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沈望舒靠坐在牀榻上,正用大紅的繩子給沈流螢編繩花,見着她坐在一旁有些悶悶不的模樣,便將編好的大紅繩花放到了她手心裡,溫柔道:“明日便是小螢的大喜日子了,怎一副悶悶不的模樣?”
沈流螢拿出沈望舒放到她手心裡來的大紅繩花,扁扁嘴,“我還是不捨得大哥二哥還有三哥,不想嫁了。&&&{}{}{}{}”
“胡鬧。”沈望舒沉了沉臉色,“咱們沈家與莫家都已經在準備明日你二人的喜事了,怎這等時候還說這般任性的話。”
“就是不捨得三哥你們嘛。”沈流螢可不管沈望舒此刻是什麼臉色,又扁了扁嘴,不開心道,“我今天就該衝出去拒絕說我明日不嫁。”
沈望舒無奈又溫柔地微微搖了搖頭,而後擡手輕輕撫了撫沈流螢的腦袋,柔聲道:“沒什麼的,既然日子已經定下了,便好好準備準備,莫家家主是有心之人,莫家少主待你極好,小螢嫁過去,定不會受半點委屈,小螢已經長成大姑娘了,總該要嫁人的,終是遇到了與小螢兩情相悅的人,其實不管選在哪一日完婚,都一樣,小螢覺得呢?”
沈流螢默了默,而後笑着抱住了沈望舒的胳膊,“還是三哥說的話好聽!哪像大哥,從今日那阿呆的老爹走後他就一直在忙裡忙外,沒搭理過我,二哥就是滿腦子想着的都是好酒好酒,哼!”
沈流螢雖然說着抱怨的話,面上眸中卻是在笑着。
沈望舒也溫柔地笑了,“小螢笑了就好,大哥忙是爲了讓你明日能風風光光地出門,畢竟對方是莫家,咱們沈家雖比不得,但也不能讓我們的寶貝小螢寒磣着出門,二哥雖然看着事事不上心,但卻是我們三位兄長裡最能保護小螢的人,小螢都知道的不是?”
“我都知道的。”沈流螢心中自然是知道她的三位兄長都待她好得不得了,但,“可愈是這樣,我就愈捨不得你們。”
“傻姑娘。”沈望舒輕輕慢慢地拍着沈流螢的手背,“這個世上,總會有捨得與捨不得,有時候,有舍纔會有得,日後我們三位兄長雖不能再如從前一般日日都能陪伴小螢左右,卻有疼小螢入骨的夫郎代我們三位兄長疼愛小螢保護小螢,小螢沒有失去什麼,而是多了一個疼愛小螢的人,而若小螢想念我們三位兄長了,讓人來告訴我們一聲,屆時我們會到你府上去看你。”
溫柔的沈望舒,說出來的話總能暖到人心坎裡去,令沈流螢將他的胳膊抱得更緊,笑得開心道:“我知道了!日後要是我想三哥你們了的話,我就直接回來好了,那個阿呆要是敢說不,我就打他。”
“小螢不可胡鬧。”沈望舒語重心長,“姑娘家嫁了人便是別人家的媳婦了,出嫁從夫,萬不能再像你在家這般任性。”
“不管。”沈流螢哼哼聲,“明兒他來接我的時候,我就問他清楚,他要是不答應,我就不嫁了,就留在家裡一直陪着三哥。”
“小螢……咳咳咳——”沈望舒似動了氣,當即劇烈地咳嗽起來。
沈流螢趕緊爲他撫背順氣,緊擰着眉心道:“三哥三哥,你別當真啊,我和你開玩笑的,我聽你的話就是。”
沈望舒咳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沈流螢眉心擰得像一股打了死結的麻繩,沈望舒擡手又撫撫她的腦袋,溫柔道:“三哥不怪小螢,三哥也沒事,別擔心。”
“三哥……”沈流螢握緊了沈望舒的另一隻手,低聲道,“其實我覺得我有些對不住三哥,三哥前日的喜事沒成,可我明日卻要成婚……”
若非她篡改了三哥的記憶,三哥此時不知當如何傷心,她在三哥傷心的時候成婚,她總覺得心裡有愧。
