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只覺得自己又累又餓.中午基本上沒有吃什麼東西.下午又經過驚嚇.最後還無法出宮.被韋貴妃帶到了這裡.偏偏她還不敢隨意動彈.只能僵着身子縮在那裡.累餓交加再加上緊張和焦急.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韋貴妃倒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掌事嬤嬤站在她的身側.她拒絕嬤嬤的伺候.自己新手一樣一樣的摘下頭上的髮飾和護甲.那些赤金、寶石在跳動的燭火裡光芒閃爍.逼近人的眼眸.左夫人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似乎痛了痛.
韋貴妃脫去了華服.換了一套水紅色的寢衣.上好的生錦絲織成.貼着細膩的肌膚.滑潤舒適.她對着燭光看了看自己手指.
白玉一般的手指根根飽滿.水蔥一樣的指甲透明瑩潤.似乎光潔的珠貝.只在甲間上塗了一點鮮紅的丹蔻.顏色漂亮卻不俗氣.只在指尖輕輕一點.便像是攜了一手的春光.
她突然回首.對着角落裡暗影中的左夫人說道:“左夫人.你看本宮美不美.”
左夫人被她突兀的問題問得怔了怔.這個問題和她所想像的、所預測的完全不同.她下意的回答道:“……美.”
“你看.”韋貴妃回過頭.手指輕輕撫着自己的腮.目光流轉.看着鏡中的自己.對着左夫人說.又像是喃喃自語.“本宮這樣美.都要小心翼翼的討皇上的喜歡.不敢有一絲的懈怠.你說……”
她的話停了停.目光從鏡中看着左夫人.卻沒有再回過頭來.“如果一個女子失去了貞潔.而且她本來就不怎麼討丈夫的喜歡.她的下場會怎麼樣.”
她最後的一句.說得輕飄飄的.但是卻像一團飄動的陰雲.遮住了左夫人的心頭.她霍然擡頭.眼睛緊緊的盯着韋貴妃.雙手在袖子中緊緊的絞在一起.汗水剎那間便溼透了掌心.
她向前奔了兩步.“撲嗵”一聲跪在地上.悽聲叫道:“娘娘.娘娘.求您……求您……”
“求本宮什麼呢.”韋貴妃的語氣溫軟.卻斬斷了左夫人的哀求之聲.她轉過身.坐在凳子上遙遙的看來.目光在燭火中穿過.卻沒有燭火的溫度.“求本宮救救你的女兒.還是救救你.亦或是……救救你們左家.”
她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冷.像是夾雜着雪花的風.撲面割來.讓左夫人的呼吸都停了停.她瞪圓了眼睛.看着韋貴妃.她的眉目如畫.眼睛裡的冷意卻分明.
韋貴妃望着她.極慢極慢的笑了笑.“夫人.你當初選擇的時候.又是怎麼想的呢.你難道不知道.世事都會有成敗.今日是寧王府與本宮的運氣好.可是..如果今日是你的運氣好呢.那現在本宮和寧王府將會是什麼樣的下場.那個時候.你又會不會出來救救本宮呢.”
她的語氣平緩.卻透出狠辣的之意.涼涼的語氣讓左夫人無法開口.左夫人瞪着眼睛.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的滾落下來.
冷十五垂頭喪氣的離開.阿矩也辭別而去.紅袖苑中又恢復了安靜.
孝兒鋪好了牀.容溪洗漱已畢.冷亦修坐在美人榻上.看向她的目光溫軟.細密如絲.
容溪輕輕的笑了笑.“怎麼樣.”
冷亦修明白她所指.點頭說道:“這種主意.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來.”
容溪忍不住笑出了聲.“恐怕.現在冷十五的心中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冷亦修正說着.突然窗外有輕微的聲響.
他轉過頭去.輕輕的推開了窗子.一道白色的影子劃破夜空而來.帶着撲面的風.落在窗子上.
冷亦修伸出手.那隻信鴿跳到他的掌心.“咕咕”的叫了兩聲.冷亦修從它的腿上取下一個小小的竹筒.
那隻竹筒極其精緻.他握在手指間.那隻信鴿啄了幾粒吃食.便展翅飛走.
容溪看着那個精緻的淡青色的小竹筒.“有信來.”
“不錯.是邊城來的.”冷亦修一邊說着.一邊把竹筒裡的信紙卷倒了出來.“我把關係網按區域區分.以不同的顏色標註.哪裡來的消息就用相應顏色的信筒.這是規矩.”
