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譏笑着臉上的口罩早就掉了，疤痕和掌印看起來十分噁心，尤其在她這張臉上，配着她猙獰的表情，讓人看了汗毛都要根根豎起。
只聽她說着，“如果真的是那樣，按照顧墨的性格，爲什麼要幫助一個毫無關係的人？”
“顧墨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知道，沒有一點溫潤的好脾氣，不會隨意幫助別人，這些你應該比我還清楚纔對吧。”南宮寒心說完緩慢地往前走着。
韋隱狠狠咬着牙，“該死的！”她又看向沐念傾離開的方向，現在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應該是轉到某個角落了。
沐沐現在大概也需要整理整理心情吧，她本來就對顧墨沒有太多信心，本來就覺得他那個人沒多好，這下好了，又被影響了。
沐念傾走的並不快，她有一個習慣，只要遇到轉彎，就先朝左走，然後下一個朝右走，這樣就能走很多路。
她重重握着拳頭，雙眼微微眯着，平時的慵懶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失神，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情緒了。
情緒失控，無法積極調動自己的情緒，無法看清前面的路。
在她人生中殺了第一隻妖時，她聽到了另一隻妖的哭聲，她本以爲妖都是壞的，妖會欺負百姓，妖會吃人，妖會用不正當的方式修煉……
但是她不知道，妖也是有感情的，她當時的做法，就好比在一個很重要的人面前，做了一件最殘忍的事情。
直到現在她都記得那個聲音，是在控訴是在難過，那個聲音是痛苦的。
就因爲她當時沒有控制好情緒，見到一隻妖急於展現自己的實力，急於得到肯定。
就是因爲沒想太多，所以她做了一件太不正確的事情。
而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她又做了一件錯事。
她不該對凡間有太多感情，她終究還是一個蜀山弟子，她終究是要回去的，她不能衝動，不能任由自己這種瘋狂的情緒蔓延，她必須及時束縛自己。
顧墨是凡人，凡人對仙本就會產生一種迷戀，她不能因爲他的崇拜而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力。
顧墨終究會找到一個凡人，他們會幸福地走下去，而她只是一個過路人而已……
這裡的人，到最後，都是會忘了她的。
沐念傾緩緩把頭靠着牆，微涼的磚牆和她的額頭相觸，她輕輕閉上眼睛，把手也放在牆上。
要冷靜。
要剋制。
要拒絕。
不能因爲別人的對自己好，就好像真的可以在一起了，不可以……不能……
心口處忽然蔓延着一種刺痛，她的手指用力地扣着牆，指甲縫都沾染了灰塵，但是她沒有鬆手，手指用力到指骨都泛白了，指甲也是失去了紅潤的顏色，變得的蒼白。
還是不捨得麼！
她猛的轉身，背靠着牆壁，擡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嘴角都滲出一絲鮮血。
“沐念傾，你還不死心麼。”聲音宛如地獄的烈鬼，陰沉，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一直走着，她要讓自己清楚，這是一件不能做的事情。
她要一直走到自己清醒爲止！
胸口處一直悶着一口氣，有些發酸，有些發脹，還有輕微的疼，這些感覺她從來沒有嘗試過。
這是第一次，卻可以用痛苦來形容了。
“小師妹！”身後忽然一個聲音。
小師妹……
沐念傾有些晃神，呆滯地看向身後，來人穿着一身潔白的衣服，發頂豎冠，長劍拿在身側。
她的嘴巴動了動，卻發現好像發不出聲音。
唐景遇跑到她面前，有些氣喘，揚起溫潤的表情，“小師妹，我穿着這身衣服，你是不是很喜歡？”
“喜歡……”沐念傾默默地點頭，“很喜歡。”
唐景遇這個樣子，簡直和大師兄一模一樣，記憶中的影子和唐景遇漸漸重合，合爲一體。
“大師兄，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沐念傾忽然一把抱住他，靠着他的胸膛，語氣親暱地像回到了小時候，“大師兄，我好久沒聽你給我講故事了……”
沐念傾現在已經迷離了，她真覺得現在在她面前的，就是大師兄。
“好，那你先倒數十個數。”唐景遇輕輕抱住她，然後看着那邊的片場，剛好看到了汪昀，他給汪昀使了個眼色，沒等到那邊有迴應，直接抱着沐念傾到了一個拍戲的房間，這裡什麼人都沒有。
“10、9、8……4、3、2……”數道這裡，沐念傾就不數了。
