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以自由之名

西塞羅帶着百餘名獸人武士回到巴士底時,硝煙散盡的山谷已經變成了鮮花的世界,吶喊和歡笑的海洋。

幾十杆獸皮軍旗迎風烈烈作響,上百隻黃銅長號架在城牆上,悠然長鳴,無數長長的藤蔓從城頭懸垂而下,將釘着野蠻軍團巨型徽章的城牆裝扮得如同綠油油的山脈,顏色鮮豔的綵帶摻雜在藤蔓中間,彷彿一條條從山脈上飛躍而下的溪水,活潑輕快。

女人們換上了漂亮的節日盛裝站在城門前,兩排腰間懸掛着牛皮戰鼓的武士齊聲擂鼓,一羣羣笑得合不攏嘴的孩子拉着手,圍成圈又唱又跳,許多老人也互相攙扶着,朝西塞羅歸來的方向張望。

“西塞羅大人回來了!”森林小妖泰貝莎興奮的尖叫聲讓羣變得更加興奮,都掂着腳尖向遠處揮手。

“踏踏,踏踏踏!”身穿亮銀盔甲的凱曼帶着二十名克洛索騎士遠遠地迎了上去,他在戰馬上舉起長劍直指烈日,如雷的魔法禮花沖天而起,陽光雖然減弱了魔法禮花繽紛的色彩,但卻將人羣激昂的情緒挑動到了高潮。

凱曼和克洛索勇士們一字排開,他跳下戰馬,伸開雙臂和走近的西塞羅緊緊擁抱“歡迎你,無敵的勇士!”

“榮譽屬於所有的人。”西塞羅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嘴角的微笑還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你將是他們心中永遠的英雄。”凱曼側身指向巴士底山谷,聚集在城牆外面成千上萬的獸人立即爆發了山洪般的吶喊“西塞羅!西塞羅!!!”

“自由!”西塞羅躍上水蛭王后的脊樑,在城牆前來會奔跑,他高舉着停戰羊皮卷,在陽光下製造了一道道紫色的霞光“自由!自由屬於巴士底!”

幾十只蝴蝶小妖挎着花籃,在空中追隨着西塞羅,撒下了陣陣芬芳四溢的花瓣雨,站在城頭上,各個部落的獸人將象徵的讚美,吉祥的鮮花,樹枝拋向西塞羅,他在獸人心目中的越發高大了,頭頂似乎有金色的光環閃動。

“讚美巴士底!讚美戰爭女神!”西塞羅的呼喊讓人羣徹底沸騰了,人們跳躍着歡呼,擦着歡樂的淚水相互擁抱,一羣羣的獸人武士圍在西塞羅身邊,將他一次次拋向空中,爭相親吻他的臉頰和手指。

西塞羅陶醉了,當他被獸人武士們拋向空中,落下,再次拋向空中的時候,他感悟到了快樂的真諦。出生於野蠻人部落的西塞羅從小被灌輸的理念就是殘暴,不惜一切都手段獲得食物和自己需要的東西,目的只是爲了活下來,現在他明白了,製造快樂遠遠比活下來更使人幸福,那種幸福是從天而降的瀑布,潑在頭頂,身上,流進軟綿綿的心扉。

幸福感和成就感是如此的強烈,西塞羅覺得,即便下一刻就要他死去也並不惋惜。

西塞羅被簇擁着向城門走去,維德尼娜,黑貓夫人,泰貝莎和蕾塔等人立即圍住了他,一羣性感的森林小妖也尖叫着撲了過去,一片片溫柔鮮甜的美人吻毫無吝惜地賜給了他。

“噢,讚美戰爭女神!”西塞羅的快樂達到了巔峰,抱起維德尼娜,在她的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

“親愛的,我爲你驕傲,你永遠是我……”穿着綠色草紗長裙維德尼娜臉色潮紅,似乎醉了。

獸人武士們大聲吹着口哨,歡呼,起鬨“親她,西塞羅大人,親她的嘴巴!”