“有意思.”容溪點頭忍不住稱讚.她想着古代不如現代的科技信息發達.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更沒有其它的先進設備.信鴿便是最快的最有效的聯繫方式.而信鴿的飼養也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養得起的.像冷亦修這樣的還把區域按顏色來分.也實屬別出心裁了.
冷亦修展開那張小小的字條.上面清晰的寫着幾個小字:啓王爺安.邊城一切安好.
容溪的眉頭微微一皺.冷亦修擡起頭來正好看到.問道:“怎麼了.”
容溪指了指那隻小小的字條.“這種消息也值得報來.是不是這句話本身也是一句暗語.代表着另一層意思.”
冷亦修的眼睛一亮.閃過一絲讚賞.他拉過她的手.嘴邊是綻放的略帶着得意和驕傲的笑意.“容溪.你總是時時處處給我驚喜.”
容溪看着他的神情.眉梢一挑說道:“難道我猜對了.”
“差不多.”冷亦修點了點頭.拿過一隻茶杯.往裡面倒了一點清水.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瓶子.往裡面輕輕倒了一點.那杯中的清水立即便變了顏色.嫣紅如血.
他把那個小小的竹筒扔入了水中.很快.本來淡青色的小竹筒慢慢變得輕軟.逐漸消失了原來的形狀.在水中慢慢起起浮浮.最終也變成了一片小小的信紙.
容溪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小的信筒本身也是一片信紙.而裡面裝的只是簡單的表面上的消息.而這個信筒上盛載的纔是最重要最關鍵的消息.
在水中飄浮的紙上.清晰的顯現出白色的字:回王爺.左令彬有異動.請指示.
容溪的眉心一跳.“是那個左副將.左青蓮的父親.”
“正是.”冷亦修點了點頭.他的眸子黑亮.映着清晰的白字.字字分明.“看起來.我那條消息算是發對了.”
“什麼.”容溪問道.
“出了皇宮之後.我便讓人往邊城發了消息.對左令彬.”他頓了頓.語氣森冷如刀.“殺無赦.”
左令彬微微閉了閉眼.但是在他閉眼之前.他對面的男人分明的看到他眼中的那一絲決然.
男人滿意的執起茶杯.輕輕的飲了一品茶.他知道.左令彬已經有了決定.
果然.良久.左令彬睜開眼睛.他看定那個男子.“本將軍如何信你.你能許給本將軍什麼職位.”
他不等那個男人回答.便又說道:“如果還是將軍之位.那將軍叛國豈非太無意義.如果是那樣.本將軍寧可在這裡等待殺令.還能落得一個好名聲.”
那男人垂首.眼瞼遮住他眼中的神情.也遮住了他眼中的那一絲輕蔑和不屑.他轉過頭.看着左令彬.對上他的眼神.極慢極慢的笑了笑.“左將軍說笑了.”
左令彬聽到他的話.微微鬆了一口氣.已經決定叛國.便要爭取最大的利益.無論如何.都要要到一個保證纔是.
他的氣還沒有鬆完.只聽那個男人又說道:“在下不會許給左將軍官位.相反.左將軍還要離開仕途.”
“什麼.”左將軍眼睛瞪圓.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你究竟什麼意思.在耍本將軍嗎.”
“哪裡.”那男人悠然道:“在下說的句句屬實.想要請左將軍去明宵也是事實.但.不是去明宵爲官.”
“那還能有什麼.難不成是經商.”左令彬短促的笑了笑.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的波動.他實在不認爲這是個什麼好的主意.
“不錯.”誰料想那男人居然點了點頭.“不是經商也差不多了.左將軍以爲你真的還能爲官嗎.在下以爲.你應該隱姓埋名.徹底告別現在的生活.這樣的話.才能夠徹底甩脫大昭.擺脫寧王.否則的話……”
他的目光一閃.語氣沉了沉.“左將軍應該比在下更爲熟悉寧王的手段.你真的以爲大搖大擺的去了明宵.就可以躲得過冷亦修的殺手嗎.”
左令彬怔了怔.他自然知道寧王的身邊有無數的暗衛.行蹤神秘.殺招無數.他更知道.這麼多年以爲.冷亦修想要誰的性命.似乎還從來沒有失過手.但是誰也找不到證據.
他承認那男人說得有理.但是……離開仕途.他始終有些猶豫.這和他想像的差距太遠.
那男人看着他變幻的眼神.繼續說道:“左將軍.你出生入死.征戰沙場又是爲了什麼呢.還不是爲了真金白銀.生活的更好.”
他的眼底浮現一絲笑意.“別跟我說你是爲了什麼保家衛國.爲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在下可不信那些鬼話.”
他說得直接.左令彬不由得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