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欽安殿附近尋得的另一條地道內,薛雲柔駕馭着‘玄冥至陽梭’,正以近乎光一般的速度,在這條寬達五丈,卻幽暗潮溼的地道中疾速穿行。
飛梭的內部,聽天獒已經顯化出了形跡,踩在李軒的肩上。
“爲什麼會依附在你的身上?你去查公主的金冊玉牒就知道了。”
聽天獒有些焦躁的用爪子撓了撓臉:“殿下與你確實沒有任何交集,可你二人的生辰八字卻是一樣的。這就是你們之間的緣,她在最無助,近乎絕境的時候遇到了你,由此結緣。”
李軒無言的看了身後的紅衣一眼,隨後又蹙起了眉頭:“這些事情,你爲何不早說?”
“我也想說。”聽天獒‘嘖’了一聲,神色很無奈:“問題是南京地丞解坤,這位其實尚在人世。他以前任大晉首輔的時候,就是世間有數的天位高人。如今轉修魔道,法力更上層樓。
其人在南京城內埋下八十一處地火,一旦引發,整個南京城一半人都要被燒死,以此逼迫我家老爺投鼠忌器。關鍵是我也不敢說,他事後拿我泄恨,宰了我怎辦?”
它輕聲一嘆:“即便不宰我,我也不敢插手這皇室龍爭的,前任洞庭龍君不就是前例麼?龍氣反噬,煞力纏身,她至今都被封在水底,三百年動彈不能。”
李軒‘哼’了一聲,正想問你現在怎的就不懼龍氣反噬,不懼解坤的報復?前面雙手結印,駕馭飛梭的薛雲柔卻忽然出言:“軒郎,這應該是到了出口,不過這地方——”
她蹙了蹙眉,神色驚疑不定:“這似乎是孝陵?”
這條從宮城中延伸出來的地道,竟然是通往大晉太祖的皇陵?
李軒已經一個閃身,從‘玄冥至陽梭’中脫離,然後皺着眉頭往前方眺望。
在他眼前是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的青磚都刻有浮雕文字,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巨大的八卦盤圖案。
“如果是孝陵,我大概能理解真如爲何要將血棺帶到這裡了。南京龍氣最濃郁的地方,就在孝陵。”
玄塵子也飛身而出,神色凝重的看着前方:“這八卦盤應該是一個機關,有點麻煩,似乎是八卦圖結合洛書製成,上合星象。開啓它的方法,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一時半刻之間,我們怕是無能爲力。”
他與薛雲柔都於符陣一道上有些造詣,可要想將這破譯,怎麼都得一兩天時間。
“不用破解,殿下她應該知道。”
聽天獒回過身,看向了李軒身後的血眼少女:“建靈自焚之後,太宗在南京登基,直至永樂十五年纔將京城北遷。所以當時的紫禁城與這條密道,都重新整修過。無論是密道的出入口,還是這機關的開啓之法,都與建靈之時大不相同。真如兄妹之所以能夠出入此地,應該是從殿下的記憶中竊取——”
此時的血眼少女,正飄蕩於空,用無瞳的血色雙眼,‘看’着前方的石壁。
下一瞬,數十條血色絲線,就從她的身後伸展出來,一一連接上了那些浮雕青磚。
李軒的眼神一亮,他縱身上前,開始按照絲線的順序,將青磚一一按入了進去。
“其實我現在,更頭疼的是裡面的情況。你們不知道,就在大約兩刻之前,孝陵地宮的護龍閘已經被人放下,包括伏魔總管等衆多高人,都被隔絕在閘門之外。”
此時聽天獒的眼神無奈:“殿下的身體,已經快成爲真正的‘旱魃’。在孝陵墓內,她更有無窮無盡的龍氣可供使用。殿下身具的陰煞,是沒可能再壓制得住她的。裡面還有一位地丞解坤,我擔心你們三人進去,也於事無補。”
“可伏龍先生也隨侍在二皇子的身邊。”
薛雲柔才說到這裡,就語聲頓住,想起了另一個‘長樂’。
地丞解坤不可能在孝陵內部敵得過赫連伏龍,可如果有一個他信任的人施以暗算,那麼這孝陵地宮內的情況的確堪憂。
她不由想起了張副天師,想起了江含韻,心臟不自禁的一陣揪緊。
玄塵子則奇怪的問道:“他們這樣佈置,應該不止是爲祭煉旱魃吧?是爲了二皇子?”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旱魃的祭煉未必就定要進入孝陵不可。
“不是!我與老爺他做過幾次猜測,懷疑他們是要打開太祖墓。所以我現在也不知讓你們跟進去,到底是對是錯。說不定就是白搭上一條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聽天獒正呢喃着的時候,它忽然神色一凜,看向了身後:“是誰?”
