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米,是手槍的有效射程。
260米,是自動步槍的有效射程。
然而在大家都沒有自動步槍的時候,有人拿手槍就打出了自動步槍的效果,局面便會變成碾壓的態勢。
慶塵穩穩當當的縮在趙亞於的屍體後面,沒有被任何子彈擊中:“低頭。”
徐梓墨這才醒過神來,躲在周玄鷹的背後。
夜色中,商務車已經緩緩停下,慶塵在車中冷靜射擊。
這些鹿島的時間行者明顯接受過專業訓練,他們無法判斷慶塵第一槍是碰巧,還是真的很準,但全都在第一時間趴在了地上,以此來減少自己的受擊打面積。
這是最實用的戰術動作之一,不少人因此曾在戰場中存活。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面對的人在練槍時,不管多遠打的都是硬幣大小的標靶。
下一秒,一名匍(pu)匐(fu)在地上開槍射擊的時間行者,驟然腦門中彈,無聲的垂下了頭顱。
剩餘兩名時間行者內心一驚,第一槍絕對不是蒙的!
對方真的是有這種槍法!
當他們意識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兩名殺手原地打滾,試圖躲避彈道。
結果滾着滾着,人沒了。
短短5秒鐘,外面的四名鹿島時間行者便全部倒在地上。
那些鹿島時間行者也曾開槍還擊,但最終也只透過車窗,打中了副駕駛位置上週玄鷹的肩膀。
槍聲停歇,只餘下車裡周玄鷹還在捂着自己的肩膀慘叫。
學生們悄悄擡起頭來打量窗外,他們赫然發現,之前那些持槍的時間行者們,竟已經全部躺在血泊裡。
所有人默默的打量着慶塵。
對方依然是虛弱的模樣,臉頰依然蒼白着。
可就是這個身受重傷的同學,剛剛幫他們解決了一場人生裡從未見過的危機。
田海龍在腦海裡仔細回憶着,慶塵剛剛只開了五槍對吧,第一枚子彈打死了趙亞於,剩下四枚殺死了四名殺手!
這是怎樣的槍法?這種人,竟然是特麼自己的學生?
田海龍突然覺得,以前對於慶塵的傳說都錯了,大家都說慶塵晚上是去打工,現在看來,對方晚上一定是去當特工練槍了……
這時,王甲樂驚魂未定的問道:“慶塵同學,沒事了嗎?”
“還不確定,你們先縮好,不要動,”慶塵平靜回答。
夏小冉猶豫了一下說道:“對不起,之前錯怪你了。”
她想到小鷹曾說過:他在做你們做不了的事情。
慶塵沒有迴應這個道歉,而是謹慎的觀察着周圍,以防還有其他殺手存在。
車裡其他人都沉默下來,所有人都發現,自己的手都還在顫抖。
王甲樂低聲道:“我渾身抖的有點厲害。”
慶塵慢條斯理的說道:“那是你身體因恐懼開始分泌腎上腺素所致,你的身體用顫抖告訴你,它已經做好準備,這個時候你的感官會開始放大,反應會開始變快,一切外界刺激對你來說都像是裝了擴音器一樣。它已經準備好了,但你是鼓足勇氣去面對恐懼,還是選擇認慫,全看你自己。”
最後這句話,就是每個人天賦與心智的差別。
車廂裡依然傳來周玄鷹的慘叫聲,從低迷到聲嘶力竭。
慶塵對他說道:“你應該遺憾剛剛沒有被這些時間行者打死。”
周玄鷹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你要對我做什麼?”