“噢,不行,她會害羞的。”西塞羅做了一個鬼臉,維德尼娜確實害羞了,她從沒有當着這麼多人親吻,臉蛋早就像熟透的海棠果,搖晃在風一般的臂彎裡。

“親吻!親吻!!!”獸人武士們不依不饒地高呼,黑貓夫人和泰貝莎跟着衆人大喊,蕾塔更是飛了起來,使勁按住西塞羅的腦袋,將他的嘴巴貼在了維德尼娜性感的嘴脣上。

呼喚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西塞羅和維德尼娜似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忘情地吻着,用心聆聽着彼此流淌在血液裡的愛慕。

巴士底的勝利不僅屬於西塞羅,也同樣屬於維德尼娜,屬於他們的堅貞的愛情,如同雷聲滾動的歡呼聲中,數萬名的獸人共同鑑證了真愛。

“自由!巴士底!”

“西塞羅!西塞羅!”

西塞羅拉着維德尼娜的手艱難地在人羣人穿梭着,每個人都想擁抱他,用最烈熱的方式感謝他,他是獸人心中至高的神靈,沒有他,巴士底早就變成了白骨遍地的墳場。

“你將是自由的象徵。”芝諾先生擁抱西塞羅。

“我們應該一醉方休!讚美你和你的小美人!”暗黑公爵從黑暗結界裡伸出臂膀,他的夫人用暗黑精靈的語言大聲讚美。

“太棒了!西塞羅大人,你將是我最好的商業盟友!”米昭家族的大少爺亞斯蘭特和西塞羅緊緊擁抱,他就要離開巴士底了,不過他很快就會回來,巴士底有太多的財富在等待他。

獸人街被歡慶的人羣圍得水泄不通,鮮花,綵帶漫天飛舞,西塞羅費盡了力氣纔回到黑貓酒吧。

“至高神啊,我的臉好像腫了。”西塞羅坐在木樁椅上大口喘氣,維德尼娜笑着揉他滿是胡茬的老臉“每個人都想親吻你,他們覺得那樣會帶來好運。”

“哈哈,你現在已經是賜福給獸人的神靈了。”銳森揮手讓豬頭人上酒,問他“今天晚上是不是搞一個狂歡?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戰火摧殘,獸人們太需要篝火和歌聲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西塞羅咧了一下嘴,臉蛋有點疼。

“讚美你,西塞羅大人。”豬頭人將裝滿啤酒的木杯放在西塞羅的面前,冷不防狠狠親了他一口。

“噢,不要再親了!”西塞羅差點翻臉,引來衆人一陣鬨笑。

芝諾先生同意西塞羅的觀點,他也端起一杯啤酒抿了一口說:“敵人沒有撤退之前,戰爭就沒有完全結束。”

如今三大王國的軍隊都還沒有撤離,他們擔心發生什麼變故,給巴士底造成損失。當年歌煌就曾用過白天簽訂停戰和約麻痹敵人,晚上偷襲的辦法,將克里封部落羣中最大的一個部落消滅。

“那我們晚上只有睡覺了。”德魯伊有些沮喪,他和許多獸人都以爲巴士底今晚會變成狂歡的海洋。

“所有的勇士保持戒備,至於其他獸人麼,隨他們去吧。”西塞羅打了一聲響指對黑貓夫人說:“打開酒窖,讓他們喝個夠!”

“萬歲!”黑貓夫人高呼了一聲,跑出酒吧給在獸人街上游行慶祝的獸人們宣佈這個好消息,雷鳴般的歡呼又一次層層響起。

西塞羅看到衆人的臉上浮現憂色,笑着揮手讓他們坐下:“只是提防那些雜種,戰爭再也不會波及到巴士底。”

“下一步我們做什麼?”暗黑公爵猛咳了一陣,他的老毛病最近加重了。

獅鷲王擠進人羣,聳着翅膀說:“獸人們可以繼續勞動打發時間,野蠻軍團的戰士幹什麼,在訓練場數沙子嗎?”其他人紛紛點頭,野蠻軍團在戰時成立,一旦戰爭結束,獸人武士們確實有些茫然。

