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說:“當兄弟的時候,我們可以勾肩搭背無話不談,沒有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沒辦法當兄弟的時候,就只能形同陌路保持距離,這樣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她看了看蘇宸,“這對你也一樣。這是從蘇靜身上總結出來的,並不是他不一樣,而單單針對你。當有一天,你也像我放下蘇若清那樣放下了我,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做好朋友,我們也可以一起喝酒一起晃盪無話不談,但是現在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說着她就看向蘇宸,“不過我覺得你不是那種會願意和我做 朋友的人。”
蘇宸反問:“那你還願意和他一起喝酒一起晃盪嗎?”他,是指蘇若清。
葉宋回答:“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以後怎麼想的?”
“以後?”葉宋無謂道,“以後還是等我們能夠從這裡活着回去之後再慢慢想吧。”
蘇宸道:“我忽然覺得,多聽了一些你的想法之後,你和別的女子也並沒有什麼區別,一樣有喜怒哀樂一樣多愁善感,可能唯一的區別就是你不像個女人。我想等我徹底瞭解你了,說不定就能夠放下你了,你不也是在徹底瞭解了他之後才能夠放下的麼。”
“好像你說得有點兒道理。”
“所以以後如果你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不妨跟我說。我都會聽着。”
葉宋想了想,還是點頭,想起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便問:“白天鬼毒夫人和南樞是怎麼回事?”
蘇宸沉吟道:“不清楚,大抵是要來殺我的。”
葉宋沒有再多問,而是道:“鬼毒是個麻煩人物,我們沒少吃虧,以後你看見她不可硬來要小心行事。”說着她便自行收拾了旁邊的碗筷,“天色也不早了,該回去休息了。”
她剛準備起身,蘇宸忽然道:“以前的事情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模模糊糊的。若不是如今到了這裡,見到那南樞那個女人,我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以前……我和她,很欺負你嗎?”
葉宋道:“都過去的事了問這麼多做什麼?不是徒增煩惱麼?”
“可我應該知道。”
葉宋看着他:“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兩人面對面沉默片刻,葉宋忽然問,“你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蘇宸道:“我只知道,她騙了我,我一點也不曾愛過她,而她還和我一起傷害過你。光是最後一點,我就不能饒恕她。”
葉宋起身,將碗筷端着準備走出院外,側了側頭道:“你們怎樣那是你們的事情,要做個了斷也跟我沒有關係。但我這人沒法大度,就算她對你還餘情未了,再讓我碰到,她是南瑱人,也別指望我對她客氣。”
往前走了兩步,葉宋又停下,道:“有一件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南樞曾懷過你的孩子,但是是她自己先不要你們的孩子嫁禍到我頭上的。後來你才把我關進了地下室折磨我。”她說得雲淡風輕,蘇宸卻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那總歸是你的孩子,丟沒丟我覺得有必要跟你澄清一下。”
說完以後葉宋就走了,徒留蘇宸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後來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葉宋和蘇宸身爲北夏首將,帶領着北夏的將士們衝鋒陷陣英勇無畏。他們是執着不休的勇士,有着高昂的士氣和堅定不移的信念,一次又一次地進攻柳州城。
柳州的城樓搖搖欲墜。
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夕陽沉淪,硝煙滿天,將天邊的晚霞映襯得朦朦朧朧。葉宋和蘇宸鳴金收兵,總是第一個跑在前面趕回來,在最後一縷霞光散去之前,回到蘇靜的身邊。
她在路邊的時候,看到株盛開得正好的百日草,即使是酷暑,也沒能使它低頭。當時她跳下馬來,蹲在路邊將那株百日草從泥土裡移了出來。