“什麼都不做,”慶塵瞥了他一眼:“我不會殺你。可你要明白,你在裡世界的身體還被控制在鹿島手裡,想想這次任務失敗後,他們會怎麼處罰你吧。”
周玄鷹已經疼的快要失去理智,饒是如此,他想到自己曾經受過的折磨,依然感覺到戰慄。
“救我,慶塵同學你是崑崙的人吧,麻煩你們崑崙救救我,”周玄鷹說道。
“抱歉,我雖然不會殺你,但也不會救你,”慶塵迴應道:“你現在下車跑去服務區裡,那裡說不定會有醫生。”
周玄鷹聽完,立刻奮力拉開車門,用最後的力氣朝着服務區狂奔而去。
慶塵在車裡誠懇的說道:“田老師,同學們,我行動不便,你們幫一下週玄鷹同學吧。同學一場,也不至於真的看着他死了。”
田海龍反應過來,趕忙帶着幾名同學跑下車去。
而慶塵便冷冷的看着。
從周玄鷹喪失理智下車狂奔開始,就註定他會死亡。
這也是慶塵想要的結局。
首先周玄鷹必須死,因爲如果這位同學活着回到裡世界,那麼鹿島財團一定會先搞清楚一件事情,然後就會知道他慶塵在這件事情裡發揮了什麼作用。
白晝尚且幼小,那些成員們還需要時間去成長,所以慶塵不能惹上鹿島這樣龐大的財團。
那種組織發起瘋來,除非他以後不出半山莊園了,不然一定會出事。
但是,慶塵也不能親手殺他,因爲周玄鷹的父母一定會追究這件事情。
所以,他需要讓動脈破裂的周玄鷹跑起來,失血過多後,服務區一定沒有緊急的輸血急救能力,從而進入休克狀態。
一個人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裡失血休克,跟等死沒有區別。
等到救護車趕來這裡,人都已經涼透了。
慶塵默默的看着周玄鷹倒在服務區商店門口,田海龍在門口一邊呼救一邊打120,徐梓墨倒是很認真的,用她爲數不多的急救知識在幫周玄鷹按壓着傷口,以免流血更多。
沒一會兒,徐梓墨身上也沾染了許多血跡。
只是,現在想止血太晚了。
慶塵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冷血,看着那些發生在眼前的生命流逝,就像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
但他早就是這樣的人了,沒法改變,也無意改變。
他知道該如何去適應這個世界,也知道那些是他該做的,不該做的,永遠目標明確。
雖然沒人看着了,但慶塵依然是一副極其虛弱的樣子,慢慢扶着車門走下車來,打開了後備箱。
那黑色箱子裡的人似乎已經認命了,也不再有掙扎的動靜。
慶塵將黑色箱子打開,然後看着裡面的……李東澤。
說實話,慶塵還沒有用這個視角看過李東澤,也沒見過這麼慫的李東澤。
在他印象裡,關於李東澤的新聞都是,哪位女明星又對這位社團大亨示好,李東澤又西裝革履的參加了什麼名流活動登堂入室,李東澤肅清18號城市各大社團。
要說李東澤本人也很臭美,不管什麼時候衣着都非常考究,這一點是林小笑、葉晚他們比不了的……
這時,黑箱子裡的李東澤看着慶塵,驚恐說道:“我不是你們要找的李東澤啊大哥,你們一定是找錯人了吧,我不是時間行者!我也不想當時間行者!”
慶塵嘆息,這差別也太大了,如果讓這貨頂替了裡世界的李東澤,師父怕是要憤怒之下去找鹿島報仇吧。
所以,他其實能理解裡世界原住民的恐懼:你認識的那個朋友突然之間不見了,還有一個陌生人用他的身份繼續生活着,跟你聊天,跟你開玩笑。
任誰面對這種事情都會感到恐懼的。
之前慶塵在未央湖公園一戰的路上,就看到李東澤被一羣人押着走,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他非救不可。
不是爲他自己救的,而是爲師父救。
慶塵對李東澤說道:“不用擔心,知道崑崙嗎,我是崑崙的人,剛剛救下你。聽到剛纔的槍聲了嗎,我擊斃了五名歹徒。你看我這麼虛弱,也是爲了救你受的傷。”
說着,慶塵割斷了他手腳上的膠帶,把他拉出了黑箱子。
然而這貨剛恢復自由就想逃跑,慶塵無奈之下拎着他的領子,把他揪了回來:“你跟我走,有些事情必須等我們處理完了,才能重新還你自由,不然你身上還會有其他隱患。”
他現在必須消除這個風險,不然的話,恐怕早晚還會有人想利用這個人。
而且,這貨萬一知道自己是去頂替一名裡世界的A級大佬,說不定慌亂之後自己也會跑去洛城,主動尋求頂替的機會!
這時,江雪的小轎車準時駛入服務區,穩穩的停在慶塵身邊。
“上車,”江雪說道:“這就是你要救的人嗎?我看他好像有些眼熟。”
慶塵拉着李東澤便塞進車裡:“對,就是他。江雪阿姨,你繼續往前開,咱們在澠(mian)城落腳。”
澠城是洛城周邊的小城市,那裡也沒有時間行者產生,所以目前是安全的。
慶塵需要先把李東澤藏在那裡。
“你需要跟同學打個招呼嗎?”江雪詢問道。
“不用,”慶塵搖搖頭:“等事情結束會有崑崙的其他同事來接他們,他們已經沒有安全危險了。”
“那位女同學?”江雪看向慶塵。
“只是個女同學而已,”慶塵說道:“開車吧。”
江雪踩了一腳油門,她看了一眼後視鏡,又打量了一遍李東澤:“我想起來他是誰了,不過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人,有什麼好辦法嗎?”