“我!”
隨着這聲音,一位手持方天大戟的昂藏身影,驀然從黑暗中走出。
他一身月白長衫,氣質溫文儒雅,可週身卻散發着霸烈的罡氣,冰霧與雷電都在他周身纏繞:“僥倖,看來江某沒有來遲。”
“江伯父?”
前面正在開啓機關的李軒,不由驚喜的回望,隨後他就神色一愣:“您這是,天位?”
此時已有一股狂喜的情緒,在他的胸內涌起。
李軒就奇怪了,之前他從鎮妖塔下來的時候,就已經用符書向江雲旗求援。可怎麼直到他們入宮,江雲旗都還未趕至。
如今整個南京城,這是他唯一能夠指望的強援。
“就在你走之後不久,樂懷遠將他們祭煉的法器送了過來,讓我稍微耽誤了片刻。”
江雲旗看了眼李軒那渾身上下閃閃發光,浩氣澎湃噴薄的法器,不禁脣角微抽,眼中現出了些許憂色。
隨後他又轉過了視線,臉色凝重地望着前方那面堆徹成洛書八卦形狀的青磚牆。
“這裡通向孝陵地宮?我記得含韻她今天就在地宮之內值守對吧?”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今天可能還真是來遲了。
聽天獒也眼神驚喜,它想這位江南神醫,究竟是何時突破的天位?
隨後它渾身都打了一個哆嗦,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氣,正在席捲四方。
此時隨着李軒,按下最後一枚青石,他們前面有一扇大約三人寬的閘門,正在‘咔嚓嚓’的聲音中向上升起。
趁着這機括轉動之刻,李軒回過了身,朝着江雲旗一抱拳:“伯父,我拜託給你的法器,想必已練成了吧?”
“自然!”江雲旗擡手一拋,將一件器物丟了過去:“我擅自做主,給你加了東西,希望小軒你能喜歡。”
李軒將那圓盤形狀的奇特法器接過之後,就將之揹負於身後。隨着他探手一拍,無數寒氣四溢的銀白絲線內爆炸射出,漫卷覆蓋周圍二十丈地域。
李軒感應得到,這些絲線最遠可企及到兩百丈之外。
此時他的精神一振,眼中現出了異澤。
之前他設想的功能之一,是這些絲線可以在損毀之後快速復原。可江雲旗不知在這器物中加入了何物,竟可令這些絲線,可以在虛實之間變幻。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面閘門已經逐漸擡升到接近一人高的位置。
※※※※
孝陵地宮內,被衆人牽掛着的江含韻,一身衣物已是支離破碎,渾身上下則冒出了數十朵赤紅火焰。
那並非是源自於她自身,而是那正懸浮於二丈高空,宛如大日般散發純陽烈炎的‘長樂公主’——或者也可說是‘旱魃’。
這讓江含韻頭一次生出了後悔的念頭,後悔昔日初習武時,沒有兼修冰法。
這地宮中的局面,一直到張副天師被襲殺之後的一刻時間,都還能勉力維持。