“傻小螢。”沈望舒柔笑着微微搖了搖頭,“怎能因爲我的事而耽擱小螢的喜事,而且我覺得我的喜事沒成沒什麼不好,以我這般的情況,本就不當娶親,她離開,我倒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小螢又何須心有愧疚,真是個傻姑娘。”
沈望舒說完,輕輕揉了揉沈流螢的腦袋。
看着沈望舒眉眼裡的溫柔笑意,沈流螢總不由想起喜堂之上他內心崩潰時的傷痛模樣,總覺傷心,也更堅定了她定要將方雨靈找回來的心。
這天下間,只有方雨靈那般深情不移的人,才配得起她溫柔的三哥。
“三哥,如果你的病好了,你想做什麼呀?”沈流螢將頭輕靠在沈望舒肩上,拿着他給她的大紅繩花,笑着問道。
這是沈望舒從來都不敢想的問題,但他還是認真地回答了沈流螢的問題,只見他面含柔笑,認真道:“我想自己走走路,不用任何人攙扶。”
自己走路,這於全天下的人而言,是一個完全不用想的問題,但對於沈望舒而言,卻是一件困難至極的事情。
“自己走路,然後,能去想去的地方,能愛想愛的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沈望舒的眸中只有光亮,而無悲哀,就像他的人,從不怨天不公,他的心中,一直都有陽光,即便這一切,他都無能爲力,“這是我心中的一個夢,我知曉這永不能實現,但我從未放棄,小螢可會覺得我很可笑?”
“不。”沈流螢回答得肯定,“我覺得三哥很美好。”
身有殘缺,卻生而美好。
沈望舒笑了,像三月裡最暖的和風,會帶來最美的彩蝶。
沈流螢也笑了,然後將手裡的大紅繩花舉了起來,一邊轉動着一邊對沈望舒道:“三哥,明天你幫我梳頭好不好?”
“好。”沈望舒笑着點點頭,“明日三哥給小螢梳頭,讓我的小螢歡歡喜喜出嫁。”
*
當夜子時。
兩匹駿馬在京城外西邊的官道上踏着夜色狂奔。
“戾——”突然,夜空中傳來一聲戾叫聲,一團黑衣朝其中一騎駿馬俯衝而來。
“籲——”馬背上的人驟然勒馬,馬匹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就在馬蹄重新落地的一瞬間,馬背上的人將手朝夜空方向擡起,那從空中俯衝而來的黑影便停到了他的手臂上來。
那是一隻通體黑羽沒有一絲雜色的海東青,正擡起手來讓它停在自己手背上的人,是衛風。
只見海東青尖利的爪子刮破他手臂上的袖子,在他手臂上劃出了幾道明顯的血印,不過衛風面上卻不見絲毫疼痛之色,反是一臉嫌棄道:“我說大黑子,小心心到底平時都給你喂些什麼吃的,你一天比一天胖,你還怎麼飛得動的啊你?當心哪天你就胖成一個球。”
“戾——”像是聽得懂衛風說什麼似的,那隻海東青對着他的耳朵當即戾叫一聲,震得他耳朵發麻。
“行行行,你不胖,全天下就屬你最矯健,啊。”衛風掏掏自己耳朵,而後從海東青的右腿上取下來綁在上邊的小銅管,只見海東青翅膀撲撲,當即飛走了,一副不願在衛風面前多留一瞬的嫌棄模樣。
“我說小衿衿,你看看那隻胖大黑,它居然嫌棄我?”衛風一臉抽抽。
衛子衿肯定地回答道:“它的確是嫌棄爺。”
“小衿衿哪,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將你的嘴縫上。”衛風瞪衛子衿一眼,然後低下頭用匕首削開了銅管口的封泥,一邊嫌棄地哼哼聲道,“別人都是用信鴿,就小心心用什麼海東青來傳信,胖就不說了,爪子還利得不行,回去得好好說說他。”
“還有,別在這麼大半夜的給我傳信來,小心心腦子長到哪兒去了?”衛風說完,打開了從小銅管中取出的小信,待他看罷小信上的內容,他那嫌棄的神情全都僵在了臉上。
衛子衿問他道:“七公子的信可是又寫了讓爺不高興的事情?”
