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就在這時,申音步進了大堂,視線一捕捉到來回徘徊的身影,連忙喚了一聲,眉眼間雖疲倦,卻流露着幾分欣喜。
申雪連忙迎了上去,焦急地問,“情況究竟如何?”
堂內的所有人都擡眸希冀地看向申音,靜待她回答,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敵方已被殲滅,目前上面正在做清理工作,相信明早便能恢復原樣。”申音連忙回道,心裡不禁讚歎那些重樓殺手的戰鬥力果然非同凡響。
“那就好。”申雪終於展眉,由衷地鬆口氣,心裡直嘆殿下英明。
“大夥都散了吧,各回各屋睡覺養好精神,好應對明日白天的活動。”她轉眸看向衆人擺了擺手。
精神終於鬆懈下來的衆人頓覺疲倦得厲害,站起身,欲回屋休息。
然,就在這時,直接從鳳翎山趕回來的六月闖了進來,風塵僕僕,眉眼間透着濃濃的悲痛,面色蒼白如紙。
申雪和申音看到六月皆驚了一下,連忙迎上去,申雪率先問出聲,“六月,你不是應該貼身保護殿下的麼?怎麼突然回來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殿下也連夜回來了?”說着,她看了眼六月的身後,卻不見人影,又問,語氣已染上焦急,“殿下人呢?還有你姐姐呢?”
“申管家,音。”六月眸中盈滿淚看着眼前兩人,哽咽着喚了一聲,才繼續說,“我和姐姐把主子弄丟了……”還未說完,她就哭了起來,十分悽慘。
她話落,整個大堂內的人炸開了鍋,雙目驚訝地瞪着六月,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一個洞。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申雪眉間陰鬱了下來,冷厲地望着眼前已經哭成淚人的六月。
“是啊,六月,你快說清楚!”申音也急了,整顆心都懸了起來,被寒風颳着,刺痛得厲害。
其他人也紛紛關注着她們這邊的動靜,看六月悲慟的神情,心裡已生出不好的預感。
於是,六月一邊抽泣,一邊簡略地講述起了剛纔發生的事情,“剛纔,祭祖大典才結束……”
“……我姐姐留在那裡帶兵下山去尋我家主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我負責回來通知大家。”六月眼睛哭得紅紅,跟只兔子似的,心裡十分懊悔自己剛纔沒有及時衝過去將主子救回。
“你胡說!瑞兒怎會害洛安?你騙人!一定在騙人!”六月才說完,一個纖細的身影立馬撲過來捉住她的肩膀,雙目欲裂地瞪着她,嘶吼出聲,無盡悲痛。
此人正是葉逸辰。
“是真的!我跟姐姐當時隔得太遠,並未聽見他跟主子說了什麼,但我們的確親眼看到他親手將匕首刺入主子的胸口,主子欲反抗,將那匕首從胸口拔出之時,她承受不住痛意就直接摔進了後面的懸崖。”肩膀被男子捏得發疼,六月卻無所覺,一邊哭一邊解釋,淚水糊了眼,令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男子究竟什麼模樣。
葉逸辰面色變得慘白如鬼,手上鬆開六月,踉蹌着後退了幾步,雙目無神地盯着一處,喃喃地念了幾聲,“怎會……”就直接一翻白眼,暈了過去。不甘閉目的那瞬,他眼角滑落下沉重的淚,已經覆盡滄桑,顯得淒涼。
跟上來的含玉和蘇子淇見此,一驚,連忙衝上去一把托住男子。
“葉主子——”申雪和申音也都被驚到,忍不住喚出聲,十分倉皇。
含玉會點醫術,伸手把了把葉逸辰的脈,診出他只是因爲所受刺激太大才會氣火攻心暈倒,心裡鬆了口氣。
接着,葉逸辰被人送回房間,由如巧和如煙在旁伺候着。
