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雨……”青翎追到門口,那抹紅影已經消失在了重重雨幕中。
謝子言微微嘆了一口氣,“她一時接受不了,就讓她找一種方式宣泄吧!”
青翎回頭,心頭一陣哀傷,只有她知道,鳳淺月其實就是聖醫鬼手月三千,連他自己都無法醫治好的病,紅雨又到哪裡去找大夫來醫治呢!
謝子言執筆寫了一副藥方遞給青翎,上面寫的幾味藥材都是普通的補藥,其中有兩味稍微名貴一些。
這方子,謝子言不是頭一次開了。雖然看着都很普通,對於鳳淺月的病不能根治,卻能緩解。
青翎忽然覺得,手中的藥方似有千金重。
陪在鳳淺月身邊數十年,雖然沒有像紅雨那麼直白的表達過,其實她的心裡也是喜歡他的。只是她一直明確自己的身份,加上性格本分,從未有過半點遐想。
可如今,他不久人世,即將離開,青翎方纔覺得,原來自己早已習慣了他,如果他離開,她會失去方向。
謝子言合上藥箱,微微嘆了口氣,離開了。
因爲下雨,大街上的小攤全都暫時停業了,寬闊的街道上,偶有行人冒雨匆匆而過。
街盡頭,一輛馬車緩緩行駛着。
馬車裡,白雲一和紫萱坐着,風掀動車簾,紫萱伸手弄好,轉過頭來,倒了一杯熱茶遞給白雲一。
“公子,喝些熱茶吧!”
白雲一伸手接過,目光卻未離手中捧着的一本書上。
正欲喝,卻瞥見紫萱正在盯着她,不由轉頭看去,“怎麼了?”
紫萱紅了臉,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公子專心看書的樣子很好看。”
白雲一勾脣淡淡一笑,合上手中書,問道:“紫萱,你覺得七殿下、五殿下,這兩個人怎麼樣?”
紫萱認真想了想,才道:“論長相、氣質、學識,他們兩個誰也不輸誰,很難抉擇。但是……依奴婢看來,七殿下更爲讓人心疼一些。”
說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白雲一,只見她依然淡淡笑着,反問道:“心疼?”
“嗯。”紫萱點頭,“雖然說五殿下是成國的人質,背井離鄉多年,是蠻苦的。但是,最起碼他一年還能回去一趟,和自己的父母見見面,雖然是人質,卻頂着皇子的身份,日子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白雲一慢慢喝着茶,溫熱的茶水從喉嚨直灌入心底,很舒服,她所不經意間回想起鳳離蘇的寒暄殿,清冷孤單。
是啊,在外人看來,鳳離蘇雖然是人質,起碼過得還不錯!
紫萱接着說道:“而七殿下……他自幼喪母,又不得皇上寵愛,從一開始就在外流浪,每年梨花開時纔回來,還是爲了祭奠亡母。”
“還有,他自小體弱多病,據說他活不過二十歲。”
白雲一眸微閃,腦海中快速閃過那一張蒼白的俊顏,不由問道:“他究竟得的什麼病?”
“關於七殿下的傳言很多,其中最多的說法是,他其實只是中了一種奇毒。要說只要是毒,應該都能想辦法醫治,可
是他這個毒,是在孃胎裡帶上的。”
“據說德靈皇后懷孕的時候,有一個宮嬪在她的飲食裡下了毒藥,意圖要德靈皇后一屍兩命。可是不知爲何,德靈皇后肚子裡的孩子並沒有死,包括她自己,也都好好的活着。可是,毒藥卻都被七殿下吸食了,他自出生後便一直弱不禁風,總是生病。後來一查,才發現他體內的毒,已經根深蒂固,此生都無法清除。”
“十八年前,那時七殿下剛剛一週歲,德靈皇后帶着他去佛照寺上香,據說途中遇到了一位野遊高僧,一眼就看出七殿下體內的劇毒,並在他額頭輕點了一下,說那裡就是他的命門。此後不過三天,被高僧點過的地方,也就是雙眉中間,出現了一顆血紅的硃砂痣。以後,七殿下每長大一歲,那硃砂痣便會淡去一些。德靈皇后這才明白了高僧的那句命門所在,尋遍天下名醫,也無法找到根治的方法。”
白雲一又想起今早在宮中,他眉眼間的那顆硃砂,似乎已經淡的太過了。
“那德靈皇后又是怎麼死的?”
