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王妃有消息傳來!”
從安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衝了進來,神情激動兩眼發光,如那得勝歸來的勇士般趾高氣昂,咧着嘴笑得見牙不見眼。
哎呦哎呦,總算不用再繼續遭受主子的冷氣壓低氣壓了,王妃您老人家真乃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薩!
君修染正在查看文件,聞言頓時擡頭,眼底倏然間神采飛揚,“說!”
從安大爺咧着嘴笑,他多想大爺似的先理一理衣衫,清一清嗓子,擺足了架勢讓人等得心焦之後再慢悠悠的開口啊!
不過他除了在心裡迅速的YY之後便超沒骨氣的放棄了這個想法,在主子那如能洞穿他身體的銳利目光中張嘴便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王妃說,她已經到了連嶽京城,過幾天應該就能進宮去,她會找機會到處查探一下。”
“進宮?”
“是啊,八月廿六連嶽圍獵,第二天連嶽皇帝被他的妃子‘失手’推入河中,被水流給沖走了。再第二日,王妃前往京城在半路碰巧遇到了被水衝到岸邊昏迷的連嶽皇帝,順手將他給救了,所以現在王妃可是連嶽那個小皇帝的救命恩人呢。說是那小皇帝因此而身體虛弱,待得康健之後就要褒獎王妃,到時候定會召王妃進宮的。”
這話聽着,君修染卻忽然皺緊了眉頭,站在旁邊的白楓適時開口,道:“連嶽國被攝政王把持朝政已有十四年,那小皇帝竟會被一個妃子失手推入河中還眼看着他被水流給沖走實在蹊蹺,王妃如此貿然的踏入進去,怕是會被捲入到那漩渦之中。”
“可王妃又不是他們連嶽國的人,不過是爲了去皇宮藏寶庫裡逛逛纔會踏入進去,到時候一拿到東西就能馬上離開,從此天高地遠,他們連嶽難道還想追殺我們的王妃追到大炎來?就算在那其中出了什麼意外,王妃也大可以馬上抽身離開,待得日後再想辦法去那邊,想必那連啓明也不能將王妃怎麼樣。”
言畢,兩人四隻眼睛齊刷刷落到了他們家主子的身上。
君修染屈指在面前桌上一下一下的輕擊着,發出“篤篤”的聲響,仿似敲擊在他們的心頭,讓他們忍不住的一陣心驚肉跳,忐忑糾結。他凝神沉思,半餉對白楓說道:“去安排一下入連嶽國關之事。”
“主子,您要去連嶽找王妃?”
“這裡的事,也差不多了。”
這裡,君修染纔剛得到恬恬到了連嶽京城這件事,那邊,端木恬卻已穿戴整齊,登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今日的宮宴很熱鬧,也不知是連嶽這邊的風俗一向如此,還是今天特別熱鬧,總之當端木恬進宮,在人的引領下來到了設宴的華榮殿內,她所見識到的便是一片喧鬧,其喧鬧程度簡直都快要將屋頂也給掀翻了。
她忍不住覺得耳朵“嗡”一下,眼前冒出了一片星光,幾乎就要轉身落荒而逃。
怎麼回事?這是宮宴沒有錯吧?卻爲何竟會這般喧鬧?簡直是與那最喧鬧的廟會趕集過節的集市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連嶽的風格嗎?
在她頭昏眼花時,卻有人一下竄到了她面前,二話不說拉了她的手就往裡走,興沖沖的說着:“木言,你可算是來了,朕都已經等你許久。來來來,趕緊的,陪朕一起玩兒幾把。”
下意識中要將那手甩開並甩過去一巴掌的動作就這麼僵硬停頓了下來,端木恬渾身僵硬的被連炔拉着走,被剛纔那突然而來的鬨鬧弄得有些茫然的思緒,也一點點的迴歸了清醒。
然後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身旁這興高采烈的拉着她就擠進了人羣裡的連嶽皇帝。
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紅潤,眼中一片神光璀璨,似乎要去做的,是一件極其的讓他感覺幸福開心的事情,一手拉着她,一手扒開人羣,朝裡面鑽去。而沿途的大臣們,並不十分的惶恐,只是稍微挪了挪腳步,爲他們的皇帝陛下讓出一個能通行的位置出來。
前面更熱鬧,許多人湊在一起鬨叫着,鬧翻了天。
起初端木恬也聽不十分清楚,但隨着走近,她聽到了這些金尊玉貴的大爺們正在高聲喊着“大大大!”“小小小!”