另一邊,申雪也不多耽擱,雖然她很想親自去鳳翎山加入搜尋洛安的行列,但她暫時走不開,只能派申音和含玉帶人去鳳翎山找人,而她繼續部署洛安曾留給她的計劃。
六月則聯繫上了墨宮和重樓,將洛安遇刺摔入崖底的消息傳了過去。於是,之後幾日,鳳翎山開始熱鬧起來,幾股江湖勢力也都聚集在那,只爲尋找她們最尊敬的主子。
且不說幾日後,依舊當夜,另一邊,婁瑞兒從鳳翎山出來後,直奔附近的樹林。
夜色下,只見一個身影在樹林間急速前進,步伐凌亂,哪怕被附近的樹枝刮到,臉上被劃出血痕,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他也不在乎。
一雙紅腫的眸子死死地瞪着眼前一個方向,一頭凌亂的白髮隨着他奔跑的步調上下飄蕩着,突然,腳下被地上的一根藤蔓絆到,他直直往前摔去。
“啊——”男子忍不住痛呼出聲,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一般,手上被附近灌木上的尖刺劃破,傷口處傳出火辣辣的痛意,鮮血汩汩流出,沾了附近的土,黏連着,十分悽慘,人看着心裡都爲他瘮得慌。
但男子一點不在意,站起身,繼續往前跑着,面上一片冰冷的麻木,絲毫未因爲身上鑽心的痛意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一雙失了光彩的眸無聲地淌着淚,彷彿未關的水龍頭,溫熱的淚瀰漫了整張面頰,漸漸冰涼,傳出針刺般的痛意。
樹林深處,一抹白色的身影負手而立,聽見身後傳來動靜,也不轉身,只問,語氣十足冰冷,“把她弄死了?”是成熟的女聲。
婁瑞兒雙目已沒了焦距,憑着感覺望向那身影,哽咽出聲,含着無盡的悲痛,“死了,已經死了。”
突然,他卯足勁奔向那人,卻被那人一腳狠狠踹開,重重摔在地上,捂着傳出劇痛的胸口噴出一口血,臉緊皺,額上冒出了冷汗,面色由蒼白轉爲灰敗,透着沉沉的死氣。
“呵!”那女子看見男子此時的模樣忍不住驚了驚,隨即嗤笑出聲,透着濃濃的不屑,“明明親手弄死了她,卻爲她愁白了發,真沒出息!”
“我爹孃呢?”婁瑞兒不理,只擡眸無焦距地看向聲音的來源,詢問道。
“在我身後。”那女子讓開身,雙眸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彷彿盯着獵物的毒蛇,隨時發出致命的攻擊,就像此時,她繼續說,“不過,都已經死了。”
“什麼?”婁瑞兒一驚,連忙往女子身後衝去,隱約可見地上躺着兩個人,他伸手摸索過去,發現那兩人身上都沒了溫度,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摸向兩人的臉,確認兩人就是他的爹孃後,他毫無形象地嘶聲尖叫起來,痛苦的眸中流出血淚,徹底失明。
“啊——”
忽然,他抽出匕首,發狂般向女子衝去,欲和其同歸於盡。
但他哪是女子的對手?只見女子一閃身,就避過了他的襲擊,她極快地從劍鞘內抽出長劍,眸中閃過一抹狠辣,閃至男子身後,欲將他一擊斃命。
電光火石間,不遠處傳來一聲,“逆冷,住手!主子說了,留他一條小命!”同樣是成熟的女聲。
逆冷立馬收回攻勢,一腳將男子踹倒在地,用腳踩在他腰部狠狠地碾了碾,嫌惡地往他身上吐了口口水,就將手中長劍收回劍鞘,徑自離開。
剛纔說話的是逆寒,她見逆冷走過來,忍不住蹙眉訓斥,“你做事一向磨嘰,果然,這次也不例外!”
“我哪有?!”逆冷不服氣地看着自家姐姐,“姐姐,這次功勞可都是我的,你可別跟我搶。”
“稀罕!”逆寒很是不屑,涼涼地瞥了眼逆冷,“快走吧,主子估計已經等急了。”就徑自往前走去。
樹林外不遠處,停着一輛華貴的馬車,車內的女子聽見外面傳來的動靜,便慵懶問出,聲音彷彿帶着致命的毒,“事情辦得如何了?”
