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研菲站當初那隻替張紹羽擋了一顆子彈的白貓的墳前,面無表情。
其實這裡根本算不上是一個墳墓,只是一座小土坡,而且周圍有很多類似的土坡,這裡是燕都市市區內的一片綠地,很多人喜歡把自己的寵物埋在這,李研菲也遵照了這個傳統,把它埋在了這裡。
之所以李研菲能清楚的分辨出哪個土坡是自己要找的,是因爲李研菲在白貓的墳前種了一棵芒果的樹苗,芒果是她最喜歡的水果,而且燕都市的氣候很適合芒果樹的生長。更重要的是不會有其他人在這裡種一顆芒果樹苗。
之前李研菲每次遇到棘手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選擇的事情的時候,都會去公園裡走一走,但是這一次她卻來到了這裡,她總是能夢到那隻白貓,只是在夢裡,它不再是那隻傲嬌而又怪癖的小貓,而是一隻健碩英勇的白虎,它挺立在李研菲的面前,眼睛裡射出凌冽的光,讓李研菲覺得睜不開眼。
李研菲想也許是它想自己了,有的時候也許自己和這隻白貓同樣是孤獨的,即便是李研菲刻意把它埋在了這裡,她原本是想讓這裡的小動物們陪陪它,讓它不再那麼孤獨。可後來她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愚蠢,如果孤獨是那麼容易擺脫的,那自己又怎麼會始終擺脫不掉呢?
可能有的人生來就註定要與孤獨爲伴,無論是生是死,無論年齡,命運始終是命運。
李研菲往樹苗上澆了一點水,然後輕輕的在嘴裡唸叨:“不要那麼高傲了,要交一些朋友,那樣你纔會不那麼孤獨啊。”
說完,李研菲緩步離開了,她一邊往家走一邊看着周圍的景物,這裡離家很遠,幾乎穿越了小半個城市,可是這一刻她既感覺不到累,也不覺得這座已經看了十幾年的城市有什麼熟悉,李研菲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那麼新鮮,像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這一切。
也許離家之前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情況吧,當她看到這些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經作出了決定,其實這個決定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即便張紹羽一開始表現出了驚訝甚至反對,但只要自己做了決定,他始終還是會支持自己的。
李研菲又想起了那天在醫院,白羚教訓自己的話,的確,她從前太矯情了,至少對於張紹羽,她太矯情了,明明張紹羽做的已經夠多了,自己什麼都幫不了他,只會添亂。還不如離開,離得遠遠的,不知道也就不會心煩,只能在遠處默默地祈禱他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
白羚在房間裡等待着,她知道父親一定會來找自己,白家現在已經經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了,這個時候如果白麒出了任何問題,那麼作爲白家的家主,他將無法對任何人交代。
開門聲響起,白羚看到了父親的身影,她一下撲到了父親懷裡,白羚已經知道了白麒並沒有死,但同時也知道了他經歷了九死一生的事情,此刻白羚的心已經徹底揪了起來。
之前的白麒,無論在外邊怎麼混,其實都是沒有什麼危險的,內行人知道他的身份以後當然不敢有什麼動作,而外面的普通人又不可能傷害的了白麒,所以說雖然之前白麒也是一直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瞎混,但是無論是白家還是白羚都不太擔心他。
但是現在事情完全不一樣了,隨着青龍現世,越來越多的事情開始不受控制,別說白麒,現在就算是白家都算不上絕對的安全,所以此刻作爲白家的家主,白麒的父親,這個男人必須要動用手中的權力,以確保兒子和家族的安全。
“爸,哥他沒事兒。”白羚說。
雖然從臉上看不出來什麼變化,但是白羚能清楚的感覺到在自己這句話之後,父親緊繃的精神終於放鬆了一些,她有些心疼,但之後的話,還是一定要說!
“不過哥這次也夠懸的了,差一點就死在了那羣人手裡。”白羚說。
男人的臉色變得陰沉,說道:“麒兒有說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嗎?”
“具體是哪裡的不知道,但是這次的事情......好像跟...跟我們家內部的人有關係。”白羚說,說話的時候有些頓,她不知道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到底是對是錯,但無論對錯,都是後話,她必須說出來!這是她的責任。
“誰?”
“白麟。”
......
