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認輸

皇太后已經衝到了御案前,雙手重重的砸在了皇上御案上!一雙冒火的眼睛盯着皇上,聲音顫抖的叫:“趕盡殺絕!皇上,如果你真的容不下你母親,容不下你舅舅,你就殺好了!把我們全都殺光!”

皇上自從王千戶醒了之後,突然就鎮定了下來,完完全全的鎮定,安靜。皇太后氣勢洶洶的又衝過來,他都一點驚慌都沒有,鎮靜的看着他的母親。

聽了皇太后幾乎是歇斯底里的這句話,皇上停頓了好半天,才聲音平靜的道:“母后息怒,朕怎麼會想要殺了母后?吳世吉罪大惡極,最重要的是藐視先皇,藐視朕,這個剛剛已經說過了很多遍,斬立決是他罪有應得。母后何須什麼事情都往自己頭上攬?”

皇上說到了這裡,擡眼看向了皇太后身後的滿屋子的臣子,然後又看向了皇太后,聲音依然是很平靜:“審問親兵,不過就是查問榮國公的護衛編制問題,即便是真的有超出規制的事情,那麼也有相應的懲處方式,朕又不是殺人惡魔,不至於不問罪名就殺人。”

皇上的這番話出來,別說是皇太后、榮國公聽得呆住了,便是王爺們也全都呆住了!因爲他們也想不到,皇上竟然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出來!沒有他們的提點,皇上說的這樣到位?

門口,朱鏗寒、林鈺焯、楊晨文三個人依然是站在那裡,聽到了皇上的話,林鈺焯輕聲道:“皇上看樣子也是終於開竅了……開了這朝堂傾軋爭鬥的竅了!”

楊晨文微微的點頭,道:“皇上也明白了王爺們的意思,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是該收一收了,軟硬兼施,皇太后和榮國公說不定就會徹底的投降了。”

朱鏗寒嘴角微微的勾着笑,卻並沒有說話,轉頭看向了楊若嫣,楊若嫣剛剛還手腳利落的調藥救人,現在卻已經是閒閒的站在自己的身邊,看着御案那邊。

他笑了,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下。楊若嫣轉過來看了他一眼,對他一笑,打了個哈欠。

臣子們全都聽出來了,皇上這一番話,確實是王爺們纔剛想到了,需要收一收了,已經殺了個吳世吉,要說皇太后和榮國公已經被嚇破了膽,也許誇張了些,但是他們現在的心情,一定是如喪家之犬一樣的沮喪!這個時候,再要是咄咄逼人,很有可能把皇太后逼得真的做出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情。

傷不了別人,她還傷不了自己?如果被傳出去,皇上聯合了這一幫子王爺、侯爺的,把皇太后逼得在御書房自盡了,皇上的名聲可就毀了。

朝廷上下怎麼交代?

所以,皇上纔會說出那樣的一番話。

皇太后聽了皇上的話,也沒有馬上接着說什麼,她看向了榮國公。其實現在的情況,御書房裡所有的人心裡都是明鏡一般,皇太后自己當然更清楚!皇上說那番話,就是給自己和榮國公一個臺階,如果順着臺階下來了,那麼,親兵什麼的不用查了,今天這樣的場面,也算是結束了。當然,罪名還是要按在哥哥榮國公的身上,只不過,罪不至死罷了。

那樣,明顯自己就是認輸了!自己和哥哥一生的努力全都化爲了烏有,自己在京城不能呆了,去陪都養老。哥哥就只能老老實實當個榮國公,閒散國公!

前半輩子的機關算計,就爲了能叫自己的兒子安安穩穩的坐上皇位,可是皇太后想不到,皇上坐到了皇位上,礙事的人就會變成了自己!

皇太后咬着牙,還在考慮到底認輸不認輸?而榮國公,同樣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皇上坐在御案後面,神情淡然,寧靜。

彷彿這一切全都是按照他的想法來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由始至終。帝王的威嚴,在這個時候盡顯無疑。

雖然,這個尊嚴是今天這麼多的王爺,侯爺,幾乎是豁出去了命去,跟皇太后和榮國公進行了一場殊死的較量,才爲皇上換來的。但是,帝王的威嚴一旦是找到了,那麼,誰的功勞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

王爺們自然也願意把這個功勞雙手獻給皇上,這不僅僅是這件事誰做到的這麼簡單,這是皇上給自己豎立信心的一件事,是皇上拋棄之前的懦弱,無能,真正的成爲一名英明、能幹的皇帝的事情。

王爺們希望的也是這樣,只有皇上英明,大明朝才能繁榮昌盛下去。

皇太后還想要掙扎一下,畢竟,她不甘心,她是皇上的親生母親,皇上不能這樣的對她!但是榮國公已經看清楚了整個形勢,今天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這一方已經是全盤皆輸,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如果繼續鬥下去,說不定吳世吉的下場就等着他!

