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的朝臣們,對於小皇子出現在處理政事的勤政殿,沒有什麼異議。
他們皆以爲是武肅帝經歷過遇刺一事,意識到皇儲需要儘早培養,所以要帶在身邊一塊聽政。
趙明琰沒有與這些臣子寒暄的功夫,直接扔出一本摺子。
“你們看看,隴洲又出了匪患,現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何人願去?”
隴洲因爲位置偏僻,又與西縉相近,地勢易守難攻,不如北境艱險重要。
這處的匪寇一直沒有斷過,也不是什麼緊急的事,可卻在這時候提了出來。
之前哭訴的老臣大多沒了聲音。
這些老滑頭心裡門清,今晨皇帝突然轉醒,還以雷霆之勢處置了蘇相,一切都在皇帝的謀劃之內。
爲了能揪出亂臣賊子,走了好險一步棋。
蘇相被收押在詔獄,同黨還在肅清之中。
現在,武肅帝的意思並不單單是想派人過去剿匪,而是想將蘇峰嶽之前紮在隴洲的勢力全都剿清。
沒人站出來迴應武肅帝的話,殿中寂靜的可怕。
元珩坐在幾級臺階之上,能將衆人的反應收在眼中。
大家低頭默不作聲的樣子,和之前進殿悲泣的模樣形成反差。
爲君者的難處,元珩在此刻充分體會到,坐在這個位置上,無人可靠,陪着帝王的是無邊的孤寂。
所以,心中不得不冷,不得不硬。
元珩微微轉頭,去看身側父皇的反應,卻見武肅帝面色未改,看不出喜怒,像是早已料想到底下的臣子,會做出如今畏縮的反應。
此時,站在左側文臣行列中,一人穿着緋紅官袍出列。
高聲道:“微臣願領命前去隴洲!”
殿內凝滯的氣氛被打破。
陸倦舒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站在殿中的黎承訓的背影。
本以爲他是個軟骨頭,尚公主爲的是後半生的富貴榮華,現在看來也不全是如此。
黎承訓道:“微臣老家在顯陽,與隴洲相隔不過五百里,對此地的風土更能適應,微臣前去更爲合適。”
武肅帝沉聲道:“可你和慶雲新婚纔不久。”
正如黎承訓所說,他確實是個好人選,但慶雲這麼喜愛自己的駙馬,少不得要來找皇帝鬧上一鬧。
黎承訓道:“微臣以爲要先國後家,先是臣子,後是駙馬,慶雲公主若是知曉,也定會贊成微臣的選擇。”
此事落定,後邊之事就順暢了很多。
一炷香的時間後,諸事安排的差不多,衆朝臣正要退殿,忽而聽到了一聲不大不小的哼唧。
是屬於女娃娃的嬌甜軟糯的聲音。
衆人都頓住了腳步,眼睛四處瞄着,在尋找這聲音的來源。
陸倦和段鳴風自然知道,這是何人發出的聲音,怪不得剛纔進殿的時候沒見到啾啾。
段鳴風聽聲辨位的耳力極佳,原來小主子就在皇上的御座上。
只見武肅帝的御案邊上,冒出來一隻白嫩的小胳膊,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大家的視線聚集在大案上。
沒過多久,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忽然出現,雙眸還帶着剛睡醒的迷糊,還用手揉了揉眼睛。
黎承訓一眼就認出了這孩子是誰,眼神也變得溫和起來。
啾啾稍稍清醒,發現這麼有多雙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她沒有任何膽怯,反而瞪大了眼睛,先發制人。
“你們是誰?”
滿殿朝臣:.他們也想問。
小姑娘剛睡醒,聲音軟綿綿的,下巴搭在紫黑髮亮的案面上,看着面前的這羣人。
“你們是來幫皇帝陛下辦差事的嗎?都辦好了嗎?現在打算要走了?”
面對小女娃的三連問,有不少人心虛地低下頭。
陸倦沒忍住,低頭掩飾嘴邊的笑容。
趙明琰的面容依舊冷肅,也沒出聲制止啾啾的童言童語,任其自由發揮。
小姑娘又朝着桌上摞得老高的奏摺,努了努小嘴。
認真地道:“夫子講過,食君俸祿,該爲君解憂。”
啾啾道:“你們是來做什麼的?沒看見皇帝陛下還有這麼多事情沒做完?你們應該每人帶一本再走。”
大臣們面面相覷,被啾啾的話,說得神情尷尬。
把政務責任分包制
陸倦仔細思考着這事情的可行程度。
黎承訓的身形頓時更爲挺拔了,原因無他,只有他手中接過了隴洲剿匪的摺子。
啾啾也注意到了,明亮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滿意地點點頭,黎承訓對着她笑了笑。
小丫頭的呼吸聲明顯變急促了,眸中也沒有迷茫了,清凌凌地看着穿着紅袍,美貌驚人的黎承訓。
趙明琰即刻把小丫頭抱到腿上,干擾兩人對視的目光。
“還不走?”
皇帝的聲音泛起不悅,板着臉道:“不走就排着隊來朕這處領差事。”
*
太后從早上得知武肅帝已經醒來的消息,就稱病不出,在慈寧宮中心慌地幾乎坐不住。
芳華靜靜地站在一邊,石溪安慰道:“太后娘娘,您別慌,皇上沒有降任何旨意,說不定不會對慈寧宮動手。”
屋外的陽光照在殿中的鸞座上,閃着金光,坐在上頭的太后,心中一片荒涼。
太后雙目無神地道:“那是他還沒抽出空來,料理完蘇相,就要輪到哀家了。”
石溪忙道:“不會的,太后還有王爺和公主,皇上不會這麼狠心對您怎麼樣的,奴婢聽說,夜裡去抓蘇相之時,王爺還出了份力。”
太后的臉上終於有了絲活氣兒,問道:“果真?永王在何處?”
“王爺還在詔獄。”
太后皺眉道:“明弘去那裡做什麼?”
石溪道:“皇上把審問蘇相的差事交給王爺了,足以見得對王爺的信任。”
太后眼底的慌亂這才平息了一點。
她起身去了佛堂,希望能因着這一雙好兒女,在武肅帝“重傷”之時沒有半分逾矩,說不定能讓皇帝網開一面。
同一時刻的詔獄之中。
趙明弘坐在監刑的位置,將手中薄薄的刀片推給典獄司的人。
連典獄長都沒用過這麼殘酷的刑:“王爺,這,這,這不好吧。”
對於男子來說,這刑罰的侮辱意味,遠超疼痛。
“就按照本王說的。”
永王冷眼瞥着在監牢之中的人。
“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