“請主子放心,一切妥當!”逆冷怕逆寒搶她功勞,趕緊上前一步,恭敬答了。
“弄死了?”因着車廂外壁的阻隔,女子聲音顯得悶悶的,但一點無礙其聲線的魅惑陰冷。
“屬下不敢。”逆冷身後冒出了冷汗,心想幸好姐姐剛纔提醒了她,不然,她很有可能會死在這份差錯之上。
因爲,主子之前有對她提過,別弄死那個男子,所以她剛纔若因爲一時衝動殺了他,無疑會忤逆了主子的意思,而一旦忤逆主子的意思,後果會很嚴重。
車內的女子冷哼了一聲,才輕笑出聲,透着危險,“剛纔逆寒若晚到一步,那可憐的孩子可能已經死於你劍下了。”
可憐?真虧此女說得出,也不知造就那個男子悽慘下場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逆冷在心裡無限吐槽,面上一本正經地訕笑着,“主子說的是,屬下以後再也不敢了。”忽然語調一轉,染了幾分興味,“不過,屬下很好奇,主子您爲何要留那男子的性命?”
車內的女子話語間帶了笑意,卻顯得冰冷異常,“有時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頓了頓,脣畔扯出輕蔑的笑,說得淡然,“比如我。”
逆冷眸光微閃,無言以對,心裡漸漸溢出心疼,憋悶得厲害。
“主子,時辰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逆寒站出,硬冷的語調。
車內的女子嘆息了一聲,“也好。”
逆寒和逆冷連忙上了馬車,坐在車廂外側,不敢擅自掀開車簾,因爲車內的女子不能受寒,一點都受不得。
車伕見此,就一揚馬鞭,驅車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樹林裡,婁瑞兒不顧身上的痛意,艱難地爬到兩具冰冷的屍體前,撐着身子,咬牙從地上爬起,跪着,對兩位已逝的亡者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隨即,他忍不住悲慟地大哭起來,猩紅的血淚佈滿他透着灰敗氣息的蒼白麪頰,顯得猙獰恐怖,一頭白髮凌亂地披在身上,失了光澤。
身上的衣服破敗不堪,沾滿了穢物。渾身都蔓延着鑽心的痛意,令他寸步難行,手上剛纔被灌木尖刺劃破的傷口處鮮血已經凝固,黏連着沾染的泥土和砂礫,傳出陣陣刺痛,他能感覺到,這隻手已經廢了。
不過,廢了也好!
正是這隻手,剛纔拿着匕首刺入了女子的胸口,他甚至能聽到她血肉被強行分裂的沉悶聲音,令他恐懼得心顫。
與女子解釋後,他以爲她會恨他、會怨他,可是,沒有,她竟然對他笑了,說,爲了救他的父母,她的命,值了。
他真的難以想象她當時究竟帶着怎樣一份心情說出這句話的,明明是天之驕女,有強硬的實力,有遠大的抱負,可就因爲他,爲了他的自私,爲了成全他的一份孝心,她甘願將自己毀滅,跌入那萬丈深淵,再無活路,甚至,可能已經落得死無全屍的境地。
而他終食得自己的惡果,不僅失了她,還失了生他養他的雙親,落得這番一無所有的境地。
如今,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乾脆死了吧,去陪她,陪他爹孃,即使滿心不甘,想尋那個不僅逼他殺了她還殺了他爹孃的人報仇,可此時的他還能做什麼?身子已經破敗不堪,雙目也看不見,能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安,你等着,我這就來陪你,趴伏在你腳下任你懲罰,只願,下輩子你不再見我,因爲我只會給你帶去不幸。
想到此,男子摸索着握上剛纔落在腳邊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下一道口子,然後平躺在地上,閉了眼,任由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失……
下半夜,天空突然落起了雪,萬物都覆上了一層銀白,泛着淒冷。
第二日一大早,雪終於停了,氣溫更降了幾許,然,這極冷的氣溫並未影響到人們談論某件事的高昂興致。
關於麟皇女殿下在鳳翎山上被賊人刺殺不幸落崖的消息早在鳳都的坊間不脛而走,因此,不過半天,無論酒肆,還是茶坊,都有人議論着此事,均一臉唏噓,爲麟皇女這麼個優秀的皇女殿下感到惋惜。
朝堂上,氣氛顯得十分沉悶,無論鳳熾天,還是百官,均一臉悲愴,不敢相信才平安回來幾日的麟皇女殿下竟然又沒了,而且,這次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
聽說,當時那賊人先用匕首刺傷了麟皇女殿下的胸口,纔將麟皇女殿下推下懸崖,而那懸崖是與地面完全垂直的,十分陡峭,且深不見底。試問這種情況下,麟皇女殿下還有存活的可能性麼?
