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通拜見妖嬈姑娘。”
站在七碑雲海邊的鄔通獨自感嘆了一陣,這才拱手對前方蒸騰的雲浪嘯道。
現在不比最初來到紫魔海的時候,那時的鄔通只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天人五衰召喚師,可是現在以他在紫魔海東域關口積累的戰功,他在人族衆強中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
就連鄔通自己都下意識地認爲,在這紫魔海東域關口,戰力最強的五人中,必有自己一席之地。除去坐擁異火“洞府”的柏山,還有四宗霞光仙子,也許此地沒有人能再跟自己一較高下。
把自己的名號報出之後,雲海內久久無人應答。這不禁令鄔通有些尷尬,至少他去拜訪任何一個人族大能的洞府,都不會遭遇如此被漠視的待遇。
“人族半步涅槃,鄔通,前來拜會妖嬈姑娘。”
憋着一口氣,鄔通再次把自己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遙對雲海長嘯。
他那雄渾的氣息立即吹起一陣狂風,把悠然升起的雲煙攪得一片朦朧,可是七碑雲海下,依舊沒有人出現前來迎接。
鄔通一臉黑線,掛在臉頰上的笑容也倏地消失,他乾脆一甩長袖,邁入七碑的範圍之內,直接踏足於柔軟白雲間。
“哼!居然連禁制都沒有,這也算是個鎮守關口的洞府嗎?”
本以爲自己的“入侵”至少會引動什麼簡單禁制,結果鄔通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妖嬈的洞府,沒受到半點阻攔。
噔,噔,噔……
踏着沉穩的步伐,鄔通徑直向雲海深處走去,沒走幾步,於夢幻飄渺的煙霧之下,他隱隱地看到了一個青衣的身影。
“七漆加多一分,不不不……毒狼草有些不夠用,不能綜合七漆的毒性……嘖嘖,那就加三分斷腸?嗯嗯,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一個衣飾相當不講究的男子正兀自坐在一鼎大藥爐前自言自語。
其實以他距離鄔通如此近的距離,在鄔通最開始通報自己姓名的時候他便應該可以聽見,但是這青衣卻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只是一心一意地擺弄着他身前的各種毒草。
“你是妖嬈的雜役嗎?”
鄔通站在百里塵身後,耐着性子問道。
“爲何不將本尊到此拜會的傳訊通報你的主人?”
從雜役的水平上一般就能看出主人的德性。鄔通自己的僕從們至少都是天人三衰的強者,而七碑雲海內除了妖嬈本尊之外,只有一個又聾又沒戰力的藥師,這件事早傳遍整個紫魔海東域。
“你那麼大聲叫,她聽得到的……”藥師不以爲意嘟嚷道。
其實百里塵一點都不聾,只是他一介藥師,沒事幹天天聽那些召喚師們唧唧歪歪有什麼意思?有些人還沒事幹讓他端茶倒水呢……他倒不介意在水裡下些毒讓這些不長眼的傢伙長長記性,只不過費力毒翻這些傢伙,不是浪費自己的時間麼?
還是不與他們計較的好。
性格溫和的百里塵一直秉承着這樣的信條。此時他只是手裡捏着一根剛從紫魔海下撈起的七漆毒草,皺着眉頭回答鄔通的質疑。
“要找妖嬈,她在前面的睡覺,不過你最好是現在不要去招惹她,她已經很多天沒有過動靜,應該到了悟道的關鍵時刻。”
很簡單地向鄔通交待一番,百里塵又撇過臉去,怡然自樂地開始向藥王鼎下加火焚燒。
別看百里塵對鄔通的交待很簡單,可是裡面依舊包含着滿滿的好意,要是哪個莽撞的傢伙在妖嬈心情不好的時候觸了她的黴頭,那就不止被他毒倒那麼輕鬆……
“什麼玩意兒?要是我手下養着這麼無理的雜役,本尊非要把他清出門去。”
百里塵的態度一點也不像是在招待一位身份尊貴的大能,所以鄔通忍不住皺起眉頭在心中腹誹道。
不過看在妖嬈的面子上,他也沒有繼續找百里塵的麻煩,而是將這把心思都放在煉藥上的藥師丟在原地,踏雲向洞府更深處走去。
七碑雲海地界極小,鄔通很快來到洞府一側,看到了妖嬈清修的背影。
妖嬈面對着一尊石碑靜靜發呆,旖旎氤氳在她身側嫋嫋升起,她既不散發駭人的威壓,她的修煉之地也沒有瀰漫讓人心悸的禁陣之氣。
一切都稀鬆平常到讓人恍然覺得自己面對的不過是一介沒有幻階的平民。
鄔通還算恭敬地在旁側站了一會兒,可是橫豎端詳都完全看不出眼前這位被世人稱爲血十三最強愛徒的女子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所以他忍不住大聲咳嗽了幾聲,希望引起妖嬈的注意。
吐出一口濁氣。
妖嬈終於發出聲音。
“鄔先生是喉嚨不舒服嗎?讓百里塵給您泡杯茶,保證服下後神定氣定,咽喉通達。”
平靜清亮的聲音中聽不出一點不耐煩的語氣,不過任何熟悉妖嬈秉性的人都知道,這時候如果妖嬈真讓百里塵泡茶,那麼接下來鄔通一定會被毒得滿臉是包。
“你不是聽得見本尊的通報麼?”