赫連伏龍雖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重創,又被地丞解坤壓制,卻能依靠她與這裡衆多的御營將士,勉力維持不敗之局,一點點恢復軀體。
而長樂公主雖將二皇子虞見濟劫持,可權頂天與禮部尚書李元大卻依舊能遙制長樂,使其不敢妄動。甚至有餘力援手赫連伏龍,稍稍化解後者的窘境。
可這僵持的局面,卻在真如大師託着那尊血棺到來後急轉直下。
這令整個孝陵地宮,都化身火爐,一個個修爲都在四重樓之上的御營將士,甚至是六道司精銳,都在高溫灸烤下哀嚎而死。
尤其那‘旱魃’的目光所視之處,一個個都無火自燃。赤紅的火焰,從他們眼耳口鼻當中噴涌,然後在轉瞬之間化爲黑霧。
江含韻勉力鎮壓住體內的高溫熾熱,隨後就拔空而起,一刀往‘旱魃’重斬。可後者只是看她一眼,江含韻就感覺自己就像被一枚巨錘擊中,身體重重撞在了牆壁上。
此時她不但五內如焚,全身上下也都在燃燒着火焰。如果不是身上還有內外兩層戰甲,她現在已近乎赤身裸體。可這兩金屬甲冑,此時卻像是烙鐵,燙得她渾身灼痛。
如今整個地府中,溫度最低的就是赫連伏龍的周圍。他雖身體受損,至今未能復原,卻執着的將那寒力散播出來,維持着地宮東面一片區域的常溫。使得數百將士聚攏在此,苟延殘喘。
可代價卻是赫連伏龍已經恢復了一部分的軀體,不斷的在那條龐大騰蛇的追擊噬咬下潰散,瓦解。
“還在垂死掙扎!”
解坤化身而成的騰蛇噬咬着赫連伏龍的血肉,厲聲冷笑:“看到了這位真正的公主殿下,你就該知道沒希望的!這可是旱魃,自軒轅女妭之後,世間真正的旱魃。一旦她完成,即便於少保,也要讓她三分。你現在的掙扎,有何意義?”
他沙啞着聲音,語含勸誘:“放棄吧!現在投效我主,你依舊可當你的皇室供奉。功法,仙藥,洞天福地,該有的東西,都不會少你。”
迴應它的,卻是一把凌厲的長槍,從赫連伏龍的軀體中穿刺出來。這一槍出其不意,幾乎就將騰蛇整個左胸刺穿,後者卻不在意的‘嘎嘎’笑着。它的軀體轉瞬復原。然後以更兇猛的氣勢,往赫連伏龍撲擊,將他的身體,轟散,撞碎!
而此時的長樂,已挾持着二皇子虞見濟來到那面通體由‘玄青石’製成的墓門之前。
她微一探手,就將虞見濟的腕脈割開,而後將他的血液,抹在了墓門上。
“你這是在做什麼?”虞見濟蹙了蹙眉,眼中閃現異澤:“這纔是你們的真實目的?”
“用你的血開啓墓門,拿取裡面的一樣東西。”
長樂神色冷淡道:“當年太祖爲我大晉江山千秋萬代,曾於他的墓中留下後手,那是一件威力無匹的仙寶器胚,藏於墓內蘊養。這件事只傳於我建靈一系的嫡脈子孫,你們燕逆子孫是不可能知道的。如非是當年此寶還未蘊養成形,燕逆無論如何都沒可能打到南京。”
“可笑,太宗他兵法無雙,又有當時的天下第一人姚師之助,一件仙器又如何能扭轉戰局?”
虞見濟嗤笑了一聲,然後陰沉着臉道:“勸你們別費事,孤雖是父皇嫡子,卻並無封號,現在連郡王都不是。我的血,怎麼打得開這墓門?”