那個答案已經不言而喻,想到此,衆人心裡均十分沉重,胸口處憋悶得厲害,無比惋惜。
麟皇女殿下對她們而言,就是鳳天的曙光,她不僅有絕對的實力,而且十分愛才愛民,本以爲這樣一位優秀的皇女殿下以後若能登上帝王之位,鳳天在她的統治下必然會更加繁榮昌盛,踏上另一次巔峰,重振鳳天的威儀,趕超隔壁如今已跟她們鳳天並駕齊驅的滄瀾,重新成爲鳳天大陸上的第一強國。
可如今,麟皇女殿下遇難,一切皆成空想,怎能不令人扼腕嘆息?
尤其當朝左右兩相,以及軒皇女殿下,三人面上的悲慟最甚。
右相葉珍一臉愁容,心裡一直掛念着自家兒子,十分擔心。
若殿下這次真的沒了,那她兒子這輩子就真的毀了。
麟王府上的動態,她一直從申雪口中瞭解着,所以她今日一大早就得知昨晚上自家兒子因爲聽到殿下落崖的消息而暈倒的事情,心裡不禁一陣無奈。
自家兒子這陣子雖一直在跟殿下鬧彆扭,不願見殿下,但心裡肯定還是在乎殿下的,如今殿下生死未卜,他心裡如何能好受?
而且,她也已經從申雪口中得知眼前這個鳳熾天根本就是個冒牌貨的實情,所以,殿下這次出事,很有可能跟眼前這位有關!還有昨晚上,殺手襲擊麟王府事件,定也跟眼前這位有關!
可即使知道所有內幕又如何?她此時什麼都不能做,眼前這個冒牌貨既然敢做出這麼多傷天害理之事,定然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就像此時,其自得知殿下出事,也一臉悲傷,爲殿下滿腹擔憂的模樣。
她若貿然出手,不小心觸怒了這個冒牌貨,不僅會將自己全家人的性命置於危險之中,更會害了麟王府上所有人,其中就包括辰兒。
因此,如今她只能等,哪怕心裡已知殿下凶多吉少,她依舊想等,只要未親眼見到殿下的屍體,她就願意相信殿下還活着,也許今日,也許明日,反正終有一天,殿下會被人搜尋到救出,重新回到她們身邊。
左相戊雁青則一張苦瓜臉,杏眸中盈滿了悲傷的淚,要不是因爲身居要職,她真想親自去鳳翎山尋找她的恩人。
而她身邊的鳳沐軒也好不到哪去,眉眼間除了悲傷,更覆着一層陰鬱,隱着濃濃的恨意,而這份恨意針對之人便是此時座上那位。
因爲,他心裡也清楚,塵兒這次出事,座上那位肯定脫不了干係!
他明明與之說好的,可爲何,這女人還要這般傷害塵兒?爲何?爲何?!
