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萬馬的浩森古戰場上,完全沒有了起先的人聲鼎沸與戰馬嘶鳴,所有人齊齊僵在那裡,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
“阿八,剛纔從我頭上飛過的是‘不死鳥’嗎?”男之須佐在向自己的坐騎“八歧大蛇”求證,結果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一直穩如泰山的敵主,此刻也坐不住了,她一直在手搭涼棚擡頭張望,就差撩起輕紗了,但是空寂的天空卻始終沒有啓發出她任何的靈感。
男之須佐朝她聳了聳肩膀,表示出極大的無奈,但是突發的狀況也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顧慮——畢竟萬陽死了,這是個不爭的事實,沒有屍體又怎樣,戰場上千千萬萬的人都可以爲他作證,他的利劍不偏不倚地刺穿了萬陽的身體。
“對面的閻王老爺們,這難道就是你們所要的結果嗎?”
楚戀第一個從悲痛中猛醒,用自己無比憤怒的眼神掃視着對面的十王,最後將目光定格在自己的父親身上。
老成持重的楚江,臉上雖然佈滿了愁雲,但是憐惜與傷感也只是稍縱即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站到了前面秦廣王的身旁,朝對面喊道,“萬陽已死,高天原諸神們,我們是不是該談談和解了?”
敵主晃了好一陣神兒,突然被楚江的求和聲驚醒,她即刻恢復了先前的恬靜,重新返回了自己的鸞駕。她並沒有對此作任何評價,顯然,她把談判的任務全權交給了戰場上的須佐。
“閻王老爺們,我須佐的承諾永遠都會在下界的天空上回蕩,但是萬陽的死只是條件之一,難道諸位都忘了嗎?”須佐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顯然後面的談判纔是重點。因爲,他從來就沒有將擊斃萬陽列入自己的要事目錄之中,也許對他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
秦廣與後面的諸王對視了一陣,又與身旁的楚江交換了一下眼神。楚江滿是失落地點了點頭,朝對面頹然說道,“那請神尊開出條件吧。”
“你們不需要請示一下地藏尊者嗎?”須佐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流露出了蔑視的目光。
在下界地府,十殿閻王基本上算是高位終極的存在,尤其是掌握了全部的地府軍權,但是他們之上還有一個“渡劫地藏王菩薩”,如果說閻王相當於十個軍的軍長的話,那麼這個地藏便是所有軍的總代政委,所以無論哪個閻王都要賣他幾分面子。地藏尊基本上是避世隱居,所以大事小情基本上也從不過問,就算這次兩界的大戰,他早已被通知,但是也完全沒有參與的意思。他是地府唯一具有神之身份的強者,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依然選擇迴避,這讓衆閻王們非常的失望。
須佐這話,顯然是在嘲笑奚落他們。
“地藏尊者始終處於閉關苦修狀態,並不過問世事,地府之事我們十個完全可以做主。”秦廣道。
“好,那我就把條件列出來,同意,我們停戰;拒絕,那我們就繼續打!”男之須佐一抖草炙劍,跨下的兇獸立刻威懾般朝對面長嘶了一聲,這一聲吼叫讓本來就已經膽戰心驚的陰兵們又是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都市咬着牙,一拳將石椅把手擊得粉碎,秦廣回頭瞪了他一眼,又轉對須佐說,“神尊請說吧,只要放了我們的女兒,我們會好好考慮您的條件的。”
須佐不想再同秦廣打嘴仗,直接開列出了停戰的條件,“兩個條件。第一,這次戰爭伊始,若不是滿洲將領髒血涼將軍在我大軍開到時,選擇了放下武器不抵抗,我們不可能這麼順利取得戰果,他的選擇無疑是明智的,此舉避免了多少的生靈塗炭啊……”須佐一臉虛僞的陶醉,“所以,我希望貴軍將地府十一洲中的滿洲割讓給屍魂界,這樣我們就有了防衛你們反擊的緩衝帶,我也可以讓髒血涼將軍繼續做一洲之將,也算是對他功勞的獎賞。”
十王用惡狠狠的目光仇視着站在敵陣中的那位地府將軍,好一陣說不出話。
“滿洲髒家”曾經是地府顯赫一時的戰功之家,在此前地府的孱弱時期,髒血涼的父親髒桌腿面對冥界與屍魂界的雙重威脅,用滿洲極少的兵力與兩個惡敵左右周旋,幾乎獨立支撐起了地府當時搖搖欲墜的政權。當時,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甚至還有人懷疑他出賣了地府,桌腿將軍含恨而終。直到後來當時強大的屍魂界與自己的盟友冥界無故內鬥起來,衆人才幡然醒悟,真正地瞭解到了桌腿將軍的偉大。地府穩住了政權,絕地反擊,一舉將屍魂界擊垮並使其臣服,若不是高天原諸神的馳援,當今也許就沒有了屍魂界這個名字。
然而,當歷史再一次重演,戰爭又來到眼前的時候,當時的老子被誤認爲叛國,而如今他的兒子卻實實在在地這麼幹了。
“第二個條件呢?”秦廣收攝心神,壓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示意須佐繼續把話說完。他雖然很不能接受這個條件,但是爲了敵陣中的女兒與侄女們,他也只好忍耐。要知道,滿洲割讓出去,整個浩森便全沒了,就連自己腳下的地方,都將成爲別人的領土。但是,沒辦法,他心內掂量了一下,只要第二個條件合理,他就決定接受。
“這個條件其實不算苛刻,滿洲又不在你們‘鬼門四關’的防禦體系之內,給了我們,威脅不到你們的主要領地。”見對面沒有激烈的反應,須佐決定把話說完,“第二個條件,我們要你們地府一半產量的‘極礦’資源,也就是‘萬乘金’!”