“那個……該死的小饃饃——!”衛風咬牙切齒,“走了小衿衿,天明之時必須回到京城!”
衛風說完,馬鞭狠狠抽在了馬屁上,馬兒吃痛,撒蹄猛往前衝。
他手裡的那張小信,被他捏成了碎片,隨風而散。
那信上,是長情的字,只有短短一句話。
‘我明日與螢兒成婚,你自己看着辦。’
衛風這會兒將身下的馬匹當做了長情來狠狠抽,那隻該死的胖兔子死饃饃!就是讓他在路上趕死了才甘心!
*
京城外,北。
夜色裡,有一黑影看着無恆道人的屍體,問一旁的元真道人道:“你師父如何死的,你竟沒有絲毫記憶?”
“回師伯,是。”元真眉心緊擰,沉沉應聲。
只聽黑影又道:“看你師父的死狀,是被人活生生取了心臟,放眼整個京城,有誰人能只一招便能讓你師父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還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取走自己的心臟?又有誰人能輕而易舉地便廢了你一身所學?”
“弟子……不知。”元真將頭垂得更低,眉心擰得更緊。
師父如何死的,兩位師弟是如何受的傷,他身上奇經八脈盡斷失去一身武功甚至再不能習武,這究竟是發生過什麼事情,不論他如何回想,仍舊什麼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那就唯有進京看看了。”黑影沉聲道。
“師伯您……您要進京!?”元真面上盡是驚詫之色。
黑影並未理會元真,從他身旁離開了,在走出幾步後才又沉聲問道:“那你可還記得你師父領着你等私自下山來,是到何處去?”
“弟子記得。”元真趕緊回答道,“京城城西,沈家。”
*
莫府,憶思苑。
莫凜沒有睡,他坐在滿是石榴花的院子裡,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
石桌上擺放着兩隻小盤,下盤裡盛着甜糕,還有一隻盛着苞米甜湯的瓷盅,瓷盅裡擱着一隻大湯匙,旁邊擺放着兩隻乾淨的小碗,風燈在石桌旁的石榴樹枝頭上搖晃,晃得桌上的甜糕及甜湯明明晃晃。
石桌上,還有幾朵火紅的石榴花,從枝頭上掉落下來的,落在地上,莫凜將它們拾起,放到了桌上。
他此刻也正彎着腰,將掉落在凳腳的一朵石榴花撿起來。
但這一朵,他沒有放到桌上,而是放在手心裡,像是看着心愛之人的眉眼一般看着手裡的石榴花,眉目溫柔。
只聽他自言自語地柔聲道:“苓妹,那孩子明日便要成婚了,從前你還擔心他遇不着一個待他好真心接受他的姑娘,我說了不用擔心,你卻還是放心不下。”
“這個小姑娘性子活潑,與你有些相像,那孩子很是稀罕,那孩子變成那副模樣抗拒所有人觸碰偏偏喜愛往那小姑娘懷裡鑽,也不知是隨了誰,我記着我可沒有這麼流氓無賴,莫不成是隨了苓妹你?”
“不過,那小姑娘倒是真心待那孩子好,我看得出來,苓妹也只管放心。”說到這兒,莫凜微微笑了起來,將手心裡的石榴花放到了桌上,輕聲道,“那孩子來了。”
石榴樹中,長情走來,面無表情地看着莫凜,喚了他一聲,“爹。”
“坐下吧,當做夜宵了,我和你一起吃。”
“嗯。”
“白日裡那書,可有沒看懂的地方要問我的?”
“我有腦子,不用問你。”
“我就怕你的腦子在這方面不夠聰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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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得蛋疼,晚上也還是9點以後有二更,就這樣,我醞釀着繼續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