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看向老頭:“張大爺,慶塵怎麼又來找你下棋。”
張大爺的語氣就沒那麼客氣了:“你自己的兒子,你問我?他沒生活費了,只能靠下棋給自己賺點小錢吃飯。"中年女子張婉芳愣了一下:“可我每個月都有給他爸爸打慶塵的生活費啊。”
這話把張大爺也說的愣了一下:“那我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張大爺思忖着,張婉芳也不是什麼窮人,看樣子給慶塵的生活費也不算少了,但爲什麼那少年還把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慶塵可不像是敗家子啊,一天天過日子都精打細算的,飲料都從來不喝—口。
“可他這時候不是應該在上晚自習嗎?”張婉芳問道。
張大爺這時候纔想起:“他好像說他在等人。”
“不行,我得回家裡看—眼,”張婉芳說道。
說着,她便要拎着蛋糕快步離開,卻聽她身旁的男人忽然說道:“婉芳,昊昊今天生日,我們已經訂好了位置的,吃完還得帶他去看電影呢! "
張婉芳回頭看向男人:“慶塵可能逃課了,我不管不問也不行吧。”
·“他都十七歲了能管好自己,再說了,還有他親爸呢,”男人說完之後便緩了緩語氣:“其實等週末再去看他也行的,今天我們先陪昊昊?”
張婉芳聽了這話便皺起眉頭,只是幾秒後終究是一聲嘆息:“行,今天先陪昊昊過生日。”
…...
市府西家屬院的林蔭小道里,慶塵默默的走在香樟樹下。
與現代都市的高層樓房風格不同,這院子裡都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四層小矮樓,沒有電梯、沒有燃氣,時不時下水道還會堵塞。
家裡是不能使用大功率電器的,因爲會跳閘。
慶塵走進昏暗的門洞,無視了牆上如同牛皮癬一般的開鎖、賣房廣告,掏出鑰匙打開了一樓的家門。76平米的房子,兩室一廳,一樓的屋子採光很不好。
他掏出手機撥了出去:“喂,爸.....…”"
電話那邊的聲音已經打斷了他:“要生活費找你媽去,我沒錢,她現在有錢的很。”
說話間,電話的那—邊還傳來搓麻將的聲音。
“我不要錢,”慶塵低聲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找你們要過錢了。”
男人不耐煩道:“又要去學校開家長會?找你媽去,這種事情....….”
還沒等對方說完,慶塵這次主動掛斷了電話。
他輕輕的靠在門上,低頭掀開自己校服的衣袖。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小臂上,宛如液晶顯示屏似的白色數字與符號:倒計時5:58:13。
白色數字像是鑲嵌在他血肉與皮膚中的熒光紋身,不論他怎麼揉搓,都沒有辦法將它抹掉。
細看它們,慶塵還看到那數字中有特殊且細密的紋路,像是機械的零件在相互咬合着。數字在無聲的變動着,彷彿傳出咔噠咔噠的機械咬合聲。
倒計時5:58:12。
倒計時5:58:11.
還剩下5小時58分鐘11秒,這一切都似乎在提醒着慶塵,當倒計時結束,會發生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慶塵看了一眼掛斷的手機,又看了一眼空無—人的房間。
他不知道5小時58分鐘後自己將迎接怎樣的人生,他只知道,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
時間是個很沉重的度量單位,生命的長度,文明的廣度,都習慣以它來標記。時間的概念存在於每個人的生活中。
所以當你人生中出現任何一個倒計時的時候,都會讓你產生一些緊迫感。
這倒計時的終點是什麼?
可能是危險?
也可能是另一種人生。
慶塵沒法確定,他只能先做最壞的打算。
所以他必須在這倒計時走完之前,準備一些事情。
如果真有危險來臨,那他要讓自己起碼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有一些抵禦危險的能力。慶塵換上一身乾淨的灰色外套,用兜帽的陰影遮住了自己的模樣。
趁着夜色。
他出門朝農貿市場方向走去,洛城裡十月的天色,暗的很早。
居民樓裡傳來炒菜的聲音,蔬菜與油汁碰撞後發出的爆裂聲響,緊接着便有誘人的氣味飄散出來。
雞蛋、豬肉、羊肉的味道,如同一條條信息要素似的涌進慶塵腦海,當某一天他需要這些信息的時候,就可以從腦海中抽取出某一根“存檔”。
他在五金店買了鉗子與鐵鍬,在糧油店買了—袋米和一袋面,以及食用鹽。
他還在藥店買了幾盒抗生素,在超市買了電池與手電筒、壓縮餅乾。
在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的時候,他只能儘可能的準備充足一些。
這些東西,幾乎花光了慶塵所有的積蓄。
慶塵拎着東西回家之後便進了廚房,他先將案板上可用的刀具,都放在了屋子裡最趁手的地方。
菜刀放在枕頭下面,剔骨刀則放在牀頭櫃上。
倒計時2小時43分11秒。
他確認了一遍門窗都關嚴了,於是便坐在牀邊開始沉思:是否要尋找幫手?
可他能找誰呢?
母親有了新的家庭,父親是個賭徒。
其實當幾個小時之前慶塵發現自己手臂上出現倒計時的時候,只有17歲的他,下意識便想要在父母那裡尋求幫助。但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慶塵拿出手機試圖對着自己手臂上的白色倒計時拍照,結果卻發現,明明自己肉眼可見的白色紋路,卻根本沒有出現在手機屏幕中。
這種詭異而又離譜的事情,找普通人幫忙恐怕是沒用了。
等等,慶塵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起身走進客廳翻找起來。
兩分鐘後,他默默的看着手裡的觀音菩薩吊墜,認真的擺在面前,拜了九下。
最後—項準備工作,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