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當朝丞相的上官儲,從頭到尾鐵青着一張老臉,沒有說過一句話。就算上官靜痛苦的哭訴不停的喊着冤枉,他都沒有動容一分,甚至目光狠毒的看着自己女兒。心中的不甘、憤怒讓他恨不得親手殺了這麼一個毀了他上官家三代榮華的女兒!他處心積慮謀了一生,因爲無意中得知太子並未有繼承皇位的心思,所有他努力的培養自己的勢力,甚至把女兒嫁給太子,想讓女兒監視太子的一舉一動,而他也得知皇上即將要把皇位交給太子,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伺機而動,顛覆這月氏皇朝的江山並取而代之。
可卻因爲這麼一個女兒,如今他上官家的前程都將不保!
月氏皇族在天下諸多皇族之中,其族規最爲嚴格苛責,甚至有些荒謬。比如太子一位,立則永世不廢。
正因爲這點,他纔想到把女兒嫁給太子,只要她女兒爭氣,誕下嫡子,封爲下一世太子,那他就可以動手出去太子,如此一來,那蒼月國的整個江山社稷都會是他上官家的!
本來他多年前就準備動手,可惜太子年幼就被送走,還拜天下第一劍俠墨孟爲師,長居岐山,讓他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回國,他卻發現太子心思縝密,並不是極易對付之人,好幾次他暗中出手都失敗了。怕引起懷疑,他只好收手按兵不動。最後不得已,只好將女兒嫁入月家,爲的就是殿下小太子,以便利用小太子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會發生如此不堪的事……
他多年的心願如今破滅,他多年的處心積慮如今毀於一旦……
他不相信這是太子能做出來的事,畢竟事關月氏皇族的尊嚴,就算太子想對付他們上官家,也不可能拿月氏皇族的尊嚴開玩笑!
——可惜上官儲是如何也不會想到,某太子爺的尊嚴在多年前第一次見到某個哭花小臉的人兒時,就被扔到天邊去了!
……
天剛亮,幾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停在蒼月國京城的一處府邸前。
氣派的府邸,一看就不能尋常人能住的。
一行人紛紛從馬車上下來,除了墨子仙、月珠、龍瀝外,其餘人皆是驚歎。
如此華麗的府邸,說是瓊樓玉宇也不爲過。
“瀝哥,這是誰家的啊?”比他們新建的瀝王府好氣派華麗。
幾人中,算是墨子仙最興奮了。
一聽葉小暖問起,她上前拉着葉小暖就往府門內走:“小暖,這是皇上給我們師父師孃修建的,漂亮不?裡面還更漂亮呢!走,我帶你進去!”
葉小暖回頭看向龍瀝,見他微微點頭,她頓時腹誹不已。難怪師父他老人家對老爺子態度差了!
看看人家大師兄的父皇,出手多大方,光是住的地方就了不得,更別說其他待遇了,肯定好得不得了。
再想想在金陵國,瀝哥的父皇、她的公公,可真夠小氣的,別說爲師父他們建豪宅了,磚瓦都沒一塊。至今師父師孃還住在瀝王府呢!
這一比較,葉小暖總算想明白了,她要是師父,肯定也不會對吝嗇的人好臉的!
墨子仙敲響了大門,片刻後有人來開門。
“魏伯,我們回來了!”墨子仙朝着開門的老者興奮的叫了起來。
那老者還是揉了揉眼睛,隨即笑眯了眼:“子仙姑娘,你終於回來了!”看着墨子仙身後一溜的人,他趕緊迎了出去,朝龍瀝跪了下去,欣喜又恭敬的說道:“小的不知瀝王爺也駕臨,未曾遠迎,還請瀝王爺恕罪。”
龍瀝擡了擡手,雖依舊面容冷峻,眸光帶着一絲柔和:“魏伯請起吧。”
等魏伯起身,這纔看到幾人之中的月珠,頓時又噗通跪了下去:“小的參見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也在,小的……”
“魏伯請起。”月珠上前,虛擡着他手臂,扶他起身,笑道:“這裡不是宮中,不需如此多禮。本宮只是隨懷仁哥哥到此,算是客人,宮中的規矩就暫且免了吧。”
“是是……”一下出現這麼多人,還有自己不認識的,魏伯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但反應過來,他趕緊退開,將幾人往大門裡迎。
墨子仙興奮的拉着葉小暖往裡面衝,那摸樣就跟回自己家一樣的興奮。
葉小暖這才知道,這座沒有名字的府邸不光是月皇送給墨孟夫妻倆的,因爲龍瀝每年都會來一次蒼月國,所以這地方也算他在蒼月國的家。墨孟夫妻鮮少在此居住,以前墨子仙跟月揚晨來蒼月國的時候,因墨子仙身份的原因,不能進宮,月揚晨還從太子宮搬來這裡陪她。
總之這就是他們師兄妹三人共同的‘窩’。
這一大幫人關係被就複雜,什麼師父徒弟、義父義兄的,葉小暖算領教過了,對於這麼一處府邸,覺得也沒什麼好細細研究的。
反正他家瀝哥在哪,她肯定就會在哪的。
誰管它是不是自己的家呢!
