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的街道是乾淨的,因爲有地方政府僱傭的清潔工打掃。但是不乾淨的,是人!”我的視線掃視了幾圈後,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一顆樹下的鐵質街道椅上。椅子上坐着好幾個人,他們低垂着頭,像是在睡覺。但臉上卻流露出營養不良的慘白。
這幾個哥們,明顯是快要餓暈過去了,耷拉着身體,穿着還算合體的衣服。但是黎諾依聞到的臭味,明顯就是他們身上傳出來的。
文明乾淨的街道上,居然坐着幾個快要餓死的人,而附近的人流卻對他們視而不見,甚至有一種司空見慣的麻木。這讓我又想起了來三和前看過的幾個關於三和這地方的帖子。似乎帖子裡,確實說過三和裡存在着這麼一種人。
那些人來三和後,用光了自己的帶來的錢,在當鋪抵押了所有值錢的東西,最後賣了自己的身份證。用盡了最後一分錢後,仍舊不願意工作,就那麼坐在三和的街道上,一聲不哼、忍飢挨餓,直到有人可憐他們,給他們買水買食物。
他們不是乞丐,他們只是對人生絕望,躲在這裡等待死亡。
椅子上的三個人,或許就是這種人。
“諾依。給他們買點蛋糕和水來。”我眯了眯眼睛,吩咐身旁的黎諾依。女孩點點頭,跑到附近的商店買去了。
我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打量着這三個人。到底是怎樣的絕望,才能將人類頹廢成這樣。就連生物最基本的慾望——吃,都被這三人壓抑住了。他們像是行屍走肉,默默坐在椅子上,飢餓的恐怖沒有令他們採取任何行動。他們不偷不搶,就只是坐在那兒,等待飢餓侵蝕他們的一切。
自己足足看了三人好幾分鐘,這幾個人都絲毫沒有動彈過。閉着眼睛,任由聞到了死亡的蒼蠅,繞着他們轉來轉去。
“吃的來了。”黎諾依急匆匆的去後,又急匆匆的跑回來。她提着一大袋即食食品。
我摸了摸她的頭,接過食物後,掏出一塊小蛋糕湊到三人的鼻子前不遠處。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原本還閉眼昏迷的三個傢伙,居然在第一時間醒了過來。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昏過去,只是封閉了自己一切感官。
他們唯獨剩下了嗅覺,可以對近在咫尺的食物產生反應。難道這些強人已經無數次在三和的長椅上因爲飢餓而瀕死時,得到過救助,所以已經有了條件反射?
果然是三和出大神。恐怕也只有三和,纔會出現將身體的極限調試的如此怪異的大神存在。而且類似的大神,絕對不少。
三個人抽搐着鼻子,眯起眼睛,緩慢的伸手想要抓我手裡的蛋糕。
在他們就要拿到蛋糕時,我立刻把自己的手給縮了回去,說道:“想要蛋糕很簡單,回答我的問題。”
三人斜着眼看了我一下,猶如樹懶般同時點頭。
“你們認識一個叫郭勇的人嗎?”我問。
其中一人又點了點頭,並沒有先回答,反而指了指我手裡的食物袋。
“回答我的問題後,這些都是你們的。”我氣得笑起來。大神就是大神,哪怕再餓,都本能的忍住,爭取最大的利益。有如此心氣神大毅力的人,怎麼會流落到三和,淪落到如此慘重的境地?
“不夠。”那人用沙啞至極的聲音,吃力的吐出這麼幾個字:“食物,和一百塊。”
停頓片刻,他動了動脖子,用盡全力伸出的手在空中轉了轉:“一人一百塊。”
我皺眉:“你們都要餓死了,還在跟我談條件。我可以找別人。”
“一人一百塊,和,食物。”那人固執的堅持。
我從他眉眼裡讀出了意思,這兄弟在立刻餓死和多活幾天在餓死中,選擇了利益最大化的選項。有食物和一百塊,可以多活幾天。如果得不到,他乾脆就今天餓死算了。旁邊的兩人,也是同樣的意思。
況且,他們似乎吃定了我的惻隱之心。
自己撓了撓頭,最後還是沒辦法丟下他們不管。掏出三百塊,一人一百後,又將食物放在中間那個人的腿上:“現在可以說了吧?”
三人掏出食物,緩慢的吃起來。中間那人吃力的問:“你要找,哪個,郭勇。”
“這裡的郭勇很多?”我愣了愣。
中間那人‘嗯’了一聲。
幸好自己來之前,就已經有所準備了。我掏出郭勇的身份證複印件:“就是他。”
“這個人,我見過。”中間那人回憶了一下:“他,通常在沙巴克網吧,最裡邊,最便宜的位置,住。”
“他住網吧裡?”我沒吃驚。三和不大,但是卻有許許多多的網吧。每一個網吧,都是無數三和大神們的家。因爲住網吧便宜,十多塊一天。吃喝拉上算下來,節省些,一整天也不過才用得了四十塊錢。
我在手機上定位沙巴克網吧,卻沒找到地址。
中間那人發出難聽的笑:“三和的,網吧,搜不到。沙巴克從這條街,一直走到底。左轉,下坡……”
他給我指出方向後,再也沒理會我倆,低頭拼命的將食物和水朝胃部塞入。根本就不管久餓的人不能吃太多。
或許,這些人就連命,都早就無所謂了吧。
“三和好可怕啊。”一路走,黎諾依一路都在回頭看那狼吞虎嚥的三人。可走了沒多久,竟然看到了好幾個類似那三個人的三和大神坐在樹下、椅子上、屋檐下。不同的是樣貌、相同的是餓的奄奄一息的模樣。
黎諾依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這個三和不過三條街道罷了,居然有那麼多快要餓死的人。他們都年紀輕輕的,幹嘛就不找些工作養活自己?”
“誰知道呢。三和大神背後,每一個誰沒故事。”我嘆了口氣,沒跟她繼續討論這些垂垂將死的人。一個人都已經頹廢到將自己給放棄了,就誰也救不了了。
三和聚集了全國甚至國外大部分放棄自己、放棄人生、甚至放棄性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