就在張紹羽和白麒等人接連遇險又跟嫦曦和樊蕭彤徹底決定結盟的這一段時間,李研菲的高考成績下來了。
不出所料,李研菲獲得了就算在全省都名列前茅的成績,叔叔嬸嬸爲她慶祝的那天,張紹羽也到了。
看得出來那天李研菲很開心,那天叔叔和嬸嬸的很多朋友都到了,這是叔叔一直以來的意思,除了能收到一比不少的禮金之外,還能跟這羣多年不見得老朋友們聊聊天見見面。
張紹羽默默的在飯店禮堂的後面等着,李研菲跟着叔叔走了一圈,被衆人誇讚漂亮又爭氣,同時也收穫了不少的祝福,更有很多人跟叔叔和嬸嬸問起了張紹羽的情況。
“紹羽那個孩子啊,是頑劣了一些,只是不愛學習嘛,他本性不壞,聰明又能幹,嘴皮子也伶俐,其實我一直挺喜歡那個孩子的。”
“老張,你們家紹羽今天怎麼沒來啊,從小屬他最疼這個妹妹了!”
“我聽說張紹羽在市裡混的不錯,前幾天我兒子還看到他開着一輛路虎呢!”
“我說你這個犟老頭子!平時跟我們犟也就算了,怎麼老了老了還跟自己的兒子犟啊!他不跟你認錯,你就主動去找他和好唄!父子倆之間的事情,哪有什麼說不開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李研菲和嬸嬸不停的觀察着叔叔的表情,叔叔倒也沒法說些什麼,只能不停的微笑點頭。不過看得出來李研菲的心裡十分高興,叔叔已經不再像是從前那麼排斥張紹羽了,或者無論是張紹羽還是叔叔,他們父子倆都希望有這樣一個能夠和解的機會。
張紹羽在後面把所有人的所有話都聽的清清楚楚,他苦笑了一下,父親是個老頑固,母親又不是一家之主,雖然有心說和,又無能爲力,這麼多年來李研菲一直費盡心思地從中周旋,奈何這兩個男人都是一根筋,誰也不肯承認自己錯了,誰也不肯真的坐下來和對方聊一聊。
李研菲的學子宴當然也少不了一個話題就是她到底去了哪座大學,當然她的分數自然是隨便挑了,不過當人問起的時候,李研菲還是有些猶豫,反而是叔叔一臉驕傲和自豪的說:“我把菲菲送到了法國巴黎讀書!”
李研菲沉默,心中百味雜陳,她時不時的看向張紹羽的方向,雖然看不到他,但李研菲知道他一定聽到了。
“去法國一定很貴吧!”
“一年四十萬。”叔叔回答,臉上依舊是那種驕傲。
“行啊老張,你這次對這個閨女夠下本的啊!”
叔叔聽到“閨女”這個詞的時候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地看了李研菲一眼,他說:“這......這不是我閨女,這是我地侄女!”
這時一個胖胖的女人起鬨道:“你都養了她這麼多年了,還侄女呢?我看你們跟父女倆一樣了!”
李研菲不說話,她看了看那個胖女人,顯然那是嬸嬸的朋友,叔叔和嬸嬸的朋友很好分辨,像是這樣說話不分場合甚至會有些不得體的中年女人,一定就是嬸嬸的朋友了。
李研菲看得出來叔叔有些尷尬,不同於其他,叔叔一直非常尊重李研菲,況且李研菲來到叔叔家的時候,已經隱約的記事兒了,叔叔雖然像是父親一樣照顧她,但卻從來都是以叔叔的稱呼,從未要求李研菲什麼。
不過李研菲看得出來,叔叔很希望自己像是他的朋友們說的那樣,叫他一聲爸爸,可能因爲張紹羽太久不在身邊的關係,這個男人的情緒也變得有些脆弱,他既不想違背李研菲的意願或者傷害李研菲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又要小心翼翼地隱藏着自己地心思。
李研菲想也許某次叔叔跟他的朋友喝酒喝多之後,跟他的朋友說“菲菲就是我女兒”之類地話。
隨着這個話題被引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起鬨,使得叔叔和嬸嬸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尷尬,李研菲當然看得出來,她微笑着看了看周圍的衆人,然後轉過頭面對着叔叔和嬸嬸,用聲音不大但是又保證全場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爸爸,媽媽。”
那一瞬間全場都安靜了,叔叔擡起頭,眼眶裡充滿了淚水,嬸嬸也有些驚訝,李研菲依舊是那副微笑,很溫暖,她其實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況且她更不希望叔叔嬸嬸在朋友們面前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