魏伯帶着大家進府,隨即就將府中所有僕從和丫鬟給喚了出來。一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僕從和丫鬟趕緊忙碌起來,又是整理房間又是吩咐廚子做膳。
原本長期冷清的‘無名府’,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龍瀝有自己的房間,葉小暖自然不操心找不到地方睡覺。
因爲她對這裡也不熟,所以安排房間的事就交給墨子仙去處理了。
地方大了,兩個孩子就沒安排在一起,由各自的奶孃帶着住一屋。不過習慣了熱鬧,大夥還是住在同一個院子,並沒有離得太遠。
等安排下來之後,整個院子的空房幾乎都住上了人。因爲有些房間佈置的稍微簡陋了一些,魏伯還讓人去別的院子將東西給搬了過來。儘量讓每個人都住的舒心。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後,葉小暖才發現他們幾人之中少了一個人。
“瀝哥,大師兄去哪了?怎麼都沒見到他人呢?”葉小暖這纔想起來,貌似她有兩天都不曾見過月揚晨了!
難得她迷糊,龍瀝眼底染了幾分笑意。“他有事,暫不同我們一起。”
葉小暖‘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理解。那廝離開家這麼久,回來肯定事情多,這也是正常的。
趕了這麼久的路,可以說最後幾天是馬不停蹄的趕路。這會兒有了舒適的住所,待府裡僕從丫鬟收拾妥當以後,衆人各自回房洗去一路的風塵,全倒被窩裡補眠去了。
不過,也有人不知疲累的。比如龍昭風!
葉小暖從孩子房裡出來,就碰到打扮得一身瀟灑欲要出門去的龍昭風。看着他一身大紅袍,騷包的像只老孔雀的摸樣,葉小暖把他叫住:“你這是要出去?”
龍昭風頓足,狹長的桃花眼半眯着看向她,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嗯。有事?”
葉小暖指着房門:“大家都在休息,你這個時候亂跑做什麼?不嫌累?”
龍昭風嘴角勾着邪笑,不過出口的話卻帶着莫名的酸味:“你們各個成雙入對的,本王閒着,難道也不能去找個女人風流成對?”
葉小暖一頭黑線:“……?!”
她能說什麼,這傢伙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主,花名在外,能一路憋那麼久也算是難得了。
“記得找個乾淨的,別惹得一身是病!”葉小暖懶得跟他多說,臨走前不忘好意的提醒。
其實內心裡她也希望冀王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不過依她之見,就冀王這種放蕩不羈的性子,估計找個女人也是害了那女人,畢竟嫁給一個風流爺,那下半輩子也難受!
看着離去的背影,龍昭風嘴角狠抽,待眸光漸漸的收回,從他眸底深處釋放出一絲苦澀。
擡腳邁開修長的腿,他決然的離去——
誰都沒有想到,他對着葉小暖自嘲的話會成爲現實,就連出府前他都還憤憤的怪責某個女人把他弄成了不舉,壓根就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重振雄風的一天……
而他更沒有想過的是,就是從這一天開始,自己風流瀟灑的生活徹底走上了悲劇之路……
這時,在另一間房內
龍澤宇正哄着哭得格外委屈的女孩。
“好珠兒,好別哭了成不?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都聽你的行麼……你別哭了,我也是爲你好,不是要趕你走……”
月珠趴在枕頭上,悶着腦袋委屈的哭個不停,那小肩膀一顫一顫的,就是不願搭理身旁焦急又心疼的人。
龍澤宇已經哄了半天,認錯的話也反反覆覆的說了好幾遍,可人都不理他,急得他苦着一張臉,都想跟着哭了。
都怪自己多事,沒事幹嘛要說讓她回去的話,結果被她誤會說是要趕她走,還說不喜歡她了……冤枉死他了!