江雪突然感覺這事也挺棘手,殺了這位表世界李東澤嗎?不可能,慶塵雖然心狠手辣,但也不會做這種波及無辜的喪心病狂事情。
可是不殺的話,怎麼才能解決這個後患?也不能隨時看着他啊。
慶塵平靜迴應道:“沒事的江雪阿姨,我已經有辦法了。”
江雪有些意外,對方好像總有辦法似的。
她怎麼想都想不通,慶塵會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李東澤有點緩過勁兒來了,他心想,慶塵和江雪這倆人應該不像是壞人。
“那個,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打算帶我去哪?”李東澤弱弱的問道。
慶塵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崑崙組織設在澠城的安全屋。”
“原來如此,”李東澤點點頭。
崑崙和九州這兩個組織,在輿論媒體上不知道被提過多少次了,在普通人眼裡反正比白晝好使。
而且,他慶塵確實是崑崙成員啊!
身份多了就有這種好處,關鍵時刻想用哪個就用哪個!
“所以,這幾天你就好好待在我身邊,我來保護你,”慶塵說道:“你千萬不要把這個理解爲軟禁,之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外面很危險的。”
慶塵連嚇帶哄,說謊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東澤趕忙點頭:“我懂的我懂得,外面很危險,可是這位朋友,你受傷感覺好重啊,真的能保護我嗎?你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啊。”
慶塵義正言辭道:“保護民衆是我崑崙的責任,怎麼能因爲自己受一點傷就說休息?”
表世界的李東澤都快感動死了:“崑崙真好啊,能被你們救下來簡直太幸運了,謝謝啊!”
慶塵思索着,也不知道崑崙那邊怎麼樣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鄭遠東沒有再發來消息,他也不打算再去參和那邊的事情。
說到底,就算他腹部沒有受傷,左臂活動不便的情況下,也不應該去參和很危險的事情了。
救李東澤就是他的唯一目標,達成之後便可以功成身退。
此時此刻,一身血跡的徐梓墨,慢慢鬆開了自己按壓着周玄鷹傷口的手。
她能感受到周玄鷹的身體漸漸失溫,救不回來了。
田海龍沮喪的坐在臺階上,抱着腦袋,雖然這一切並不是他的錯,但他帶隊出來卻少了個學生。
這讓田海龍身爲老師難以接受,不論到底因爲什麼,他都覺得是自己失職了。
“田老師別難過了,這事不怪你,”王甲樂安慰道:“周玄鷹的所作所爲,我們回去會告訴所有人的,大家都可以幫你作證,是周玄鷹咎由自取。”
“對啊,這次如果不是慶塵同學,我們都會死的,”夏小冉到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
她擡頭去尋找慶塵的身影,卻意外發現慶塵不見了。
“咦,慶塵同學呢?”王甲樂愣住了。
他跑回商務車那邊,車上沒有,後備箱的黑箱子也被打開了。
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清楚那裡面到底裝着誰。
而慶塵,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沒打算接受他們的感謝,也沒打算跟他們告別,便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其實他們的感謝對於慶塵來說並不重要,他們不過是慶塵生命裡的路人罷了。
夏小冉看向一臉茫然的徐梓墨,忽然想起一句話來,然後說道:“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
慶塵是否令人感到驚豔呢?夏小冉在想,如果自己虛心下來願意承認對方的成績與傳說,願意承認對方在危機中冷靜的態度,那麼慶塵大概是她人生中見過最驚豔的少年了。
然而就在此時,徐梓墨低聲說道:“不,年少時遇到太驚豔的人,其實是一種幸運。”
所有人年少時大多虛榮、好勝,誇誇其談。
這時你遇到一個永遠冷靜的少年,沒有青春期荷爾蒙氾濫式的衝動,堅韌的意志背後藏着冷酷也藏着底線。
深海下藏着無邊的熱血,但並不隨意盛放。
遇到這樣一個不屬於你的人固然可惜,可如果這輩子都遇不到一個呢。
會不會更可惜。
想到這裡,徐梓墨坐在服務區門口的地上,忽然微笑起來,蒼白的臉頰與鮮豔的血色擁有着別樣的美感:“擁有不了的也不要去懊喪呀,見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