終於等到妖嬈的回答,鄔通立即在心底吐槽。不過他嘴上還不便把這層意思挑明,只是訕訕一笑,而後將話峰一轉。
“鄔某人自半年前來到紫魔海東域關口,就一直沒有時間來拜會妖嬈姑娘,眼下魔戰的激烈程度越來越嚴峻,是以鄔某人不得不前來打擾。”
一邊說,鄔通一邊兀自在妖嬈身後十多米的地方盤腿坐下。
“有什麼事?”
看來現在的妖嬈也不是那麼心情不好,竟然開始與鄔通搭腔起來。
有什麼事?
鄔通一愣,還以爲自己已經把話點得極爲明白!
他一開口就說明現在戰事吃緊,身爲第一個鎮守紫魔海東域關口的人,她怎麼能沒有一點表示?
“這……這,我的意思是,現在駐紮在東域關口的大乘雷劫渡劫強者們,都指望着姑娘出戰,你不表率,我們總覺得心裡空蕩蕩啊。”
鄔通遲疑了會,終是把一直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噗!”
妖嬈頓時噴了一口口水。
“請問鄔通先生,我鎮守紫魔海關口,你們給我錢了嗎?”
“沒有。”鄔通被妖嬈問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
“那請問鄔通先生,我身後的人族海陸,是不是除了是我妖嬈的家鄉,也是你們的故土?”
“是……”鄔通懵懂地望着妖嬈的背影。
“那爲什麼我不出戰,你們就不能出戰?我不出戰,你們就覺得名不正言不順?”
妖嬈大笑,笑聲中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立即擊潰了之前縈繞於鄔通心中的總總不滿與猜忌。
“你知道我們與魔族一戰,最差的是什麼東西嗎?”
妖嬈驀然回首,從眸中激射出的犀利目光震得鄔通雙肩一顫。
“我們最缺少的並不是強者,而是人人都應該具有的強者之心,你以爲自己是個半步涅槃,就只距離幻修巔峰一步之遙了嗎?”
妖嬈的指責聲在鄔通身側瞬間掠起恐怖狂風,就算鄔通極力抵擋,衣角依舊被蠻橫地掀起。
“錯!在我看來,能莽撞衝來我洞府,質問如此幼稚問題的人,心智簡直無能到極致!”
在言語中,妖嬈毫不吝嗇於自己的鄙夷之辭。聲波化爲刀芒,直指鄔通前胸與背心!
“真是看不起那些天天把目光盯在我身上的傢伙們,我說過要成爲領導者了嗎?我說過我會永遠都站在關口前爲身後的人們抵擋一切了嗎?記住,你們在這裡,不是爲了我,也不是爲了血十三!”
第三聲咆哮,彷彿奔雷怒吼,鄔通頓時心跳停滯,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被翻滾的氣浪膨脹。
“你爲自己而戰!爲家園而戰!爲你自己此生在初元所有珍視的東西而戰!不需要有領導者,不需要有先行者,哪怕最後此戰人族通通死滅,只有你一人獨立於業火地獄,戰鬥依舊沒結束!”
“沒有懷着強者之心來魔戰,就不要跟三歲小兒一樣來本姑娘面前亂嚷嚷!”
“有這個力氣,還不如多去殺幾個魔族!”
“滾!”
三道雲浪層層疊擊,一浪高過一浪,以無法遮攔之勢直接把還沒多說幾句話的鄔通橫掃千米,瞬間拍飛到七碑雲海的盡頭!
一切猶如夢境,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鄔通還沒有完全清醒,就發現已經已經處於洞府外圍。除了頭暈目眩心悸膽顫之外,他還發現自己的衣服居然已經完全被汗打溼!
“好恐懼……是誰說妖嬈魔女只是借血十三之名揚名立萬?讓那些不長眼的傢伙好好來看看!”
鄔通打着哆嗦,心中卻再也無法忘記剛纔妖嬈那句“強者之心”的言論。
“爲自己所珍愛的一切……而戰麼?”
反覆咀嚼着這一句話,鄔通若有所思地返回自己的洞府,只不過在離開前,他還前所未有地在七碑雲海旁長拜了一柱香的時間。
這一次再無不敬與埋怨,心裡通通充滿敬畏的心意。
而就在鄔通滿懷繁雜心思蹣跚離開的時候,妖嬈的七碑雲海內又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赤足光頭,赫然正是之前鄔通唯一忌憚與敬佩的赤焰洞府擁有者……柏山。
“尊者,鄙人愚鈍……參悟七碑數月,依舊無法在身體內打通經脈。”
柏山恭敬地跪在妖嬈身旁,雖然年紀比妖嬈大了一截,但是模樣極爲誠肯,要是剛纔鄔通在此時看到這樣的一幕,想必絕對升不起挑釁妖嬈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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