他哪裡是要趕她走,他是想着她出來這麼久好歹也回去見見她的父皇母后,告訴他們她回來了,免得他們繼續爲自己擔心。
哪知道被她想歪,就成了他巴不得趕她走了……
“好了,珠兒,是我的錯,我再也不說那些話了,我再也不讓你回去了行麼?”心疼她哭太久,折騰壞自己身子,龍瀝握住她小肩膀,將她抱了起來,放自己腿上,又是給她順氣又是給她抹眼淚,看着那憋得通紅,漂亮的眼眸子都哭腫了,他放柔了聲音繼續哄:“你再哭,我也要哭了……求你不哭好不好?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我不逼你了,也不過問了,可好?”
他苦着臉,眸中既心疼又懊悔,真跟要哭似的,月珠盯着他眨了兩下眼,突然就忍不住破涕而笑,小拳頭砸在他身上,嗔怒道:“你大男人哭什麼哭啊,也不嫌害臊!”
龍澤宇扁扁嘴,“你再哭一會兒,我是真想哭,不信你摸摸。”說完,抓着她的手貼在自己迷人的眼角上,“你看,是不是有淚?”
月珠眼眶裡還有着淚,看東西都有些模糊,只能用手去摸,可摸了半天都沒摸到他所說的‘淚’,她頓時就知道自己被他騙了,又不停的那小拳頭捶他:“澤宇,你壞死了,叫你騙我、叫你騙我。”
龍澤宇被她捶的‘呵呵’直笑,趁機還在她嘴上偷了個香。惹得月珠一個勁的嚷:“不理你了、不理你了!”
從哭哭啼啼到笑鬧不斷,兩人從牀頭玩到牀尾,直到月珠嚷夠了、玩累了,才睡了過去。
將她擺放好睡姿,又在牀邊靜靜的看了好一會兒,龍澤宇蹙眉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走出了房門。
到達隔壁的房門口,他站在門外,面色凝重,眉頭打結,許久之後才伸手叩在房門上。
“誰啊?”房間裡,女人有些慵懶的嗓音傳來。
“二王嫂,是我。”
“這時候不在房裡睡覺,你幹嘛啊?”
抿了抿脣,垂眸片刻,龍澤宇才擡起頭,向門內說道:“二王嫂,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
太子宮中
某處無人知曉的密室中
依舊是倆男人,一跪一坐。
“洛歡,戲演得不錯,本宮甚是滿意。”丰神俊逸的某太子愜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細頸梅瓶,瀲灩的眸光盡顯愉色。
“殿下,屬下不敢居功,屬下只要殿下手中的解藥。”被誇張,地上男子並無半點喜色,目光幽怨又渴望的盯着某太子手中的小梅瓶。
某太子也沒吝嗇,輕輕一拋,讓其穩穩接住,口中帶上了幾分打趣:“本宮又沒打算取你性命,就算本宮晚些回來,你也死不了,有何可急的?”
地上男子嘴角狠抽,低着頭暗自磨牙。黑!殿下的心分明就是黑的!
誰說太子溫和善良,根本就是整死人不償命的黑心鬼!
自己被逼着服下的藥雖然不致命,可一到下雨時節,渾身就奇癢無比,這時節,正是雨多之季,痛苦死個人了!
他日盼夜盼就盼着他早日回來,說好一年之內回來的,結果延遲了一個多月,害他受了一個多月罪!
“行了,別一副恨不得弄死本宮的摸樣,本宮看着眼疼。念及你辛苦,本宮放你一年長假,一年內,不過問你去向,隨你玩樂。正賞賜應該讓你滿意了吧?”
地上男子雖然磨牙聲嚯嚯,可心中憤憤的火總算歇了些。
“謝殿下恩典,若沒事,屬下就告退了!”
他一點都不想留在這裡,特別是這個男人面前,看着他,自己就覺得生不如死。可偏偏卻不能拿他如何,自己的性命還在他手中呢,殺了他,他也沒活路,唉!
雖說是放他一年假,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苦、多憋屈,身體內的毒每隔一年就要服用一次解藥,否則那癢意又會復發,他是不想回來也得回來啊!
