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山被魔族大能輕易戰敗的場面看得衆人呆若木雞。
原本大家都下意識地認爲柏山,鄔通,霞光仙子等人是駐守於紫魔海東域關口的最強者,衆人以他們爲標杆和旗幟進行着激烈的戰鬥。
可是柏山瞬間落敗,這鮮血淋漓的場面殘酷地向大家傳遞着一個信息……
對手太強了!強到柏山亦無法抵擋一瞬,更不要說他們這些瞬間就會被碾成渣的無名小輩!
“我……我們怎麼辦?”
一位紫衣男子雙眼無神,嘴角發紫,臉頰劇烈地抽搐。
隨着震耳欲聾的雷暴聲響起,四位魔族老者從裂開天光的蒼穹之外緩緩踏雷而落!
白髮蒼蒼,卻肌肉虯勁,背脊佝僂,卻雙目如炬!
狂風捲動他們銀色的須倒捲入天,他們沉重的魔鎧上鍛造着猙獰的獸首和人族的屍骸。那些掛在他們腰際的武器刃口通通泛着只有殺人無數纔會洗不去的赤芒。
涅槃!
四位在魔族雷界中重鑄大乘涅槃根基的魔族巨擘臨世!
難怪他們能瞬滅柏山,因爲此刻整個紫魔海東域關口的人族召喚師中都無法找出一位涅槃極的高手。
何況四魔頭御雷的方式以陣法排列,玄黑而詭異的閃電在四魔腳下以特定的方式來回遊走,給大地投影下極爲恐怖的魔光與威壓。
“螻蟻。”
一位魔族涅槃拄着金屬材質的柺杖,居高臨下向人羣掃視。
隨着他的輕嗤,一道無形風涌蕩過長天,瞬間將毀滅的力量傳播到分佈於魔海上空的各大人族洞庭上。
咔嚓,咔嚓!
眼見着以獸骨堆疊而成的洞府骨粉飛揚,而後是那空間扭曲的洞府於空氣中湮滅……
霞光洞府內伸出一道讓人毛骨悚然的黑煙,美輪美奐的五色光芒便開始暗淡。
柏山的火焰洞府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環繞於府外的火舌忽明忽暗,早已經失去當初光彩,看上去就像是一團燃燒殆盡的火灰。
鄔通腳下的幻器“銀河”劇烈震盪,有些幻器在相互撞擊間碎裂,有些幻器則直接因承受不了魔族巨擘的威能能自發地失去光彩。
魔族涅槃只是一聲輕哼,就有如此恐怖的破壞力量!人族強者建造的洞府脆如蛋卵!
衆人噤若寒蟬。
天空瞬間混亂一片,遠遠望去猶如暴風掃過蒼穹,將所有有形之物完全摧毀,只剩下依稀可辨形狀的殘片還漂浮雲間。
倒只有妖嬈那片看似單薄簡陋的七碑雲海仍在,七尊古石,頑強地保護着蹲在雲內的百里塵與他的藥鼎。
“這這這……這根本就不是對手啊……”
“留下只有死路一條。”
“我們無法與魔族涅槃一戰,還沒有真正交手呢……就有那麼多同伴們已經,已經……”
無數人失神地呢喃,信心和戰意在四位魔族涅槃大能出現的瞬間完全潰散。
柏山慘敗,洞府坍塌。
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是集所有人力都不可扭轉的敗局!
“你們留在這裡吧,老子還要命呢!”
一個高大的人族男子捂着自己手臂的傷口,不要命地掉頭就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一位人族長者,搖着頭佝僂着自己的背脊,迅速消失在衆人撤退的大潮之內。
“就是就是,我看柏山都死了,我們陪在這裡一起死根本沒有意義,等小爺回家重新修煉百八十年,再來教訓這些不長眼的怪物!”
有些人口氣不服軟,可是腳下抹油的速度比誰都快。
“就……就這樣放棄了嗎?”
霞光仙子呆呆地站在半空中,眼見那些曾經附庸於自己的召喚師們通通低頭後退,似乎誰都不再留戀戰場。
以她歷來的戰鬥習慣,打不過的戰役的確第一時間需要保全自己的安危,畢竟無妄的犧牲極是愚蠢,可是爲何今時今日若讓她不顧一切地逃走,她心裡總有什麼疙瘩解不開呢?
“我彷彿不能這樣就走,我已經是……半步涅槃了啊。”
“走還是不走呢?”
鄔通耳邊充斥的是幻器相互撞擊發出的延綿不絕之脆響,閉上眼睛看到的是魔族涅槃大能那藐視一切腥紅又殘忍的雙眼。
看樣子對方並沒有想着把自己一方在此全滅,只是希望奪回紫魔海東域關口的所有權,不然以他們四位的威能,不會有那麼多人族召喚師已經自由逃離萬米之外。
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彷彿就要跳出自己的咽喉,鄔通大汗淋漓,閉着眼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不過就在他轉身欲逃的瞬間,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東西,猛地把眼張開,於混亂的風暴中焦急地搜索着一人的身影。
妖嬈此時早已經站在了柏山身旁,不過她的速度並來不及阻擋魔族涅槃對柏山的“切割”。
當妖嬈攔在柏山身前時,柏山已經斷手斷足,氣若游絲。
“喂,殺豬的,你不是說末日之戰結束,你就算是斷手斷腳也要死皮賴臉來找我討要七碑麼!怎麼?現在末日之戰還沒開頭,你就讓魔族削成人棍子了?”
