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滿屋譁然。
沙彌驚呆了:“你你你,有沒有搞錯?你要打劫我們?”
秦韜也驚呆了,喃喃道:“打劫寺廟,天理不容啊!”
沙彌立馬接他的話繼續說道:“不錯,你怎麼能打劫寺廟、打劫和尚?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佛祖不會原諒你們的!”
王七麟問道:“你是說你是個和尚?”
沙彌理所應當的叫道:“我自然是個和尚!”
“很好,給我背一段最基本的《金剛經》。”
沙彌呆住了。
“金剛經不會背?那來一段《楞嚴經》。”
“總之,你得給我們來一段絕活!”
沙彌吞了口唾沫說道:“幾位看來是有備而來啊,但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徐大輕快的甩手給了沙彌一個瀟灑的巴掌:“哪那麼多廢話?還知道你們是誰,咋了,知道了就不搶了?”
話音落下,他伸手去掏沙彌的胸襟:“把我的錢還給我!大爺的錢也敢收?卵子不大,膽子不小!”
沙彌怒視他,徐大又給了他一巴掌:“看什麼看?剛纔我家公子問你的話還沒說呢,趕緊回話!怎麼着,你磨磨唧唧的什麼意思?把我家公子的話當放屁?”
王七麟擡腳想踢人,但一時不知道該踢這假和尚還是踢徐大。
沙彌眯着眼睛,陰陰沉沉、一字一頓的說道:“諸位,知道嗎?你們是在玩火!”
王七麟笑了:“沒有,我們還沒玩火,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將桌子上的油燈拿過來,將沙彌兩腿拉開綁在桌腿上,然後不懷好意的將火油倒在了他褲襠上。
徐大拿出火摺子甩了甩,笑容很邪惡:“大爺今天給你弄個十萬火雞,你是第一個,所以是新雞,新雞火燎,嘿嘿,咱這都是有說道的。”
沙彌要叫,謝蛤蟆一甩手,他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徐大扔下火摺子,一道火線順着他的褲腿燒到了他的褲襠。
沙彌驚恐欲絕,瘋狂掙扎。 wωw¸ тt kдn¸ ℃o
王七麟蹲在旁邊說道:“現在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沙彌瘋狂點頭。
謝蛤蟆解除給他的封口禁術,他急忙叫道:“廟裡一共十二個人,就主持年紀最大,比他小的是元輝法師!”
王七麟急聲問道:“遠輝法師什麼年齡?出家之前是幹什麼的?”
“他今年四十有二,出家之前是一名船伕。給我滅火,快給我滅火啊!”
“那他跟你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給我滅火啊……”
“既然你不肯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問題,那就準備圓寂吧,放心,待會要是燒出舍利子,我會給你送到大寺廟裡供奉起來的。”王七麟搖頭站起。
火焰在褲襠燃燒,秦韜膽顫心驚的低聲說道:“師傅你快點撒尿!你有水噴頭啊,自己澆滅它!”
沙彌現在的水噴頭是眼睛,淚流滿面。
他終究扛不住火焰炙烤的壓力,叫道:“我們是一夥山賊!我們是山賊,日子過不下去了,大當家看這廟裡人少,就領我們來這廟裡搶掠!”
王七麟問道:“廟裡的和尚呢?”
秦韜央求道:“諸位好漢,能不能先放了他?我聞見一股燒頭髮的味道了。”
王七麟衝徐大點點頭,徐大擡起腳說道:“大爺給你滅火!你們看什麼?一起上腳啊!”
三隻腳一起踩了上去,王七麟下腳最狠。
廟裡原本的和尚顯然被殺死了,秦韜看到的枯骨便是和尚所屬,現在廟裡的和尚都是山賊假扮,所以纔會有那麼多異常。
對待山賊,不必客氣。
既然動手,那就得雷霆萬鈞。
王七麟掏出大印令給秦韜看,說道:“我們是聽天監官差,特來調查寺廟和尚失蹤一案,現在我們要去捉拿山賊,這個交給你來看管,你能看住吧?”
秦韜趕忙拱手道:“原來是聽天監的大印,學生見過大人,請大人放心,學生定不辱命!”
這時候捉拿山賊最是合適,天上一直下雨,又到了中午飯點,山賊們都躲在食堂裡頭吃飯,王七麟三人踩着雨走進去,將他們堵了個正着。
山賊們沒有預測到他們會主動找上門來,還在食堂裡頭一邊大吃大喝一邊爭執:
“一出手是個金銖,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咱綁了他趕緊上山,到時候找他家裡要一票夠咱吃十年!”