端木恬倏然間覺得這世界玄幻了,簡直都快要懷疑她是否又在不知不覺中穿越了,纔會遇上這般無厘頭,這般莫名其妙到簡直不可思議的事情。
想到連炔剛纔跟她說的,陪他一起玩兒幾把……
在皇宮之內,聚衆賭博本是大罪,可此刻,在這連嶽最奢華的地方,這一羣連嶽最尊貴的大人們,連同他們的皇帝一起,在宮宴上,在大殿內聚賭,沒有絲毫的遮遮掩掩。
這是開玩笑的吧?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時候,連炔已拉着她一路披荊斬棘到了最中央,入目所及,一張巨大的圓桌擺放在中央,四周圍滿了尊貴的大人公子們,一個個眼冒綠光,紅光滿面,死死的盯着中央還在不斷翻滾的骰子,如一匹匹餓狼,神情扭曲,面目猙獰。
“如何如何,這不錯吧?”連炔依然拉着她沒有放手,指着眼前的賭桌一臉獻寶似的說道,“這可是朕想出來的法子。往日裡的那些個什麼宴席實在是太過沉悶無聊,恰巧朕聽說了民間有這麼個遊戲,便乾脆將其搬到了這裡,頓時一概宮宴中的沉悶乏味,有趣極了。”
他看着賭桌邊的一張張各色面孔,笑得發自內心的歡喜。
當真是,有趣極了!
然後他轉頭,看向端木恬,說道:“如何,木言,你也陪朕一起玩兒幾把吧。”
端木恬神情淡漠,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垂眸,說道:“皇上恕罪,草民不喜歡玩這個。”
這裡熱鬧得很,任何聲音都能被迅速的湮沒,別人又根本沒有刻意的關注她,所以她的話,也就只有連炔聽見了。
他不禁驚訝,還有些不解,道:“不喜歡玩這個?那不知木言你喜歡玩什麼?有什麼想玩的儘管說,看朕能不能給你弄出來。”
端木恬側目,沉思,這是作爲一個正常的皇帝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連炔還在眼巴巴的看着她,無比期待她的回答。
這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宮宴,端木恬便是做夢也不曾想到過的宮宴。
這一場宮宴下來,全程賭博!
當然在賭博之外,還有歌舞昇平,還有美姬佳人,還有連嶽皇帝陛下對她的熱情相待一副真正是將她當成了福星的模樣。
如此一晚下來,她別說是跑到外面去逛逛,便是想要脫離開連炔的視線也困難,甚至當她說想要去上茅房的時候,他都說要陪她一起去。
若非時機不對,她是真想將這連嶽皇帝給滅殺了!
他是故意的吧?或者他其實已經知道了她的另有目的?
端木恬坐在出宮的馬車裡,伸手揉了揉因爲一晚喧鬧而有些腫脹的腦袋,忍不住的如此妄想了起來。
然後窗簾微微一掀,似被輕風吹過,輕輕的飄揚了那麼一下,再看馬車內,卻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此時已夜深人靜,宮中宴席結束之後,羣臣告退,也是迅速的安靜了下來,燈火明滅,偶有宮女太監邁着小碎步走過,還有巡邏的侍衛,警戒着皇宮安危。
今晚五月,除了遠處的燈光之外再無其他的光亮,夜風吹拂,吹得燈火一陣搖曳,而在這樣的月黑風高時,忽有人影如鬼魅一般的,從廊檐下一閃而過,朝着雲龍殿的方向飛掠而去。
雲龍殿內,連炔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隨着他的動作而輕輕扭動着,扭擺出一個相當銷魂的姿勢。他就這麼趴着,直直盯着在他眼前地上爭鬥的兩隻蛐蛐,看得兩隻眼睛都早已成了鬥雞眼。
“上上!金角大王,朕命令你趕緊將銀角大王給解決了!戳它,撞它,咬它,哎呀呀,你怎麼這麼笨的?現在朕授命銀角大王,你去,將金角大王給朕幹掉!”