妖嬈用力拍着柏山的臉,語氣是調侃,可是她這略加嘲笑的聲音反而讓暈厥的柏山清醒過來。
“你這妖女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搞得我……很丟人喂……要記住,你的七碑還是得給我看看的!”
吐了一口血沫,柏山勉強對妖嬈扯了一下嘴角,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想看?行!憋緊了這一口氣別翹辮子!”
看到柏山還能迴應自己,妖嬈立即松下繃緊的神經,將他斷臂斷足收回,連同柏山的身體一起丟到了百里塵身旁。
莫說還能調侃,就算只含着一口氣,百里塵也能把他救回來。
“你也別逞強,快逃。”
柏山在被送入七碑之內前,痛苦地對妖嬈吼道。
妖嬈搖了搖頭。
她那孤身一人站在四位魔族涅槃大能前,緩緩搖頭的姿態剛好沒入鄔通的眸底。
漆黑的雷光照亮了她倔強的額,分明的眉目還有嫣紅的脣角。
她的長髮在風中狂舞,像咆哮浪花中恣意的水草。裙裹於身上,勾勒曼妙而均勻的線條。
在四位魔族涅槃大能面前,她的身影纖細又渺小,在漫天怒咆的魔雷前,她的背影孱弱又無力。
可是她沒有退讓,甚至沒有回頭看看身後如蟻堤般潰散的人族大軍!
鄔通此時身體僵直了,他有些迷茫,不知道妖嬈爲何還站在那裡。
“她爲什麼不退呢?”
鄔通的內心在對自己質問與咆哮。
用“勇敢”與“愚蠢”二字,都不能形容此時的妖嬈,因爲縱貫她的戰績,在初元幻界屢次創造奇蹟的她顯然不是憑着意氣行事的人。
可是明知道對手強大到不容抗拒,她爲何不大聲疾呼衆人重回戰場?爲何不深情感動那些一時膽怯的戰士?
而是完全忽略身後發生的一切,那般從容攔在敵人刀鋒前?
好像無論身後是百萬雄軍還是瑟瑟寒風與空曠無援的曠野,周遭發生的一切都無法改變她此時的選擇。
她的眉眼,不看後方。
爲什麼?
鄔通內心劇震,腦海裡突然迴響起自己那日被妖嬈趕出七碑雲海前她對自己的聲聲質問:
“我鎮守此界,有收人錢財嗎?”
清脆的嘯聲激盪鄔通的靈魂。
“我身後的故土,是否也是你家園?”
鄔通打着抖,渾身上下的毛孔豁然張開。於這一刻,終於有了透徹的明悟。
強者的心,不依附任何外物而存在,執着的信仰不因爲環境的變化或強或弱。
兩年前在妖嬈站在此地的那個瞬間,她便給自己定下了“守”的誓言。
有人來助陣,她欣然接受,無人來助威,她坦然獨行!
這不是爲某一人,某一事,某一種榮耀而拼搏的戰役,今日退了,明日也得死亡。
既然身爲戰者,又何必糾結這一時半日的苟且偷生?
雖然此時妖嬈的身後一個援軍都沒有,但鄔通看到了極端強大的信念之力在她身後張揚!
爲自己所珍視的一切而戰!
“我願戰。”
鄔通輕輕呢喃。
第一次懂得,戰的意義不在於有沒有可能勝利,而是自己的內心,有沒有在追求勝利!
“我……願……戰!”
鄔通雙眼眼眶迸裂,揚手伸入天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其嘯聲激盪四海,餘力綿綿不絕。他的威能牽引無數幻器與聲波共鳴,就連逃遁者手裡的長劍都瞬間被他戰意感染,在主人的手心裡錚錚而響!
若是劍,願斷於戰場!
若是弓,願毀於箭雨!
若是戰者,願面對敵人而亡!
“鄔通!鄔通!你瘋了吧?”
一些與鄔通交好的洞府之主,還有他的附庸者們回頭看到鄔通祭起“銀河”衝向魔族涅槃大能,立即駐足對他狂吼:
“一起逃啊,不要衝動,以後還能再戰!”
“是啊,這些魔族涅槃,還是留給血十三比較好!”
一起守界近一年,洞府之主們不忍心看到鄔通就這樣隕落在紫魔海下。
可是他們的深情呼喚,卻只換來鄔通斬釘截鐵的回答:
“能逃去哪裡?此界,就是我家!”
朗朗清音,直上九天。
此界是我家,退一步,家毀一步,若不戰,山水萬里……逃到哪去,才能實現對家的守護?
因這句話,失去信心而紛亂逃遁的人族強者們,突然停止了自己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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