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覺得做事還是名正言順的好,雖然多花些錢,但將來總會方便些。”盧巖接着說道。
“那麼,大人所想的將來是什麼樣的將來?”師爺看着他,忽的問道。
他這話突然問出來,盧巖倒有些意外,看向這個乾瘦還有些猥褻的老頭。
這個老頭並沒有向以往一樣不敢和他的視線相對,而是擡着頭,面色肅然的看着自己。
盧巖就笑了。
“我這樣一個人能有什麼將來,不過是大家能吃飽飯睡好覺,不會被人如豬狗般驅逐殺戮便足矣。”他笑道。
“大人如今已經掌控了整個大鹽池附近的鹽路,就是河中府的鹽商也不敢對大人說半個不字,如今官鹽廢棄,私鹽價高,就憑這一個進項,大人每月都有千兩銀子吧。”師爺緩緩說道,一面掐指算。
盧巖只是讓他來協管鹽巡司的公務,除此之外其他的事都還是由自己那些親信掌握,尤其是涉及到錢財的事,就是親信中知道詳細的也不過四五人,這師爺竟然張口就將盈利說了個大概。
盧巖面色並沒有不悅,依舊淡淡的。
“大人勿怪,沒人告訴老兒,只不過老兒在這三教九流混了半輩子了,自己算也能算個大概。”師爺又躬身說道,一面再擡起身接着說道,“正如老兒所說,大人有財,手下又有一干驕勇,在這解縣巡檢司的位子上,只要你不想走,就沒人能逼你走。安安穩穩一輩子做個富家翁是沒問題的,何必花了大價錢去要這個九品巡檢的位子,而且,聽說大人又讓人出去大肆招收弓兵了?且喊出月例十兩銀子的高價…..”
盧巖帶着溫和的笑,只是看着他,不言語。
“大人,如今一個婦女小廝賣也不過二兩銀子而已….”師爺亦是看着他,緩緩說道,“這一下子要來的人只怕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了吧?”
“差不多,”盧巖笑着點點頭。“到今日已經暫時收了一千人了..”
一千人,這個數目還是超過了師爺的預料,他不由微微失態。
“一千人..”他不自覺的算出一個數目,脫口道,“大人。這得用多少銀子養啊!”
巡檢司從功能來說屬於兵防軍防,但卻又不同於那些衛所,沒有正規軍隊。所統領的不過是從當地農民中僉點的弓兵,這些巡檢巡檢司弓兵不由朝廷出錢供養,而由巡檢司自己負責,因此就師爺所知的這些巡檢司。養這麼多弓兵的盧巖這裡還是頭一個。
如今世道亂,韃子災流民禍四起。人命最賤不值錢,又不是朝廷衛所,瘋了才養這麼多閒人。
“所以最近是有點缺錢啊,光靠河中府這點地界不夠咱們賺錢了。”盧巖點點頭靠在椅背上,臉上浮現幾分愁容,帶着幾分真誠看向師爺,“我沒讀過書,我們這些人也沒見過世面,當官也好做生意也好,還得要師爺你來指導啊。”
你還沒見過世面!師爺心裡哀嚎一聲。一個小小的巡檢司養千人弓兵,見過這世面的人還真不多。
“大人,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師爺沉吟一刻。眼中帶着難掩的探問驚奇看向盧巖。
“我不是說過了嗎。”盧巖溫和一笑,再次拿起筆。“只是大家吃飽飯睡得好覺,不被人豬狗般驅逐殺戮便是了。”
師爺便不再問了,只是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自相處以來,這個年輕人越來越讓他覺得不可小瞧了。
他心裡忽然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也許,那次無意間錯過逃跑機會而被這羣人抓住,就是他這輩子迎來的命運轉折點。
“不過,那件事師爺還得儘快給辦好啊。”盧巖又說道,擡頭看了眼師爺。
師爺打個機靈,從亂亂的悶想中回過神,頓時又是愁緒滿頭,他還以爲大人想開了丟開這無聊的兒女事不提了呢。
“我知道了,我再去想想辦法…”他垂頭喪氣的說道。
其實不就是娶個媳婦嘛,對於一個敢養一千弓兵的人算什麼大事,對方又不是高門大戶權貴豪強,偏偏大人如此多顧忌,又怕嚇到人家又怕污了人家的名聲,搞得低聲下氣偷偷摸摸,真是頭疼的很。
他躬身便要告退,卻又被盧巖開口喚住。
“今個還沒教我識字呢,”盧巖指了指桌上的百家姓,含笑道,“師爺,坐吧。”
