團隊,從錄音師到製作人、從調音師到舞臺導演,一切開支由華納承擔。合同方面,按照一線樂隊的待遇,具體條款我們可以慢慢談。”
這個待遇確實很讓人心動。
若是早上兩年,或者哪怕是一年,羅傑未必會當場答應,但一定會慎重考慮。
但很可惜的是,陽光海岸的收購已經進行了一大半,羅傑想要自己當老闆,而不是繼續給別人打工。
斟酌了片刻,羅傑開口道:“羅森伯格先生,現在樂隊的精力要放在新專輯和下半年的巡演上,不是談這件事的最佳時機。”
要自己單幹的事現在還不適合公開,其它的理由來拒絕,也不是很好的選擇,羅傑只能使出拖字訣。
阿瑟-羅森伯格挖角數次都沒有成功,也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打動羅傑。
被拒絕之後,也不氣惱,點點頭,語氣溫和:“華納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任何時候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謝謝。”
面對阿瑟-羅森伯格這樣的大人物,羅傑顯得很客氣:“我們和華納以後會有機會合作的。”
專輯的海外發行,交給華納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反正陽光海岸短期內不可能有海外發行能力,以後是否要組建海外發行渠道都是未知之數,只要華納的出價合適,交給華納來運作也未嘗不可。
阿瑟-羅森伯格卻沒想到這一層,以爲羅傑說的合作是簽約華納的事,當即露出微笑:“宴會馬上要開始了,我等你電話。”
羅傑又和兩人客套了幾句,在角落找了個空位坐下。
這種相對不那麼正式的宴會,座位並不固定,想坐哪裡都可以。
當然,身份地位不夠的人,肯定坐不到前邊去。但若是從前邊往後坐,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代表華納唱片做開場發言的是阿瑟-羅森伯格,對方在主持位上侃侃而談,羅傑壓根沒聽對方說了些什麼,只是跟着大部分人,該笑的時候笑,該鼓掌的時候鼓掌。
“好無聊。”
身後傳來一聲抱怨。
羅傑回頭看過去,隔壁桌的座位上,坐着一個看上去還未成年的少女。
一頭染成黑黃相間的長髮,額頭前挑着一縷粉色,也不知道原本的髮色是黑色還是金色。
長相有點像羅傑前世很喜歡的一個加拿大女歌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那位朋克女孩都是羅傑的“女神”。
從對方嘀嘀咕咕發出的抱怨來看,性格也有點像。
“爲什麼給我安排這麼無聊的活動,還要捐錢,我纔是應該被捐助的窮人!”
女孩小聲向自己身邊的人抱怨着,看上去是她的經紀人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