唐景遇笑了，摸着她的頭髮一臉寵溺，“我之前給你講故事，你也不會數最後一個數，念念，你還是沒有變。”
沐念傾恍惚地看着他，想到自己在蜀山的時候，也是這樣。
“小師妹，數十個數，我就開始給你是講故事。”
“小師妹，爲什麼每次都不數1。”
“好了，聽好了……”唐景遇緩慢地開始說着，“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大師兄，大師兄在給小師妹講故事，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大師妹，大師兄再給小師妹講故事……”
兩次回憶，意外地吻合，她一直以爲這種無聊的故事，無聊到聽不下去的故事，只有大師兄一個人可以堅持下去，卻沒想到，還有一個人……
而這個人還和大師兄長的這麼像。
沐念傾擡頭，眯眼看着他，而唐景遇還在繼續，直到被她看的說不下去，才笑了笑，“怎麼了，之前不是很愛聽麼？我還記得你小時能讓我說半個小時，也不知道最後是我逗你，還是你逗我。”
沐念傾有些疑惑，大師兄也是這樣講故事的，兩人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樣的，“……你真的不是大師兄？”
“嗯？我是你的大師兄呀。”唐景遇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摸着她的頭，“念念，我會一直在你身後守着你的，不用擔心，你說我是大師兄，那我就是大師兄。”
“你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沐念傾疑惑地問道，心裡忽然有了一種是特別不好的感覺。
唐景遇點頭，轉頭親暱地笑着，“是啊，從很小就是這樣想法了，不過念念終於開竅了，這纔是最讓人開心的事情吧。”
“該不會你就是……”沐念傾忽然住口，不敢繼續說下去，眼中全是不可思議，“不會吧……”
“什麼不會吧？”唐景遇奇怪地問道。
沐念傾忽然靠近他，仔細地看着，“你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唐景遇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什麼東西麼？是不是剛纔不小心蹭到的……”他一邊說着一邊用擦着。
沐念傾扯住他的手，“讓我看看！你臉上曾經有過奇怪的東西沒？比如很大一片胎記，比如很多斑，或者其他的，有沒有！”
“額，沒有啊，我現在只化了很淡的妝，之前臉上有什麼現在就有什麼。”唐景遇微笑地說道，“再說我之前的樣子，你已經不記得了？”
“我記性不好。”沐念傾仔仔細細的看着，離他很近，唐景遇看着面前這張放大的臉，喉結上下滾動着，他看着她泛紅的臉頰，櫻脣似乎還在嘀咕着什麼，眼眸裡也帶着焦急，雪白的頸部更加誘人。
他的聲音漸漸沙啞，“念念，你長大了……”
“人當然會長。”沐念傾不在意地說道，然後發現他臉上什麼都沒有，鬆了口氣地坐回去，“沒有就好。”就算要帶一個靈魂回去，應該是一個邪惡的靈魂吧，像這種，她也不忍心帶走。
唐景遇的手正要去抱她，她就已經坐回原位，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試圖轉移話題，“念念，你怎麼一個人到這兒來了，這裡很偏僻的。”
“啊，不小心走來的，在想事情，左走右走就到了這裡，我也不知道這是哪，更沒想到能碰到你。”沐念傾笑着說道。
唐景遇微微皺眉，“怎麼了？心情不好？”
“嗯，算是吧，但我已經把自己打醒了。”沐念傾笑着說道，看不出有一點不開心。
唐景遇這才發現她的臉頰泛紅不是因爲害羞，而是有些腫，嘴角似乎也有些傷痕，他用手輕輕碰着，“疼不疼？”
“沒事。”沐念傾又用自己的手背去擦，手背上已經有了一血痕，唐景遇立刻抓着她的手，看着手背上的血，“這是怎麼回事！”
沐念傾不在意地抽回手，用另一隻手輕搓着，“是我自己該打，要是不打一巴掌還會犯錯的，已經沒事了。”她說完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大師兄你不用這麼擔心我，我很好。”
“就算有再不開心的事情，也不要自己打自己，本來就是自己的心情不好，你還要打自己，這不是適得其反麼？以後有不開心的事情就來找我，我可以免費給你打，隨便怎麼打。”
唐景遇拍着她的頭，“就是不能傷害自己，聽到沒有？要是再讓我發現你這樣，我可就不客氣了。”
沐念傾微笑地看着他，帶着一絲滿足地嘆息，“大師兄還是和之前一樣，還是這麼溫柔，讓人根本討厭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