“我要帶一些人去達拉斯。”西塞羅看到浣熊武士唐威爾兩眼放光,知道他還是不習慣閉塞的巴士底,他用手敲了敲額頭說:“我答應過阿倫根,會去達拉斯幫助他登上王位。”

“噢,不,不!”獅鷲王連連退步“我雖然還沒想好停戰後做什麼,但是絕對不想再去參加什麼該死的戰爭了。”

“那是我和阿倫根的協定,不然戰爭不會這麼快結束。”西塞羅瞭解獸人的心情,他們骨子裡好勇鬥狠,但是善良的心靈承受不住戰爭奪走一個又一個親人和朋友。

西塞羅頗有深意地看着凱曼說:“達拉斯距離被斯諾帝國侵佔的克洛索部落很近。”

芝諾先生站起身,和藹地看着獸人們說:“令我們窘迫的戰爭確實結束了,但是保衛生存權利的戰爭永遠都不會結束,就像霍肯大陸上的每個獸人部落一樣,他們始終沒有放下武器,千百年地抗爭人類,野獸的侵犯。”

看到獸人們迷茫的目光,他語重心長地說:“我們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我提醒各位,不能因爲暫時的快樂而忘記傷痛,現在巴士底還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我們的武士雖然強悍,但是數量太少,巴士底生產的糧食勉強可以維持自足,一旦再發生戰爭巴士底仍然會非常被動,甚至會被踏平,你要清楚一點,人類絕對不能容忍強大的獸人勢力存在。”

酒吧裡安靜了,每個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溢出杯子的酒液沿着桌角低落,滴答,滴答,竟然有些刺耳。

“還有元素城,我們必須強大起來,獲得更多的金幣和戰士,只有那樣,和平,寧靜的生活纔會永遠屬於我們。”西塞羅補充着,用目光鼓勵着獸人們。

“我們,我們當然明白,不過……”德魯伊侷促地撮着手,欲言又止,元素城確實是他們無法抵禦的力量。

“你們會想通的,這就是生存的道理。我們必須去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以保證呼吸的權利。”芝諾先生對西塞羅說:“看來你已經想到了獲得金幣的辦法,那麼傳揚戰爭女神教義的事情就交給我和蝴蝶小妖們吧,將來會有數不清的獸人勇士投奔巴士底,他們會堅信,巴士底纔是獸人的土地。”

“你最好多帶點武士隨同。”西塞羅還是不放心,大智者芝諾的價值遠遠勝過大批的金幣,珠寶,他去傳教的時候一旦暴露身份就可能被城邦主或者國王囚禁。

“不用擔心一個糟老頭。”芝諾先生顯得不以爲然,自負似乎是至高神賜予智者的通病。

西塞羅看到獸人們都情緒不高,笑着說:“謹記芝諾先生的忠告吧,它會讓你們更加成熟,學會像人類一樣思考。不過戰爭畢竟結束了,我們應該狂歡。”

“太棒了!我就知道西塞羅大人不會讓我們掃興。”德魯伊第一個嚷了起來,他的情人泰貝莎連連拽他的衣角。

“噢,我差點忘了你們的事情。”西塞羅忽然沉下臉,氣呼呼地質問他們:“你們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意思?我們是戀人。”德魯伊被突如其來的質問搞暈了。

“戀人?那你爲什麼會在半夜跑進泰貝莎的木屋?”西塞羅狠狠瞪着德魯伊,好像他做了什麼錯事。衆人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着,情人之間發生性關係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們不明白西塞羅爲何突然發怒。

德魯伊怔住了,他原以爲自己偷偷和泰貝莎約會沒人知道,過了好一會他才喃喃地說:“我只去過兩次,就兩次。”

“兩次?兩次還不夠多嗎?”西塞羅幾乎咆哮着,維德尼娜偷偷扯他的胳膊,卻被他擋開了“你知道兩次會孕育多少生命?也許是十個,也許是五十個!”