“太草率了,讓老和尚去探探他的底,萬一他家底不夠豐厚怎麼辦?”
“都別吵都別吵,咱們佔這山門半個月了,該變賣的東西也變賣的差不多了,繼續留下確實沒什麼價值,正好今天下大雨又來了個肥羊……”
“來了個肥羊能怎麼着?咱不是還有計劃呢嗎?還有遠大規劃呢,哦,按照你們的意思把他們綁了,然後呢?然後怎麼去做生意?”
“有道理!”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山賊們愕然扭頭,看到門口悄無聲息的出現三個人。
王七麟笑容可掬的說道:“諸位要綁架的是我嗎?”
一個方臉大和尚面色一變,心裡咯噔一下:雖然他們一羣人剛纔在爭吵,可是對方一路走來卻能避過衆人耳目,這實力差距太大了!
他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一羣和尚突然炸窩,聯袂往門口衝來。
王七麟不用動手,他讓開位置,徐大一搓拳頭殺了進去:“老狗撲人!”
“狗急跳牆!”
“嫁雞隨狗!”
徐大連踢帶踹,一套少林狗拳虎虎生風,將幾個沒有修爲的山賊挫的一陣哀嚎。
方臉大和尚兔起鶻落殺了上來,氣沉丹田擺臂出拳,一招黑虎掏心直奔徐大胸口而去。
他有修爲,不在徐大之下!
這時候門口響起一聲怒喝:“看,暗器!”
正與徐大交手的大和尚臉色一變急忙回手護體,扭頭看到一團黑影衝自己而來。
黑影飛出來的並不快,他一下子看清了怎麼回事:日,一隻貓?
他急忙甩手做長鞭拍在貓身上,這一拳氣力十足,別說是貓,就是一頭牛也能給打倒!
結果這貓在空中也甩動尾巴做長鞭,兩條鞭子相抽,方臉大和尚悶哼一聲,手臂斷裂!
八喵落地再度甩尾,小尾巴跟個彈丸似的飛了出來。
暗器又見暗器!
這小尾巴甩出速度極快,大和尚眼前一花,兜頭像是被人拍了一板磚——
這暗器上頭!
八喵極速跳起落下,它在食堂裡頭飛竄不停,又是揮爪打喵喵拳又是甩尾做長鞭,將一羣山賊掃的連連慘叫。
謝蛤蟆掃了一眼說道:“這裡頭只有九個人,刨去主持和咱房間那個,還有一個沒在這裡!”
王七麟道:“去找他!”
謝蛤蟆一甩長袖在雨幕中飛了起來,幾個掀開窗戶想逃跑的山賊見此直接面色慘淡的跪下了:對方有神通!
放棄抵抗,免得捱揍。
謝蛤蟆飛上摩尼殿屋頂,他如鷹隼般站在尖頂上遙望四周,雙臂一甩長袖飄蕩,像一隻大鳥般飛向了一處偏殿。
見此王七麟一腳踢暈一名衝到門口的山賊,拔腳追向謝蛤蟆消失方向。
依然有大雨在風中飄,偏殿一帶地上結了一層冰,王七麟追的快,一腳踩上去差點劈叉。
謝蛤蟆拎着一個身穿灰白僧袍的中年人踏冰而來,他笑道:“七爺扭腰晃屁股的是在做什麼?”
王七麟看向他手中的中年人,臉上大喜:“侯大人,哈,好久未見啊。”
被謝蛤蟆逮到的赫然是當初隨侯德才一起逃跑的皁隸班頭侯矯健,不過這貨現在剃了光頭、貼了花白眉毛、花白鬍子,恍若老僧。
被扔出來後,侯矯健哭喪着臉說道:“阿彌陀佛,七爺您能不能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您看我都出家爲僧了,不問紅塵、不理俗事……”
“這種沒味道的屁就別放了,”王七麟好笑的擺擺手,“你叔叔躲在哪裡?別逼我動刑,你知道我們聽天監的手段,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念舊情要廢了你。”
侯矯健對聽天監的酷刑有所耳聞,聽了他的話頓時打了個寒顫叫道:“七爺,我叔叔被你們給抓走了啊!”
王七麟一怔,道:“什麼?被抓走了?被誰抓走了?”