“什麼!萬乘極金?虧你說得出口,難道你們也要修建一座‘鬼門關’嗎?”此刻,就連白麪綽約、儒雅淡定的宋帝王,也是臉色通紅,勃然大怒。
“怎麼,鬼門關就許你們有,別人就不可以建?我告訴你們,就是萬乘金,少一兩也不行!”須佐完全一副無賴的樣子,兩眼一瞪,不管不顧。
“奶奶的,老子,不受這份氣了!我要打他個熊的!”都市王實在是忍無可忍了,騰身離座,一對烏金戰錘打着旋風便朝男之須佐攻去,閻羅、泰山、平等也只是比都市稍微有一點自制力,見老九已經翻臉,生怕他吃虧,也不再妄想什麼和解,各晃兵刃隨後飛出。
閻羅王精短身材,手持一對宣花戰斧,虎虎生威;泰山王身寬體胖,武器也是一柄開山巨斧,如天王臨凡;平等王則是身材修長、眉清目秀,堪比女兒家的一雙玉手上,是一對雌雄雙劍。三人很快便加入到了圍攻須佐的戰圈之中。
四閻王惡戰須佐男,一時間山呼海嘯、風雲變色。
對方的敵主端坐於鸞駕之上,並沒有招呼手下增援的意思,顯然,她對須佐男的武力非常的有信心。
男之須佐將自己手中的草炙劍舞成了一團劍花,硬是將都市與泰山兩位壯漢逼在了身外,平等與閻羅想擠進去幫忙,卻被須佐男跨下的“八歧大蛇”攔住,這個上古神獸彪悍無比,八個腦袋噴雲吐霧,好是張狂,竟然將兩位閻王逼得也是毫無辦法。
一對四,遊刃有餘。這便是“神”與“仙”在實力上的差距。
……
此刻,浩森古戰場上激鬥正酣,但是有一個人卻不再關心,她目光呆滯,凝望着地上萬陽的血跡出神。
傷痕累累的莫邪寶劍被刺入岩石之中足有十多米,曾倩取不出來,她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癱軟在那裡,爲萬陽“收屍”。彼此往日的種種如翻江倒海一般閃現,她真的不敢相信,一個鮮活的生命竟然消逝的這麼迅速、徹底。甚至就是他最後的音容笑貌,自己都無權擁有。
那個該死的火鳥,究竟把他帶到哪裡去了,是直接吃掉了,還是壘起築巢了呢?
“曾倩大人,現在是傍晚了,如果快一點兒,還來得及……”一旁始終沒有發言的人狼頭領巴德魯出言提醒道。
“什麼還來得及?”曾倩突然猛擦掉淚水追問着。
“我們熟悉主人的味道,只要及時追趕,一定可以拿回主人的遺體的。”巴德魯解釋道。
曾倩好一陣失落,原以爲他說來得及是讓萬陽復活呢,不過,想想也覺得不可能,是自己要求太高了。能拿回萬陽的屍首,其實,就現在來說,她也應該很滿足了。
“那就快走吧!對了,你剛纔叫我什麼?”曾倩爬上了巴德魯的後背,問道。
“曾倩大人啊?”
“不要,以後叫我主母吧,我是他的未婚妻。”曾倩望了望浸血的夕陽,她從來就沒有這麼失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