“德靈皇后嗎?據說……哎呀……”話未說完,馬車忽然一陣晃動,紫萱毫無防備,額頭重重的磕在了馬車門框上,還是白雲一反應快一些,及時穩住身子,又伸手將她拉住,這才避免了她直接從馬車裡飛出去。
紫萱擡頭,額頭處已隱約滲出血絲,白雲一掀開馬車門簾,車外風雨大作。
“怎麼了?”白雲一問車伕。
車伕一指馬車前倒在雨水中的一抹紅影,道:“她忽然衝出來,馬兒差點將她踩死。”
白雲一皺眉,“你下去看看。”
“是。”車伕應聲跳下馬車,上去查看,然後又轉身回來,“公子,是一個姑娘家,想必是嚇得暈過去了,現在怎麼辦?”
白雲一想了想道:“將她抱上車來吧,等她醒了再讓她離開。”
“是。”車伕又重新走過去,將地上的紅衣女子抱起,送到了馬車裡。
白雲一和紫萱齊力將之放在馬車裡面靠着,伸手撩開她貼在臉上的髮絲時,白雲一纔看清她的面容。
竟然是……紅雨!
……
紅雨醒時,馬車停在一處幽靜的小院裡,紫萱坐在她的對面,見她醒來,忙伸手過來扶她,卻被她狠狠推開,撞回到馬車車壁上。
“你是誰?”紅雨警惕的看着她。
紫萱笑道:“你別緊張,這是沈三公子的馬車,我是她的婢女紫萱,她說讓你醒了待在馬車裡等她回來。”
“沈三公子?”紅雨皺眉,紫萱已經倒過一杯熱茶遞給她,紅雨搖搖頭,眼中警惕並未褪去。
紫萱無奈,只好將茶杯放下,坐在馬車裡繼續繡花。
紅雨掀開窗簾一角,透過縫隙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院,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於是放下簾子問道:“你們家公子什麼時候回來?”
紫萱擡頭笑道:“快了,你再等等。”
紅雨淡淡的哦了一聲,二人便不再言語了。
院
中正屋內,白雲一坐着,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很樸素,是這院子的主人,京都裡一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夫婦。
裡間珠簾晃動,走出一個人來,正是一身青衣的季梅莊。
她走過來,和那一對夫婦以眼神互道友好,那兩人會意,都默默的退出去了。季梅莊走到白雲一的面前,單膝跪地,“主子。”
白雲一看着那兩人走出門外,又將門輕輕合上,才道:“這兩個人靠得住嗎?”
季梅莊道:“主子放心,這兩個人也是隱退的殺手,與屬下多年生死之交,屬下敢拿性命擔保,絕對安全。”
“嗯,那就好。”白雲一淡淡點頭,“可以開始了嗎?”
季梅莊起身,“一切都準備好了,主子請跟我來。”
說着,轉身進了裡間,白雲一也起身,跟着她進去。
走到最裡面,擺放着一張牀榻,季梅莊伸出一隻手,將牀榻推開,又滾到牀下,在一處極隱秘的地方輕輕按了按,只聽得嘩啦一聲響,原本放着牀榻的地方,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同樣下面的,是一條長而蜿蜒的石階。
季梅莊走過來,“主子,請。”
說着,走在她的前面,白雲一擡腳,跟了下去。
這一路都是石階,每隔一段距離,牆壁上都掛着一盞燈,足以照亮腳下方寸。
石階很長,並不陡,約莫走了五分鐘,纔算平坦克下來,又往前走了一截,推開一道石門,眼前一片豁然開朗,竟然是又通到了另一處院落。
季梅莊伸手,將白雲一拉了上去,白雲一四下裡打量着。
季梅莊解釋道:“這都是爲了掩人耳目,這也是一座普通的院落,不過咱們的人都在這裡了。”
“嗯,進去看看吧!”白雲一淡淡道。
季梅莊領先,正屋門打開,裡面走出兩個年輕人,也是一男一女,和之前的那對夫妻有些相像,只是要年輕好多。
“這是之前那對夫妻的兒子和兒媳,剛剛我們一路過來的地道,其實是他們爲了以防萬一,很早就挖下的。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隱退的很成功,所以沒有用過。”
那對年輕夫妻走了過來,施施然行了禮,季梅莊便帶着白雲一繞過正屋,進到後院去了。
後院裡,種着一些果木樹和蔬菜,在其間還搭建了一座精緻的小竹樓,她們便進了那座竹樓。
一進門,便看到十幾個女子正在執筆寫字,聽見有人進來,皆不動聲色,仍然默默寫字。
季梅莊看向白雲一:“主子,這裡的十二個女子,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不僅每天練功寫字,還在培養琴棋書畫,針線女紅,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她們都已經合格通過了。”
這時,衆女子已經寫好手中字,紛紛落筆,優雅從容的走過來,其中,有三個人,白雲一是認識的,春雨春芳和沈如眉。
沈如眉被毀掉的那半邊臉上,已經戴上了一塊薄薄的銀箔面具,露出的那半邊臉,格外的美麗動人,一雙眼睛在看到白雲一的時候,微微閃着光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