“西塞羅大人!”泰貝莎終於忍耐不住,梗着脖子,面紅耳赤地喊着:“我又不是母豬,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影響非常惡劣,你們太……”西塞羅不停搖頭,好像對他們非常失望。

“怎麼了?西塞羅大人,你是不是生病了?”泰貝莎還想分辨卻被德魯伊拽住了,他覺得戰爭結束的消息可能太讓西塞羅可能太高興了,他受了刺激。

“影響非常惡劣。”西塞羅唏噓了一陣,帶着爲難的表情說:“爲了解決惡劣的影響,我只能讓你們……”

“什麼?你要幹什麼?讓我們分開嗎?”泰貝莎不管不顧地衝到他的面前,眼睛裡閃着淚花“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西塞羅也不行!”

“是的,誰不行!”德魯伊咬着嘴脣,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對不起西塞羅。

“我知道你們非常相愛。”西塞羅似乎極其非常,點頭說:“爲了解決惡劣的影響,我決定讓你們成婚!”

“結婚?”德魯伊抓了抓耳朵,她想不到西塞羅想說的是這個。

“沒錯,就是結婚!”西塞羅忽然大笑,站起來扭着腰說:“入洞房,天天晚上可以光明正大地做那種事情!”

“哈哈!”鬨笑聲四起,西塞羅巧妙地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掃除了籠罩在獸人心頭的陰影。

“討厭!”泰貝莎羞紅了臉蛋,重重跺了一腳,鑽進了德魯伊的懷抱,只是德魯伊的臉比她的還要紅。

西塞羅捧腹大笑“至高的戰爭女神阿,我看見了害羞的德魯伊!”

“我們的狂歡應該更加喜慶!”西塞羅用力拍着巴掌,把衆人從鬨笑中拉了出來“到時候將舉辦泰貝莎和德魯依,黑貓夫人和狄賽爾的婚禮!”

“哈哈,是集體婚禮!”芝諾先生思量着自己應該在婚禮上朗讀一首長詩慶賀。

“還有我,還有我!”獅鷲王抱着西塞羅的胳膊大喊“我也到了結婚的年齡。”

“你應該是到了二婚的年齡。”紅鬍子半馬人哈哈大笑,他們兄弟好像生下來就是爲了取笑獅鷲王。

“沒錯,但是你們要保證生下比你英俊的獅鷲。”

聽到西塞羅的准許,獅鷲王眉開眼笑地朝酒吧門口望去,但是他馬上就愣住了,剛剛還站在那裡的金頂獅鷲忽然不見了。

“快去找你的新娘子吧,它也許會和矮人私奔。”長髮半馬人用梳子砸在了獅鷲王的腦袋上,它果然鑽出人羣去找自己的未婚妻了。

維德尼娜不停恭喜着黑貓夫人,蝴蝶小妖們也開始開她的玩笑,不過她並不高興,憂心忡忡地對西塞羅說:“大人,狄賽爾他,他現在恐怕不適合結婚。”

西塞羅臉上的微笑緩緩散去,隨即又回到了臉上“我知道他還爲死去的妹妹傷心,不過你會讓他忘記傷痛,相信自己吧。”

“我……”黑貓夫人還是有些爲難,她的前夫是貓王,所以衆人才叫她黑貓夫人,要是和狄賽爾結婚以後,她不知道該讓別人怎麼稱呼他。

西塞羅和德魯依,暗黑公爵等人交代了一會,之後對黑貓夫人說:“走吧,我們去多尼坦採石場,去迎接你未來的丈夫。”

“現在就去?”黑貓夫人下意識地整理着自己的頭髮,好像覺得自己應該梳洗一番。

“就是現在,狄賽爾恐怕早就等不及了,你要是沒有那根厲害的尾巴,他早就爬上你的牀了。”西塞羅的話又引來一陣爆笑,黑貓夫人掩着臉衝出了酒吧,其實,身體成熟豐滿的她更加迫不及待。