“你如今雖無王號,卻比親王還要尊貴。”
這是旁邊立着的真如,他脣含冷笑:“景泰帝爲防意外,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經寫好了冊封你爲太子的詔書,如今就存放於你母后的手中。天子口含天憲,如今除了皇帝與太子,你就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人。”
這個時候,一道氣勢恢弘的紫色光影,驀地從旁側擊而至。真如口誦佛號,在身前結出‘卍’字咒印,將那紫光擋在三丈之外。而此時高空中,那‘旱魃’驀然一揮袖,一股巨大的元陽之力衝擊而下,將那團紫光撞飛到三丈之外。
後者在牆壁旁顯出身影,正是國子監祭酒權頂天。他的脣角溢血,目光陰森的看着墓前的兩人。
而隨着二皇子的血液塗門,那扇‘玄青石’墓門也發生了變化,在門的中央處縮入一個方形孔洞。
真如則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個血色方印,嚴絲合縫放入到孔洞當中,於是整個墓門,都發出了‘咔嚓擦’的聲響。
虞見濟凝神注目,發現那血色方印的氣息,與自己心血相系。
他一瞬間,就想到了真如從自己體內抽取的那些血液。
“我對權祭酒的學問,一直都是很佩服的,如果可能,我希望在登上大寶之後,冊封權祭酒爲我的帝師。”
真如嘆了一聲,揹負着手看向權頂天:“可你們這些真正的儒人,就是這副臭脾氣。明知大勢已去,還要垂死掙扎,你看現在的形勢,你們哪裡還有挽回局面的可能?還請權祭酒看在江南——”
真如的語聲未落,就微一凝眉,看向了他們的右側,隨後就眼現出錯愕之意。
只見他來時的那扇機關暗門,正在緩緩打開。
“居然跟來了?”真如訝異的一聲呢喃,隨後一聲冷哼:“真是廢物!”
權頂天與二皇子虞見濟,也順着他視線看了過去。這一刻二人的眼中,都含蘊着強烈的期冀之意。
這地宮內的形勢確已至山窮水盡,如今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外援。
可當暗門打開,李軒當先一步穿梭入內。權頂天與虞見濟兩人的眼神,都齊齊一暗。
他們驚訝於李軒,居然能夠出現在此,卻不認爲李軒的到來,能夠扭轉這裡的局面。
可下一瞬,一個含着無盡寒息的身影,隨後穿飛入內。他身似電光,只往這墓室照了一眼,就驀地一戟轟砸在那騰蛇的軀體上。
冰雷交融,那磅礴寒力將這巨大騰蛇直接封凍,然後龐大的雷霆,又將之炸爲冰塵。
可地丞解坤隨後就化爲人形,一身赤焰燃燒,出現在懸空而立的‘旱魃’身下。在極力恢復軀體的同時,他脣角含着冷笑,目視着那手持方天畫戟的昂藏身影。
“冰雷神戟,江雲旗?”
“含韻,你現在如何了?”
江雲旗首先看了江含韻一眼,發現後者除了衣物損毀,大致無恙之後,就又望向赫連伏龍。隨後他就皺了皺眉,後者只餘殘軀,此時似乎連肉身恢復都很費力,分明已是元氣耗盡的模樣。
他皺了皺眉,擡手將一壺靈香四溢的漿液,朝赫連伏龍灑了過去,然後就轉過頭,神色凝重的看地丞解坤,還有空中的旱魃。
此時的紅衣女鬼,已經將無數的血色絲線伸展過去,可她的陰煞,卻完全不是那元陽之力的對手。在旱魃的七丈之外,不斷被燒灼,被融化。
“完了!完了!”聽天獒看着天空的‘旱魃’,面色無比的沮喪:“這雖然還沒完全轉陽,卻已跨過天位的門檻。這下好了,我們都得完蛋——”
“閉嘴!”