座上的鳳熾天似乎感受到了鳳沐軒的恨意,一雙陰沉的桃花眸狀似無意地瞥了他一眼,閃過一抹快意,很是得逞。
下朝後,鳳沐軒直奔御書房,攜着一身毀天滅地的徹骨冷意,顯得氣勢洶洶。
至書房門口,欲推門,就出現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攔在他身前,他憤怒地瞪向兩人,聲線冷厲,“讓開!”
“殿下,陛下未召見您,您不可擅自闖入。”一身黑衣的逆寒繃着臉,冷冷地望着鳳沐軒,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
“讓開!別讓本殿說第三次!”鳳沐軒絲毫不減氣勢,一雙鳳目陰冷地瞪着眼前兩人,含着十足的壓迫。
“殿下,別讓屬下難做。”逆冷出聲了,刻意壓低了聲音,眸中流露出懇求。
鳳沐軒雙目一凜,當即動手欲強行闖入,而逆寒和逆冷也拔出長劍欲強行擋住鳳沐軒,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然就在這一瞬,屋內傳出女聲,透着慵懶,“讓他進來吧。”
逆寒和逆冷當即收回手上的長劍,退讓至一邊,不再阻撓。
鳳沐軒冷哼一聲,就徑自推門,走進了屋內。
御書房內,鳳熾天整個人都縮在寬大的椅上,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泛着光亮的色澤,一頭烏髮均被鬆鬆地挽起,掩了她一半的面頰。
她一手撐着腦袋,一手執着奏摺,雙目微斂,懶散地看着,長睫掩了她陰冷暗沉的眸光,令人探不清她心底的想法。
聽見鳳沐軒走進的動靜,她動都未動一下,雙目依舊斂着,看着奏摺上的內容,只嘴畔微微揚了揚,依舊慵懶的聲線,聽不出喜怒,“軒兒,何事令你這般匆匆忙忙的?失了一個皇室中人應有的體面。”
“呵!”鳳沐軒見到這番模樣的鳳熾天,反而冷靜了下來,不屑地冷笑一聲,才反問,“皇室中人?孃親此話說得當真問心無愧?”
“當然問心無愧。”鳳熾天說得理所當然,視線依舊落在奏摺上,看完一頁,便單手挑出指尖掀過一頁,繼續看着,明明看得認真,她卻能一心兩用,紅脣勾着涼簿的笑意,繼續說,“軒兒可是當朝的軒皇女殿下,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
“不!我是孃親你的親生兒子,怎能算是皇室中人?”鳳沐軒毒蛇般盯着眼前的鳳熾天,冷嗤出聲,嘴邊的笑意張揚,卻不達眼底,咬牙切齒間,透着濃烈的怨恨,“孃親你可別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你是醉雲山莊的莊主雲幻之,而非真正的鳳熾天!”
……
兩個月前,也就是塵兒失蹤母皇病重那陣子,一天夜裡,母皇突然將他召進宮內,稱有要事與他相議。
他當時沒多想,立馬進了宮,一進母皇的寢宮長傾宮,見到的不是母皇,而是一個長相十分陰柔的女人,就連他爹爹也在場,兩人十分親密,彷彿已經相識十幾年的故人。
這個陰柔的女人似乎十分怕冷,那時才入冬季,她身上就穿得十分厚實,甚至緊緊裹着裘衣,即使殿內四角烤着火爐,她卻一點不嫌熱,面頰透着病態的蒼白,一雙細長的眸子十分陰冷,流轉着詭異的光芒,被她看一眼,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
他爹爹就溫順地坐在那女人身邊,看向女人的眸中流露着柔和,不同於看向他母皇飽含愛戀和癡情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含着一份親切的歸屬感,透着殷切的期盼,令他不解,不明白爹爹和那個女人之間是究竟什麼關係。
然,下一瞬,爹爹就爲他解答了。
不同於以前的冷漠嚴厲,爹爹這次對他很熱情,好像是做給那個女人看的。
“軒兒,你終於來了。”爹爹主動上前牽過他的手,將他拉到那個女人面前,接着,看向那個女人,面帶笑意,語氣熟稔,“雲姐姐,你看,這就是你的孩子,當年你將他交給我的時候,他還不滿兩個月,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你瞧瞧他的眉眼,還真有幾分像你呢!”