兩旁,有太監宮女垂手而立,一個個皆都低眉順眼不敢將眼珠子亂飄。
良久,戰鬥終於結束,連皇帝也如同是親身參與了這一場鬥爭般,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氣,伸手抹抹額頭上因爲太過激動而冒出來的汗水,從地上個站了起來。
“來人!”
旁邊的宮女太監們也都紛紛鬆了口氣,連忙低頭挪動小碎步走了過來,有爲皇上寬衣解帶的,有跪下收起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的,有簇擁着皇帝陛下去沐浴的……在這其中,連皇帝的目光一直在身旁那幾個俏麗宮女的身上打轉,摸摸這個的臉,捏捏那個的胸,還有那纖纖細腰,豐腴美臀,無不是他的流連目標,引起幾位宮女的嬌吟聲聲,酥軟媚骨。
然後雲龍殿內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夜寂無聲,滿殿高燭中,端木恬的身影緩緩浮現了出來,臉色幾分怪異幾分沉思。
那天晚上,連炔在與宮女戲水沐浴,端木恬則在外面將雲龍殿都給仔細翻找了個遍。
關於紫參王,她只知道藏在連嶽皇宮之中,卻並不知道究竟是藏在了哪裡,先前君修染曾派人偷去皇宮藏庫查探,並沒有發現什麼蹤跡。
一時間,她也是無從查起,便打算先從最近的查探。
馬車轆轆的行走在京城街道,朝着驛館的方向行去,車伕安安靜靜的趕車,將馬車趕得四平八穩。
夜,起了風,吹得懸掛在車頭的油燈晃盪,映照出一片迷離的光影,他忽然心頭一跳,眼角的餘光好像看到旁邊的光影裡,有黑影迅速掠過,似鬼魅一般飄忽不定,待得他連忙轉頭看去,卻又什麼都沒有看到。
頓時嚇得他拉着繮繩的手一緊,馬兒不由因此而嘶鳴了一聲,引得馬車一晃,馬車內發出了“咚”的一聲,好像是什麼敲擊在了馬車壁板上。
“發生什麼事了?”
馬車內清冷的聲音傳出,帶着點點慍怒,猶如是當頭一盆冷水,頓時讓馬車伕一個激靈冷靜了下來,忙不迭的說道:“方纔不小心別到了一粒石子,驚擾了公子,還請恕罪。”
他聽到馬車內有悉悉索索的聲響,似乎是車內的木公子正在重新坐好,整理衣衫,然後便又聽到那個清冷的聲音,少了那慍怒,“無妨,以後小心些。”
車伕頓時就鬆了口氣,恭敬應下,便揮舞着馬鞭繼續趕車。
這一放鬆下來,他就又想到了剛纔光影中掠過的一抹黑影,不由得心中一陣陣發虛,脊背發涼。
是錯覺吧?可能是夜裡飛過的一隻鳥,也可能是殘枝樹葉,或者就是他眼花看錯了!
他這麼安慰着自己,然後駕着馬車,終於是到了驛館大門前。
跳下馬車,放下踏凳,他恭敬的掀開了簾子,道:“木公子,已經到驛館了。”
“嗯!”