幾日過去後,並沒有意料中的生意上門,劉梅寶便有些喪氣,看來像王六七這樣的事不常見啊,也是,想到自己炮製的那些假中藥,技藝平平的宋郎中都能一眼分辨出來,更不用提那些大藥鋪大藥行了,也就王六七這樣的一個剛入門的外行再加上又是經過加工的中成藥,纔給了她一個機會。
雖然自那日提親後,盧巖再沒人出現過,但劉梅寶還是被關在家裡,家務不多,她又不願意學那些女紅,每日閒的有些無聊。
門外咯噔響,是周良玉打柴回來了,她忙放下手裡的書忙去開門。
周良玉揹着一捆柴,手裡還拎着一個空框,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手裡抓着兩個紙包。
“這是要找妹妹鑑藥。”周良玉解釋道。
聽他這話,劉梅寶面上浮現警惕,宋三娘子也停下織布,從屋子裡走出來。
“是我到宋郎中藥鋪送藥,遇到他正在和宋郎中爭執….”周良玉自然也知道那日那個莫名奇妙的婦人的事,忙解釋道。
“什麼狗屁郎中,連個藥的真假都看不出來。”男人此時插話說道,“明明吃了不管用,非說是真的…”
他的年紀約有四十,滿腮的虯髯,看上去很是粗豪,說話也很是粗狂。
大嗓門嚷的鄰居都探頭來看。
“聽說你這個小娘子會鑑藥真假,你就給看看唄。”他接着大聲說道,街口的人都能聽到。
聽到宋郎中,劉梅寶這才放下警惕。
“先生哪裡的?”她問道。
“什麼先生後生的,叫我曹大就行了,我是西街關公廟打鐵鋪子的。”他大咧咧的說道,將手裡的藥包遞過來。
劉梅寶伸手接過來,一面請他院子裡坐,那人也不客氣邁步進來,看見宋三娘子,忙向她施禮。
“三娘,一向可好。”他說道,顯然是認得宋三娘子的。
“你在西街住啊?”宋三娘子問道,一面淺淺還禮。
周家以前就在西街上有大宅子。
“對呀,以前周老爺還在我鋪子裡打過刀呢。”男子說道。
聽他提起亡夫,宋三娘子便垂頭不言了,那男子也覺得這個話題不太好,摸了摸頭也不說話。
劉梅寶此時已經打開藥包,認真的看其中的藥。
“這都是從宋郎中鋪子裡抓的?”她一面問道。
曹大點點頭。
“那應該沒問題,我以前就在哪裡啊,進的藥都看過了。”劉梅寶笑道,還是認真地看了一遍,這些都是常用的藥,的確沒問題。
“哦,既然小娘子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曹大便說道,站起身來,拿出一袋子錢,“這些錢夠了沒?”
劉梅寶嚇一跳,忙擺手。
“這個,不用了,這點藥,不收錢了。”她笑道。
“那怎麼成。”曹大大聲嚷道,將錢扔在桌子上,“你們瞧我曹大沒錢麼?”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真不用這麼多錢..”劉梅寶說道,還要說什麼,見那曹大略一遲疑,似乎想到什麼。
“那就十個錢好了。”他彎身拿起錢袋子從裡面拿出十個錢,放在桌子上,“這不多了吧?”
這話聽起來總有點怪,劉梅寶閃過一個念頭,但哪裡怪也說不上來。
“這真..”她有些爲難,還要再說什麼。
“怎麼?小娘子是隻肯鑑那些什麼阿膠啊人蔘之類的好東西,我們這些藥看不上眼啊?”曹大有些不高興了,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這..”這生意也太不像生意了,劉梅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想,伸手撿了五個錢出來,“那這樣吧,你找一包藥最多也就一百文,我收你五文錢好了。”
“就五文錢啊。”曹大吧嗒一下嘴,“五文就五文吧。”
按道理應該是自己這個收錢的討價還價,怎麼聽起來倒成了他這個給錢嫌價錢低了?看着這曹大收拾東西道了謝走了,劉梅寶皺了皺眉。
“看起來倒像是照顧我生意來了,並非是真的需要鑑別藥啊。”她搖搖頭說道。
既然是城裡的百姓,想必和宋郎中路老四一般,心裡可憐她們一家的,如今正好有這個託詞來幫襯一下了。
聽了她的猜測,宋三娘子也點了點頭。
“那咱們怎麼辦?收還是不收啊?”劉梅寶爲難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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