李軒眼神冷冽,直接一掌拍在聽天獒的頭頂,他一邊凝神看着天空中宛如太陽般的旱魃,還有那墓門前的真如兄妹與虞見濟;一邊將身後那圓盤中的銀絲,四面八方的散開,儘量覆蓋到這地宮的每一個角落。
他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上百個念頭,尋思着挽回局面之法。
也就在這刻,李軒隱隱聽見那護龍閘之外,似乎有人在誦讀着《詩經》。
這聲音他很熟悉,似乎是——龍睿?
李軒的眼中,頓時現出了幾分亮澤:“權祭酒!你現在能否號令外面的五千學子,在護龍閘外誦讀正氣歌?”
“可倒是可以!”遠處的權頂天眼神遲疑:“不過這地方已被護龍閘隔絕——”
可說到這裡的時候,權頂天卻心神微動。想起了李軒手中的‘文山印’,他沒法隔着護龍閘,與那五千監生聲同氣應,可身爲理學護法的李軒卻未必不可以。
思及此處,權頂天的瞳孔頓時閃現出了一抹亮澤:“我這就吩咐他們,最多隻需等二十個呼吸。”
此時的真如,已經往李軒注目過來:“理學護法?浩然正氣?”
在這一刻,空中的旱魃,也用冷漠無情的目光,朝着李軒的方向注目。這使得李軒周圍一丈區域內的溫度迅速上升,那灼熱的高溫令地面的金磚,甚至更下方的岩石都爲之融化。可李軒卻提前一個閃爍,到了二十步外,脫離開旱魃的視線。
後者又將數道灼熱的赤紅射線打出,追擊着李軒。可李軒的身影卻隨即閃逝,以讓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變幻着方位。
此時他的速度,竟隱隱有紫蝶妖女變幻萬千的意味,只以速度而言,甚至還凌駕於其上!
“這個速度?”後方跟隨進來的玄塵子就看呆了眼。他癡怔了片刻,就一聲驚歎:“不愧是李都尉——”
他以爲在天位之下,紫蝶妖女的遁法之速,已經是極限了。那位兼修的‘火’,‘光’二法,本就是世間最快的法門。
可今日的李軒,卻是刷新了他的認知。
真如與‘長樂’的面色,則逐漸青冷。他們發現‘旱魃’轟出的焰火,無論怎樣都沒法追及到李軒的身影。就連她的視線,也沒法將之捕捉。
此時那墓門已經打開,裡面卻露出了第二扇閘門,而就在‘長樂’提着虞見濟,用他的血液塗門之際。
真如忽然心中一凜,感覺到了極致的危險。然後他就見一團雷光幻化,一道刀光在極近的距離穿刺過來,一瞬間就破開了他的護身佛法‘金剛神咒’。
而真如雖是極力的避讓閃躲,卻還是被那刀鋒刺入右胸。
奇怪的是,對方明明用的是雷法,可刀鋒之上含蘊的卻是極致的寒力,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在瞬間凍結。
“李軒!”
真如爲之暴怒,他從袖中取出了一把金剛鐗,朝着李軒猛砸過去。可金剛鐗擊中的卻只是幻影,李軒一擊中的,就遠揚十丈,同時將懷義刀信手一甩,灑出了漫天冰屑。
他冷眼着看真如:“解決旱魃可能有點困難,可我尋思着,解決你這個御控她的人,卻還是能辦得到的!今日爺就讓你見識一番,什麼叫做‘超導’。”
也在這刻,他袖中的‘文山印’嗡然震鳴。
這是那五千國子監生,已經開始在護龍閘外誦讀正氣歌。
真如此時則只覺自己胸中的寒力頑固無比,難以融合,他用吃人般的目光看李軒:“九幽絕寒?”