在這一點上,榮國公和皇太后的立場就不一樣了,榮國公現在認輸,叫好漢不吃眼前虧,避免和對方硬碰硬,保存實力,以圖將來。因爲即便是今天這一仗打輸了,但是榮國公並沒有輸掉全部,他人還是好好的,爵位也好好的在身上,想要翻身,也是很容易的。

但是皇太后就不一樣了,今天認輸了,皇太后就等於是輸掉了全部,輸掉了一輩子!她是個女流,現在的地位一旦被褫奪了,她就再也沒辦法翻身了,更沒有東山再起的資本!當然,皇上會留着她皇太后的身份,只是,沒有了現在的高貴地位,皇太后的身份今後也就是個虛幻而已。

整個殿內安靜異常,不論是皇上還是王爺侯爺,現在全都很有耐心了,因爲,他們知道皇太后和榮國公已經是走投無路了,他們雖然還在猶豫着,考慮着,好像他們還有其他的選擇,但是,這裡面的人全都知道,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朱鏗寒看到楊若嫣又打了個哈欠,要不是現在情況緊張,他真的都想笑了,伸手輕輕的拉着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到了門口,輕聲道:“我先送你回去吧?今晚上這邊……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楊若嫣雖然還是有點想看看結果的,無奈實在是困得不行了,她總不能一直在屋裡打哈欠吧?身體的睏意她是不能違抗的,於是點點頭道:“好,我先回去睡了……有結果了跟我說說。”

“嗯。”朱鏗寒輕聲的答應着,拉着她出來了,正好,禁衛軍剛剛因爲緊急情況,騎了馬過來的,此時馬還在門口,朱鏗寒抱着她上了馬,先出宮了。

送楊若嫣回到了府裡,看着她進了府門,坐上了轎子,朱鏗寒這才又重新的回宮了。

而在朱鏗寒走了沒多久,榮國公先認輸了,從皇太后的面前走了過來,跪在了皇上面前,道:“皇上,臣……領罪。”

皇太后在那邊,嘴巴囁嚅着,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雖然皇太后很清楚,如果認輸,自己就一切全都沒有了,但是,沒有了榮國公的支持,她自己一個人,怎麼能面對這麼多反對她的人?何況,今天的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要是硬撐着,恐怕只會越來越糟。

她渾身顫抖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扶到了剛剛她坐着的地方,她坐下了,手微微的顫抖着,看着榮國公。

皇上靜靜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榮國公,道:“安郡王爺,榮國公既然領罪了,你們商量擬旨吧。”

安郡王爺上前答應:“是。”

過去和睿親王低聲的商量,其實,罪狀什麼的都清楚的很了,之前已經是說過無數遍的,睿親王坐在了御案下面的小案几上,安郡王爺聲音不大不小的念着,一方面是念給皇上聽得,叫皇上聽聽若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及早指出來。

另一方面自然是念給榮國公和皇太后聽得,同樣的,你要是有什麼不服氣的地方,也指出來。

“……榮國公豢養親兵,超出規制十倍,此行爲在皇親國戚中影響惡劣,這是第一個違制。皇太后在先皇頭七的時候,請榮國公來主持喪禮,這是第二個違制。先皇過世了之後,皇太后將自己的父親追封烈國公,此第三個違制。敕令榮國公即刻返回國公府,三年之內不得上京,在府中思過。令皇太后……”

說到了這裡,安郡王爺一頓,便道:“令皇太后在聖旨下之後的十日內,出京去應天府陪都養老,生年不準出陪都皇宮。”

‘啪’的一聲碎裂的聲音,皇太后桌上的青花瓷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皇太后渾身顫抖,眼睛慢慢的擡起來,看了那邊的皇上一眼。

皇上臉色平靜。到了這個時候,剛剛的劍拔弩張就全都結束了,依然的心平氣和起來,安郡王爺聲音裡不帶一點感情的在那邊叫人進來,吩咐將榮國公押回他的府中,今天天一亮馬上就送走,命人押着皇太后去慈寧宮收拾東西。

進來了幾個太監,分別的將榮國公和皇太后攙扶着,出了御書房。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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