身後將士們安靜等候。他們所看見的、認識的葉宋是北夏第一女將軍,殺敵無數豪情萬千,跟柔婉清麗根本沾不上邊,可是當葉宋手裡捧着那株百日草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溫柔絕不遜於北夏的任何一位姑娘。
大抵這便是人們所說的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她高挽的頭髮,有幾絲凌亂,額角的髮絲隨風飄揚,垂着眼簾看着手中百日草,身上的盔甲上沾滿了敵人的鮮血,披風亦在那風中獵獵飛揚,那一刻,她與戰爭所帶來的所有的冷酷與殘忍不沾邊兒,美得像幅畫。
葉宋手心裡捧着一捧泥土,暫時滋養着那株百日草。隨後翻身上馬,一揚馬鞭,赫塵便繼續往前狂奔,矯健的馬蹄掠起數丈風塵。
軍中的事都交給了蘇宸和劉刖,葉宋第一時間在宅子門前停下,撩一撩披風便大步跨了進去。走進蘇靜所在的院子,卻是輕輕推了房門。
葉宋將百日草移栽進了一個小盆裡,撒了點清冽的井水,然後腳輕輕踩着地面,從蘇靜的房間走過,將它擺放在蘇靜的窗臺上。
最後一抹霞光也漸漸淡去,百日草上的光輝黯然,但它依然頑強地高昂着頭,彷彿正翹首等待着夜露的滋潤。
葉宋回過身,站在蘇靜的牀邊,看了他半晌,隨後彎身下去,手指輕輕撥了撥蘇靜鬢間的散發,對他說:“我回來了。”
每日,她回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樣,好叫他安心。
她不會走遠,不會一走就不回來。
即使受傷了,她也要拖着自己的身體,來到他身邊,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對他這般說。
有人說,大敵當前,牽掛就是一種牽絆。
但她不這樣覺得。她時時刻刻都在牽掛,那不是一種牽絆,而是一種力量,鼓舞着她前進。不管前方多麼艱難,她都要克服,因爲她要拼盡一切活着回來,這樣纔好讓他安心。
這許多天來,一直支撐着她的,便是對蘇靜的牽掛。
葉宋沒有坐在蘇靜的牀邊,也是搬了一張凳子來坐下,她覺得自己身上太髒了,有血腥氣還有沙塵,一定會弄髒蘇靜。
她還沒有說一句話,看見蘇靜鬢間的淡淡的泥印子,想了起來,自己方纔手捧過泥,又去碰他的頭髮,於是給他弄髒了。葉宋伸手想去拂掉,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頓住了,起身去木架的盆裡洗淨了手再回來坐下。
沉默一陣,葉宋忽然不曉得該說什麼好,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完全像一個乖孩子。
天色黑了下來,房間也跟着暗了下來,直到葉宋快看不見昏暗的光線裡蘇靜的臉了,她纔想起應該去點燈。葉宋拿過桌上的火摺子,點燃了一根蠟燭,幽幽的燭光將房間充盈了起來。
她側頭看了看窗臺上的百日草,回頭對蘇靜說:“今天仗打得比較激烈,再有幾天,肯定柳州的城門就要破了。回來的路上,我發現了路邊生長着一棵野生的百日草,雖然開的花不如上京的花那麼漂亮,但總歸是很堅強,不畏酷暑和烈日。我便把它帶了回來,養在你窗邊,也還算養眼。等你醒來了一往窗外看就能夠看得見。”
房間裡是壓抑的沉默。只要靜下心來,彷彿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良久,葉宋聲音有些低啞,又道:“我之所以把它帶回來,是想讓你和它一樣,不管多辛苦都頑強地活着,還有……早點醒來。”
後來,包子送了藥來,還不等包子說話,葉宋便問他:“今天蘇哥哥有沒有醒來?他有沒有說了什麼話?”
包子搖搖頭說:“自從上次醒了之後就再也沒醒過了,英子姐姐每日給他施針,看得出來他很痛,眉頭都糾在一起了。偶爾胡亂唸了兩句,我正給英子姐姐當幫手呢,沒有仔細去聽是什麼。”
葉宋道:“你做的是對的,不應該分心去聽他說了什麼。”
葉宋草草休息過後,又與軍中大將商議,連夜去偷襲南瑱。這一次徹底把南習容打怒了,他現身城樓,親自指揮作戰。
眼見着城門快要被攻破了,不等葉宋他們闖進去,南習容便揮舞着戰旗,一聲令下,大開城門,南瑱士兵從裡面衝了出來,登時就跟北夏的廝殺成一片。
對於南習容來講,這不再是一場遊戲,因爲他已經沒有過多的精力去跟他們耗了,於是自己也飛身下城樓,身先士卒,殺得渾身浴血。
這是戰爭,一場生死存亡的戰爭。面對葉宋和蘇宸的決絕,讓他覺得一旦南瑱敗了就再無翻身之地。
南習容記掛着葉宋,他時時刻刻不在惦記着,跟這個北夏的女人面對面打一場。
於是他殺出一條血路來通向葉宋。葉宋騎着戰馬,手中長鞭呼呼如銀蛇閃電,赫塵在殺喊聲中嘶鳴,擡起前蹄能將一干衝上來的南瑱士兵踏得血肉模糊。
南習容從南瑱士兵那裡拿過一把劍,飛身而起,就直直衝葉宋刺來。當然他沒有想過,單單是這一劍就結果了葉宋的性命。果不其然,還不等他靠近葉宋,突然側邊竄來一道風,頓時一個人影閃至他面前,和他打個滿懷。百鍍一下“妖孽王爺小刁妃爪機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