……
御書房之中
月鼎謙皺着眉,從早上到現在了,一直都是一副恨不得殺人的摸樣。皇室出了這麼大的醜聞,他這皇帝的臉面都快丟盡了!雖說他也在找機會削了上官儲手中的權利,可是要賠上月氏皇族的面子,他怎麼想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眹讓你去丘麟縣處理的事如何了?”看着對‘太子妃偷人’一事無所謂的兒子,月鼎謙更是無奈。在這個兒子眼中,怕是誰都及不上那個丫頭吧?
月揚晨淡淡的揚脣,從廣袖之中摸出奏摺雙手呈上:“兒臣已經處理妥當,父皇請過目。”
月鼎謙讓身邊太監接過,但他此刻並沒有心思去看,隨手就扔在了龍案上。
“太子妃一事,你可有想法?”
月揚晨低頭垂眸,溫潤的嗓音這才帶上了幾分冷意:“如此不守婦道之人,辱我月氏皇族聲譽,自當不能輕易放過,父皇乃一國之君,更是月氏皇族當權者,此事一切由父皇做主就可。”
月鼎謙抽了抽嘴角,他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若不是知道他去了丘麟縣,他都要懷疑這件事就是這兒子搞出來的!
“那上官一門,你覺得眹該如何處理?”
月揚晨眸光更冷:“太子妃無視我族族規,與人私通,yin亂宮闈,如此侮辱我月氏皇族聲威,自當斬立決,以告天下、以想月氏皇族列祖列宗謝罪!至於上官儲,其女不修德行,他有不教之罪,如此品行,如何能位極人臣、繼任百官之首?若父母親者都以他爲楷模,我月氏皇族將以何顏面示人?”
聽兒一席話,月鼎謙好笑又好氣。笑的是這理由足夠,氣的是這兒子被人帶了綠帽,居然無動於衷。
再不怎麼喜歡,好歹是他名下的女人,該有的情緒就算做做樣子也該表露一些吧。
“那依皇兒之見,眹該做何?”
月揚晨輕抖濃眉,嘴角的笑濃烈但卻充滿了冷意:“父皇,依兒臣之見,應革去其丞相之職,發配邊疆,若父皇覺得不妥,兒臣還能助父皇讓其永遠消失。”
月鼎謙聞言,嘴角再次抽了抽。不過卻一掃先前的陰霾,眸中染滿了欣慰和愉悅。
他念及上官一族爲月氏皇族也立過不少汗馬功勞,所以對其一直有所縱容。在察覺到上官儲懷着狼子野心之後,他就想對付上官儲,可苦於一時拿捏不到上官儲反叛的證據,所以就一拖再拖,一忍再忍。甚至不惜逼迫皇兒娶那上官靜爲太子妃,目的也是想看能否從上官靜身上下手。
上官儲不除,他無法安心退位,如今上官一族被上官靜牽連,他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礙於上官一族在朝中的地位,他有所忌憚,不敢下定決心。如今聽皇兒所言,他甚是欣慰,也徹底的下定了決心勢必要讓上官一族退出朝堂!
斂回思緒,月鼎謙感嘆的嘆了一口氣。
比起他優柔寡斷多年,他這皇兒很明顯就比他出色。
看來,他也是該到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月揚晨見他神色已定,知道他這父皇是準備徹底和上官一族決裂了。心中鬆了一口氣,轉而突然說道:
“兒臣還有一事稟報父皇。”
“說。”月鼎謙恢復常色,威嚴的看着下方的兒子。
“兒臣在回來途中,恰巧遇到懷仁,他帶着瀝王妃、玉王爺、仙兒前來蒼月國參拜父皇母后,此刻正在‘無名府’中。”
“什麼?”月鼎謙突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眼底掩飾不住的驚喜,“那眹的皇孫可有一同回來?”
月揚晨暗自挑眉:“有。”
“來人,擺駕,眹要出宮!”月鼎謙忍不住欣喜的朝身旁太監吩咐道,自己也大步的朝殿門外走,走到門口,他突然喚住太監,“快去通知皇后,跟眹一道出宮!”
從得知墨子仙誕下男嬰之後,月鼎謙就開始期盼着。但苦於墨子仙不願回蒼月國,又有墨孟阻攔,他思念皇孫卻又無可奈何。
現在不光皇孫回來了,太子妃也即將被除,那丫頭也再無理由離開了。這可真是喜事一樁!
此刻的月鼎謙早被皇孫歸來的喜悅衝昏了頭,幾乎都忘了太子妃給月氏皇族丟臉的事了……
月揚晨跟在他身後,看着那威風凜凜之下迫不及待的身影,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笑意,似狐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