車內輕應一聲,然後端木恬走了出來,衣衫整潔,神色如常,下了馬車便進人入驛館,仿似什麼不該做的事都不曾做過一般。
次日,卻忽有攝政王府來人拜見,說是攝政王爺有請。
端木恬在看到攝政王府來人的時候,不禁微微糾結了一下。
話說,她可不可以趁機找個空隙,將連啓明那個渣渣給“咔嚓”了呢?若能成功,相信爹爹肯定會十分高興的,至於連嶽國是不是會因爲她的這個舉動而天下大亂,那就不是她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不過這是在“若”能成功的前提下,事實上,天知道連啓明請她過去是幹什麼,說不定便是一場鴻門宴,報復她壞了他的事,竟多事救了連炔皇帝一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她現在所需要想的應該在如何在與連啓明的相處中保住自己的小命,至於反殺連嶽攝政王,她暫時還是別多想了。
想當年,他還不是一人獨大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便躲過了爹爹的刺殺,今日他身邊的守衛定然更加的森嚴,就是他自己本身,也是十分功夫高強的。
她的目標應該是紫參王,在沒有超過一半把握的前提下,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前路的麻煩,便只能見招拆招,隨機應變了。
隨之,她略收拾了一下之後,就隨着那人到了攝政王府,前往拜見攝政王。
讓她意外的是,她一介草民竟被允許從王府大門進入,並被引到了花廳之中,剛坐下,就有丫鬟奉上香茗一盞,接了她過來的那個人站在她前面笑着說道:“木公子請稍後,小的這就是去稟報王爺您已經到了。”
她該不該表現得受寵若驚一點?
如此想着,同時她站了起來,拱手說道:“麻煩小哥了。”
這人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連啓明正在書房裡批閱奏摺,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有些微的發呆,奇蹟般的面上劃過了淡淡的憂傷。隨之又眉心緊鎖,有一抹狐疑之色。
突然有人在書房門外站定,恭謹說着:“王爺,奴才已經將那木公子給請來了,正在花廳等候。”
連啓明迅速回神,也沒有放下手中拿着的奏摺,擡頭對門外說道:“進來。”
書房門外,那個人就從門外走了進來,並重新將房門關上,走到距連啓明十步遠就馬上站定,垂首低頭,恭謹的站着。
連啓明看着他,問道:“你覺得那木言如何?”
“王爺恕罪,奴才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
“是!奴才觀其神態,只見始終都是清冷涼漠的,仿似對世間的所有事皆都不在意,即便是在說着謙恭的話之時,其實不卑不吭,不過是客套而已。另,在聽聞王爺請她過來的時候,她雖並無推辭,但似乎,有些抗拒。其他的,再看不出來。”
連啓明聞言不由一挑眉,道:“哦?這倒是有點意思。”
頓了下,他又說道:“這些天本王一直在觀察着她,發現她時常會翻閱一本隨身所帶的書冊,似乎寶貝得很,幾乎從未離身。本王辛苦探聽,終於找着機會看到了那書冊。”
“哦?不知那是本什麼書冊?”
“醫書。”
“莫非這木公子竟還是個大夫?”說着他又搖搖頭,說道,“看着倒是一點不像。”
連啓明輕笑,道:“說是醫書,也不是很準確,應該說是藥典纔對,且上面所羅列的皆是這世間的珍奇藥草,每兩頁一種,有許多做了批註,但還有許多唯有想空白一片。且通篇看下來,共有三種筆跡,最先的字跡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些年月了。”
“哦?竟有這等事情?”
他們話題中的那個人,此刻正安安分分的坐在攝政王府的花廳內,端着茶杯淺抿一小口,然後又盯着杯中的茶葉仔細觀察,好像能從那在水中沉浮的茶葉身上看出花兒來。
旁邊的丫鬟們,站在那兒一個個低眉垂眼,背脊卻挺得筆直。
她從茶杯中擡頭,看看這些丫鬟們,又看看這花廳的擺設,最後看向了花廳門外。
嘴角,忽然莫名的勾了勾。
在幾千裡之外,一騎快馬風馳電掣,奔騰在寬闊的官道上,目標直指京都。身後有青灰色勁裝的想隨從左右跟隨,策馬飛騰,揚起漫天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