——不止是這種頂級的寒煞,李軒是將自身的刀意與浩意融入了進去,使他的五臟六腑都如萬古恆冰,難以融化。
這逼使真如不得在五臟六腑之外,再造臟腑。同時他探手一招,使那旱魃的軀體,驀然下降兩丈,接近地面。
同時一股磅礴浩瀚,無窮無盡般的元陽炎力,自旱魃的體內爆發了出來,覆蓋全場。使得整個地宮的溫度,再次迅速攀升。以至於那四面的牆壁也開始融化。
“遁法無雙又如何?”真如的面色無比猙獰:“我讓你逃無可逃!”
“那可未必——”
李軒的身影,依舊是幻化不定。而此時紅衣釋放出的《正氣歌》卷軸,已經懸在他的身後。
“昔日蒙兀人爲使文忠烈公屈服,對其使用水,火,土,穢等七種秘法,意圖蝕其正氣。文忠烈公卻言,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之後歷時二年,都分毫無恙——”
此時不但他的體溫依舊如常,那圓盤散出的寒絲,也依舊冰寒如故,不受那灸熱炎力的影響。
也就在這一刻,真如的一隻右臂忽然毫無預兆的斷裂。這次則是純粹的雷霆刀影,炸開了真如的大片血肉。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於此同時,李軒在三丈之外一抖長刀,將刀身沾染的血肉盡皆震開。
“注意了,下一刀,我可能會斬斷你的脖子!”
這一刻,‘長樂’公主一陣心神恍惚,而她挾持在身前的虞見濟,則是眼現着驚喜之色。
玄塵子震撼之餘,發現自己完全插手不進去,這兩人的交手就彷彿是神仙打架,超出他的能力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薛雲柔,以‘玄冥至陽梭’將殘存的六道司與御營將士送出到了暗門之外後,然後只能站在邊角處,用眼乾看着。
而此時在玄塵子的身側,一個只有指頭大小,道袍打扮的老者,也在看着眼前的戰局。他的神態萎靡不振,眼中卻精光灼灼:“真是神奇的法門,不意冰雷交融之後,竟有這般的神威!”
玄塵子則有些擔心:“可要維持這樣的神速,怕是要損耗許多真元,他現在的修爲,未必就跟得上。”
就比如他,修行《無垢寶典》之後的確身速大增,可相應的,爲維持這速度,也需損耗大量的法力。
“恰恰相反!”道袍老者搖着頭,語含驚歎:“你大概無法相信,他現在的真元損耗,是近乎於零!”
“怎麼可能?”玄塵子瞳孔怒張,無法置信的看向肩側這位以一指殘軀,僥倖存活的張副天師:“哪裡可能有這種事情?這不合情理!”
“雜種!”墓門前的真如則已是目眥欲裂,他一聲怒吼。他將那旱魃直接招到了自己身前,然後驀地一口鮮血吐出,灑在了旱魃身上,使得那旱魃身周的炎火,溫度再次劇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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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更遠處,江雲旗終於等到了赫連伏龍的軀體復原。
當這位伏龍先生的頭顱復原如常,就立時語含感激道:“多謝江兄。”
此時的他雖仍無再戰之力,可至少不會在一兩擊之內被殺死。
“應該的!”
江雲旗點了點頭,然後望着對面的地丞解坤道:“解學士,想必你現在也已恢復?”
“差不多了,等了這麼久,我現在的實力已恢復全盛。”
地丞解坤微微笑着:“不過這可不是明智之舉!尤其是在這孝陵墓中。”
此時他周身的烈焰,正與遠處的旱魃遙相呼應,一身上下也現出了火色的鱗片,甲冑一般覆蓋身軀。
——不知何時,這孝陵龍氣對他修爲的壓制,已經趨近於無。
“究竟是否明智,不是你說了算。”
江雲旗搖着頭,然後擡起了他的方天畫戟:“正如小軒所說的,接下來,我會讓解學士你見識一番,什麼叫做‘超導’!”
此時他的身影,驀然化作雷光爆閃。然後就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那裹挾滔天電流的方天畫戟,將地丞解坤的軀體轟成了粉碎,爆散開漫天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