他當時真的懵了。
他爹爹都在說什麼?什麼他是那個女人的孩子?什麼那女人將他交給他的時候還不滿兩個月?什麼他的眉眼有幾分像那女人?還有,爹爹喚那女人‘姐姐’,難道那女人是爹爹的孃家人?可是,爹爹不是孤兒麼?是外婆收留了他,如今外婆家的人基本都已死絕,他怎還會有孃家人?
“初起養大的,怎會不好?”那女人寵溺地看了他爹爹一眼,纔看向他,對他招了招手,陰冷的細長眸中流露出幾許溫和,“軒兒,快過來,讓孃親仔細瞧瞧。”
“你是誰?”他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並不想走過去,蹙起眉,只想問個清楚。
“軒兒,不得無禮!她是你親生孃親。”他爹爹似乎很不滿他用這般疏離的語氣質問那個女人,當即對他訓斥道。
他腦海裡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並沒有因爲與自己嫡親的孃親見面而感到欣喜,反而陣陣心寒,不敢置信地望向爹爹,詢問出聲,幾乎想哭出來,“爲何?”
從小到大,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份,他是母皇和爹爹的孩子,即使母皇冷漠待他,爹爹只將他當成爭權奪勢的工具,他依舊從未懷疑過自己不是母皇和爹爹的孩子。
可爲何?眼前的事實全部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他竟然不是他母皇的孩子,也不是他爹爹的孩子,而是眼前這個不知從何而來什麼身份的女人的孩子,怎會?怎會如此?爲何會變成這樣?
“軒兒,過來坐,你要是想知道一切,孃親告訴你也無妨。”面對他無禮的質問,那女人似乎並不惱,反對他扯出透着幾分慈愛的笑意,對他招了招手,接着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毫無疑問,她想讓他坐到她身邊。
他當時已經完全木訥,忘了反應,是爹爹一把將他拽過去,將他按坐到那個女人身邊的,而他順勢坐在他身邊,緊緊挨着他,僞裝出一幅父慈子愛的畫面。
關鍵他還是他的父親麼?他如此做,估計也只是爲了博取那個女人的好感,好讓那個女人助他達成一些目的吧?!
他爹爹從來都是如此,亦或是後宮裡的男子從來都是如此,做的每件事都帶着目的,他們已沒有一顆純粹的心,能爲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不擇手段,極度自私,極度狠毒!
那女人握上他的手,溫柔地撫了撫,但他一點未覺暖意,反而覺得從那處傳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一路蔓延至他的心臟,凍得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想從那個女人手裡抽回自己的手,可那女人依舊緊緊握着,微涼的手似乎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十分貪婪,而他只能強忍着心頭的不適,任由女人握着。
接着,女人彷彿陷入了回憶,開始跟他緩緩訴說,“軒兒,你孃親我是醉雲山莊的莊主雲幻之,而你爹爹是我們莊上的一位公子,算是我的弟弟。後來機緣巧合下,你爹爹進宮當上了貴君,只是一直未能誕下子嗣。
而當時,皇帝十分寵愛你那位皇姐的爹爹,自他入住後宮,皇帝就再沒臨幸過別人,包括你爹爹,已形成專寵,若他爲皇帝誕下皇女,他便能坐上鳳後的位置,皇帝以後定會更寵他,你爹爹的地位會岌岌可危。
所以,爲了留住皇帝的心,他向我發出求助,讓我幫他,而我身爲他的孃家人,自然不能對他不管不顧。因此,後來我一個小侍誕下一個孩子後,我就將這個孩子暗中送到了宮裡,交給了你爹爹,從此,這個孩子便成了你爹爹的孩子,成了當朝軒皇女殿下,也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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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大家有木有發現一處細節?
鳳沐軒的稱謂由“她”轉爲“他”,正式迴歸男子身份!乃一款妖孽型美男。
下章正式出現另一個美男,大家猜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