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鏗寒剛走到艙門口,一個一直關注着這邊的窯姐兒,看到他出來登時就眼睛一亮的迎了上來,聲音嬌滴滴的道:“哎呦這位爺,這麼好的景兒,呆在艙裡做什麼,還是出來奴家陪着您……”整個身子就好像是軟麪條一樣,就要往朱鏗寒身上倒過來。
朱鏗寒眉頭一皺,眼神剛剛轉冷,守在門邊的他的侍衛已經看到了,這一次跟來的依然是陳謙和陳周兄弟兩個,跟了世子爺多年了,世子什麼性子兩人都很瞭解了,陳周馬上厲聲叱道:“退遠點!”
把那個姐兒嚇了一跳,唬的叫了一聲:“哎呦!”卻還是笑着,到底是看人眼色混飯吃的人,往後退着還不敢生氣,只能似嗔非嗔的瞅着朱鏗寒小聲的嬌嗔:“爺,您幹嘛呀,嚇了奴家一跳……奴家陪您遊船,您倒是笑笑呀。”
朱鏗寒煩的皺眉。再看了看外面的鶯鶯燕燕,只能轉身回來了。另一個姐兒看到這個碰了一鼻子灰,還在幸災樂禍的冷笑,看到朱鏗寒轉身進去了,自己便躍躍欲試的過來想要跟着進去,同樣被擋在門口的侍衛冷聲叱了一聲:“站住!”
嚇得那姐兒撅着嘴看着侍衛。
艙門口的一切被林鈺焯全都看見了,逗得他哈哈哈地笑,對進來的朱鏗寒笑着道:“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朱鏗寒皺眉一頓,卻改變了主意,不能爲了這些女人自己就悶在這個船艙裡。正要轉身出去,叫侍衛們把那些女人給全都轟進來,突然的就看到從自己這艘船後面冒出來了一條船,快速的往前面吳世吉那條船接近,速度快的驚人!
朱鏗寒馬上就靠近了窗戶邊看着。
林鈺焯也發現了,登時臉上也嚴肅了起來,跳起來趴到另一邊的窗戶上看着。
那艘船飛快的接近了吳世吉的船,就在眼看要撞上了的時候,一下子停住了!船後面一個艄公穿着蓑衣斗笠,穩穩的立在船尾。
接着從船裡快速的出來了幾個穿着藍色緞子長衫的人,一個接着一個的就往吳世吉的船上跳!
朱鏗寒從剛剛就感覺不對,那船那麼快速的接近,吳世吉船上的下人家丁不會看不見,可一點都不見下人驚慌,幾個人反而站在船邊等着。尤其是現在,幾個人跳上去了,家丁反而還躬身行禮,似乎說着什麼。
一瞬間,朱鏗寒和林鈺焯全都恍然了。
“是吳世吉的人,瞧身手應該是親兵。”林鈺焯道:“果然!這小子如果在府裡,是查不出來他榮國公到底有多少親兵的!現在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那些親兵雖然穿着尋常的衣裳,但是每個人的腰中全都掛着寶劍,而且並不是藏着掖着的,居然是大喇喇的就那麼掛在腰間。其中居前的一個,腰中的皮帶寸把寬,正中間閃閃亮的一個金黃色豹子頭!
這是軟劍,一般身份的人都不可能有。
朱鏗寒看了一會兒道:“這樣也不行,照樣查不出來他到底有多少……還得想點別的辦法。”他看到那條小船上也就是五六個人,躍上了吳世吉的船,便進了船艙了,接着船艙裡面出來了好幾個花枝招展的窯姐兒,顯然吳世吉有正事了,她們全都被遣了出來。
朱鏗寒便坐下了,依然把玩着手裡的玉佩,眉頭輕輕的蹙着,沉吟不語。
林鈺焯還趴着盯了半天,一直看到那幾個親兵從船裡出來,重新上了他們的小船,小船直接的往前,反而還越過了吳世吉的船先走了。那幾個親兵依然是站在船前面,瞧着個個好似冷炭一樣。
而那些遣出來的姐兒們又進去了,林鈺焯這才坐下了,道:“看樣子是有什麼事情……你說的也對,這樣也查不出來他榮國公府裡到底多少親兵,而且就算是查出來也沒用,得想辦法叫吳世吉這小子將這些親兵全都帶到京城去。”
朱鏗寒在這邊坐着,沉吟着道:“辦法是有的……不過皇上要吃點小虧了。”
林鈺焯雖然不知道他的辦法是什麼,但是一聽他的說法就知道大概是什麼方向的,已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是什麼辦法?快說!怕什麼皇帝吃虧,皇上都有本事叫他親爹吃虧呢,還在乎這個?”
朱鏗寒終於被逗笑了,笑着道:“你也忒損了。”
“我就是嘴上損點,哪有皇上真損?!”林鈺焯哼了一聲,笑着又催:“快說啊!”