侯矯健說道:“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就看見他肩膀上有個黑烏鴉,穿着的是你們聽天監的官服。然後他找到了我叔叔,我叔叔壓根沒反抗,當場就跪下了,就這麼被他給抓走!”
一聽黑烏鴉王七麟便知道了抓走侯矯健人的身份,主管雲州的銀將太霸。
他問道:“那陰囹圄呢?也被那人給拿走了嗎?”
侯矯健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叔叔把我帶走,然後帶我躲入了一條河邊的蘆葦蕩中。之後他並不怎麼管我,更沒有跟我提什麼機密事宜。”
王七麟沒聽完就招了招手:“把他帶走,送去詭獄,到時候他會老老實實交代的。”
聽天監自己有一套牢獄,從府一級開始設立,叫做詭獄,裡面不怎麼審人,主要是審妖魔鬼怪,極其殘酷,讓人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一聽這話侯矯健崩了,他撲上來要去抓王七麟手臂,叫道:“七爺,我說的是實話啊,真的,不信你去問你們聽天監的大人,我叔叔啊不,是侯德才那反賊當時見到您那位同僚之後,立馬跪下,然後跟着他走了!”
冥鴉使太霸,這人在聽天監裡頭威名顯赫,侯德才當差多年自然知道他,所以看到他出現老老實實下跪被帶走很正常,這些話王七麟相信。
可他不信侯德才什麼都沒給侯矯健說!
當然他現在不指望從侯矯健手中得到陰囹圄,既然太霸捉到了侯德才,他自然有辦法找到陰囹圄,這事不用他管了。
王七麟不說話,板着臉走在雨幕中。
侯矯健抓着手臂在後努力跪走:“七爺,求你信我,我我、你知道我的,我很尊重你,我是跟着我叔叔倒了黴,不是我,我是跟着侯德才那反賊倒了黴啊!”
“你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你放我一馬,你別送我去詭獄!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寺廟,這寺廟裡有一夥山賊,他們在半月前闖入多聞寺,然後殺了寺裡的和尚只留下個主持。”
“他們還殺了來寺裡借宿的一個行腳商人,搶了商人的錢和貨,把他的屍首給拆解了,混入廟宇下農戶送往城內一家飯館子的籮筐裡,想以此來製造混亂……”
聽到這裡王七麟回頭:“飯館子是永紅火?”
“對,永紅火,”侯矯健見他對自己的話來了興趣,便一籮筐的倒了出來,“他們發現做山賊沒有前途,便想找家飯館子做買賣。可是他們沒錢,聽說寺廟有錢,就來搶了多聞寺,想攢錢去城裡開館子。”
王七麟明白了:“但他們想弄一家大館子,看中了永紅火。永紅火掌櫃的卻不想轉讓給他們,於是他們便想殺人送屍塊進去製造混亂,到時候永紅火開不下去了,就只能賣給他們,對吧?”
他當時猜測是永紅火得罪過的什麼人或者哪個對頭策劃了這一切,唯獨沒想到是有人以此爲手段想迫使掌櫃的轉讓飯館。
這一招太狠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永紅火被這麼一鬧名聲壞了,即使山賊們去接手,怕是生意也難以再紅火起來。
不過山賊們估計沒有想的這麼遠,他們頭腦簡單,一羣傻子。
果然,侯矯健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一點沒錯,正是如此!”
王七麟衝謝蛤蟆苦笑:“咱們今天來多聞寺倒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好歹幫竇大春破了一件重案。”
他們回到食堂,和尚們已經被全抓了起來,徐大正一個個捆綁。
王七麟很喜歡看他綁人,捆綁手段嫺熟,繩釦漂亮且結實。
讓他吃驚的是綁住山賊頭子的繩子,那是一根小黑繩,上面長着毛……
八喵看到他回來跑過去甩了甩尾巴,小黑繩解開變短變胖,又變成毛茸茸的小尾巴回到它尾巴上。
“七十二變啊?”王七麟驚呆了。
他把主持放了出來,主持看到一羣賊人全被捆綁起來,當場淚如雨下:“原來三位是聽天監的大人,多謝大人們仗義援手、明察秋毫,否則老衲要被他們害死了。老衲身死不要緊,可憐我寺內諸位師弟和弟子,他們全被賊人給殺害,我若是死了,誰還能給他們伸冤?”