朱鏗寒便說了一個主意,沒等說完呢,林鈺焯已經猜到餘下的了,拍着自己的腿笑的幾乎打跌,連聲叫:“好主意,好主意!”
船艙外面的姐兒們聽見裡面笑聲不斷,全都好奇的往裡面看,有兩個湊在一起偷着說話:“夢姐,既然叫咱們來了,爲什麼也不叫咱們到裡面去?”
那個叫夢姐的就笑:“你想進去?裡面可熱呢。”
這個就微微紅了臉道:“討厭……你明知道人家的意思。”
“什麼意思?是想近身吧?”夢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看中哪位爺了?”
這個也不笨,眨着眼睛歪着頭反問:“夢姐呢?夢姐看中哪位了?”
夢姐就笑了,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笑:“還想瞞我?我瞧你上了船之後,那眼睛就一直盯着那位冷着臉的世子爺……是不是?”
這位就笑,又微微的撅嘴:“世子爺太冷了,正眼都沒瞧咱們誰一眼……我可是看了的,真的是誰都沒看中的樣子。”
夢姐嗤的笑了,轉頭看了船艙一眼,正要說話,眼睛猛地就是一亮!
這邊說話的也看到了,她們正說的那位冷着臉的世子爺出來了!兩人全都是眼睛一亮的迎了上去,不過還是沒有近身,就已經被侍衛過來道:“進艙裡去!”
侍衛將撅着嘴的姐兒們全都轟到了艙裡去,朱鏗寒便自己在船頭站着,如今已經是十月初的天氣了,風和日麗,河水兩邊的岸上全都是金燦燦的田地,看着一片豐收的喜氣。
朱鏗寒皺着的眉頭這才鬆了些,緩緩的呼了口氣。站在船邊,就想起和楊若嫣頭一次見面的情景來,兩人第一次見面,也是在船上。
朱鏗寒又想起那時候她說的那句話:“有些事情要剋制,懂?!”說這句話的時候,楊若嫣眉梢微微上挑,精緻白皙的臉上全都對病人的警告。
朱鏗寒現在想起那一幕,還總是覺着好笑,那時候覺着她一個閨秀女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尤其是那警告的樣子,現在想來,卻着實的可愛可疼。
船艙裡傳來了林鈺焯哈哈哈地笑聲,還有姐兒們的笑聲,不知道說了什麼笑話。
林鈺焯到底和朱鏗寒是不一樣的,雖然他也很羨慕朱鏗寒和楊若嫣夫妻倆那種情意相通的感覺,而他自己同池湘薇說起來也是患難夫妻。可林鈺焯到底沒有如朱鏗寒一般,除了楊若嫣就再沒有其他的女人了。林鈺焯府裡也有兩位姨娘,像今天這樣的情形,他同樣能夠在姐兒們之間遊刃有餘。
侍衛搬來了一把椅子放在甲板上,朱鏗寒便坐下,吩咐侍衛給自己倒壺茶來。這邊對他來說是船頭,對前面行走的船來說是船尾,因此他並不擔心吳世吉發現了自己。
就這樣在河裡走了一個多時辰,便已經到了蘇州府了,棄船上岸,他們兩人不遠不近的跟着吳世吉。
吳世吉帶着幾個姐兒來到了蘇州有名的江南織造局所處的這條街,這條街有個諢名,叫太監弄,因爲這裡最裡面是江南織造局所屬的官員宅邸,而管着江南織造局的官員,其實就是宮裡派駐在這裡的太監。
這裡也有兩座有名的酒樓:松鶴樓和得月樓。
一進了太監弄,便能看到酒樓鱗次櫛比,松鶴樓位於街頭,得月樓位於街尾。
蘇州名菜松鼠鱖魚和一些鱖魚系列的菜,松鶴樓做得好,但儒士想吃一些雞鴨、或者蘇州有名的小吃,就的去得月樓了。
吳世吉帶着姐兒們上了得月樓,進了雅間,叫菜的聲音在樓下都聽得到:“吉祥如意卷、金桔薑絲蜜、柳葉糖、龍井蝦仁、玫瑰蓮蓉糕、玫瑰香露、玫瑰粥、螃蟹小餃兒!”
林鈺焯和朱鏗寒就在樓下的雅間中,聽見了這一聲喊,林鈺焯哼了一聲道:“這小子居然真的是來吃小吃的,真夠奢侈的,比我還奢呢!”
朱鏗寒只要了一壺龍井茶,一碟子春捲。
林鈺焯讓小二上一壺酒,正要點菜,朱鏗寒已經伸手製止了他:“你還要喝酒?我一會兒還有點事,馬上就要走的,你自己在這邊喝?”
林鈺焯一聽愕然道:“你還有什麼事?咱們進來來的目的不就是盯人……的?”
朱鏗寒點頭:“回去你盯着他好了,我想去鋪子看看,若嫣在這邊有幾個鋪子。”
林鈺焯驚訝的道:“鋪子?你們……的鋪子還用自己去看?有掌櫃的不是?”他一攤手道:“現在正事要緊,你管什麼鋪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