主持名叫圓覺,他將事情經過詳略得當的講了出來。
多聞寺雖然不是什麼大寺廟,可是也不至於被十來個普普通通的山賊就能攻下,他們是有得道高僧的,也就是前一任主持。
奈何前任主持去縣衙做法事被陰囹圄給弄死了,不巧他當時把寺裡好手也全帶上了,這意味着整個多聞寺的精英被一網打盡,一起給折在了裡頭,全死了。
也是這個原因,多聞寺只好暫時閉寺,一是排解和尚們的悲傷,二是前任主持身死,他們沒法再做法事。
結果山賊們發現了機會,他們在十多天前的夜裡摸黑殺進了寺廟,砍死了所有和尚,只留下最年長的圓覺,看他最好控制,就讓他做了主持。
這些天來山賊們裝作和尚的樣子鳩佔鵲巢,變賣寺裡的家當想買個商鋪做生意,幸虧王七麟今天到來,因爲山賊們已經把寺裡值錢家當都賣的差不多了,最近兩天正準備殺了圓覺全數撤走。
圓覺最後雙手合十,面露滄桑:“阿彌陀佛,這些人業障纏身,其心可誅!他們在廟裡造下了好大殺孽,老衲眼睜睜看着弟子們被屠殺,還以爲諸位今日也要被屠殺,先前內心着實痛苦!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說到最後,濁淚橫流。
王七麟等他平復了心情,問道:“圓覺主持,我想知道這些山賊是一起來到多聞寺的嗎?有沒有來過一位年紀與你相仿的老山賊?”
圓覺搖頭道:“阿彌陀佛,這倒是未曾發現,不過他們不是一起來的,最初到來的山賊……”
“不好!”謝蛤蟆陡然怪叫一聲,拔腳衝向山賊頭目方臉大和尚。
大和尚臉上帶着古怪笑意,身上依稀有火焰在跳動,但火焰一閃即逝,王七麟也只是掃到了一眼,並沒有確切看到。
徐大沒有開目神,眼力勁可比不上他,他見謝蛤蟆皺眉站在大和尚面前而大和尚一動不動、表情凝滯,就上去作勢要踢他一腳。
謝蛤蟆急忙攔住他,搖頭道:“別碰,他體內有火。”
徐大道:“我體內也有火,我火氣特別大,剛纔撒的尿很黃。”
謝蛤蟆嘆了口氣道:“他體內的是獄火,焚身獄火,現在他整個人已經被燒沒了。”
說着他從隨手撿了個碗扔在大和尚身上,這大和尚猛的就垮了,化作一堆骨灰。
周圍的山賊嚇得哇哇叫,沒膽子的往後縮,有膽子的破口大罵:“禿驢你對我家大哥做了什麼?!”
眼前一幕讓徐大深感驚駭,他叫道:“這是什麼慾火,怎麼把人整個給焚燒成了渣子?”
王七麟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知道這個大和尚口中肯定有什麼消息,他是爲了保住這消息才自盡的。
於是他顧不上下山立馬提審侯矯健,問道:“你是怎麼加入這羣賊和尚裡的?”
侯矯健說道:“是侯德才給我的消息,他跟我說如果自己出了意外,就讓我來多聞寺,到時候跟寺內和尚說一句‘我是來找黃公子’的,然後他們就會接納我。”
“我也是這麼做的,在侯德才被那位大人抓走後,我便悄悄來了多聞寺,還以爲他是讓我出家爲佛、躲避紅塵劫難,哪知他把我送入一個火坑裡,我也是進了寺廟才知道這寺裡的和尚是一夥賊人!”
王七麟道:“那侯德才沒有來過寺裡?有人曾經在鐵牛衝見到過他穿着僧衣的身影。”
侯矯健沮喪的說道:“那是我,我偶爾會去鐵牛衝,因爲寺裡的賊人想要吃肉吃魚,可我們不敢拋頭露面,於是我就去鐵牛衝給他們捕魚。”
王七麟看着他與侯德才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倒是信了這段話。
當初老漁翁看過侯德才畫像說,他見過類似樣貌的人,但又不是很像,那會他就猜測老漁翁看到的可能是侯矯健。
他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在鐵牛衝殺過人?”
侯矯健趕緊擺手:“沒有,七爺您明察,我沒有殺人,不過我在那裡處理過一段屍體,是寺裡賊人殺了那行腳商人後讓我處理他的肢體,那天我正好要去鐵牛衝抓魚,便將肢體扔進了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