西塞羅和黑貓夫人趁着夜色離開了巴士底,承載他們的幾隻獅鷲飛翔在空中,小心躲避着一簇簇五顏六色的魔法禮花,它們瞳孔中的巴士底逐漸變小,模糊,如潮的吶喊與歡呼卻久久迴盪在耳邊,此時的巴士底早已變成了狂歡和沸騰的山谷。

從巴士底到多尼坦礦場需要飛上一週,這段時間三大王國的軍隊相繼撤離,阿倫根率領着藍蠍騎士團首先離開,天天做夢都想回到達拉斯豪宅裡的貴族軍官爛醉一場,醒來後連臉都來不及洗一把,就催促士兵打理行囊,眼睛還帶着大塊的黃色眼屎。

西亞克帝國選擇了一個晴朗的早晨撤離,陶德騎着藏青色犀牛,站在一處山丘上俯視,淡紅色的曙光中綿延數裡的軍帳緩緩消失,留下了失去價值的木頭和石塊,凌亂不堪的廢棄物似乎在剛被一羣手忙腳亂的匪徒洗劫了。

幾十面三角軍旗引領着軍隊朝故鄉的方向行進,沒有歡心鼓舞的軍歌,沒有人喊馬嘶的歡躍,士兵們的臉色灰突突的,似乎戰敗被俘,受了無數屈辱。

對於陶德來講,對巴士底發起的遠征與戰敗無異,這是一次可笑而愚蠢的遠征,他們不辭辛苦圍困了巴士底近半年,幾乎耗空了國庫,戰爭和疾病每天都會殺死遠離故土的同伴,但是他們什麼也沒有得到。

達拉斯城邦聯盟發起了巴士底戰役,幸運的是,阿倫根和西塞羅成爲了某種盟友,西塞羅甘願帶着野蠻軍團受僱於他,大光明王歌煌從遙遠的納旗王國而來,經過這次戰役,他和西塞羅之間擁有了兄弟之盟,那是一種隨時都可能凌駕於王國利益之上的私人情感。

陶德什麼也沒有得到,只有他一無所獲。

如果說獲得,他只是得到了仇恨,巴士底戰役讓西亞克帝國和陶德變成了西塞羅眼中十惡不赦的幫兇,還有數萬名獸人,他們會將仇恨灌輸給自己的後代。陶德不知道該如何向西亞克的子民交代,當初他們打着消滅暗黑精靈的旗號,義無反顧地離開了西亞克,他不止一次在千人集會上宣誓:或者死亡,或者勝利。現在呢?民衆無法理解他行爲,既然巴士底是邪惡的暗黑精靈的據點,他理所應當地率領軍隊戰鬥,不惜一切代價帝戰鬥,現在卻撤離了,還有年幼的帝君,他知道,這個尚未執政黨小傢伙早就對他不滿了。

“我們走。”陶德帶着落寞的神色和歐楠沿着山丘低緩的坡度追趕開拔的西亞克大軍,他一再剋制自己,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巴士底城頭的獸皮大旗屹立不倒,比他們來時還要威風,納旗王國的軍營還沒有拔營的跡象,歌煌是隻狡猾的狐狸,他巴不得西亞克因爲西塞羅在停戰儀式上的挑釁而再次發起戰爭,那時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帶着如狼似虎的納旗勇士正式向西亞克宣戰。

沒有人高唱凱歌,沒有哭泣,就連竊竊私語的人都沒有,只有皮靴和馬蹄發泄着不滿,大軍就這樣在沉默中快速前行,如同一條失去了靈魂的巨蟒。

“突突突!”一匹奔跑的戰馬打破了沉靜,戰馬上的騎兵遠遠就喊了起來“公爵大人,我們抓到了一名密探。”

騎馬立在滾滾的煙塵中,指着隊伍的前面,上百名士兵已經圍成了一個大圈,外面的人正在跳着腳朝裡面張望。

“密探?”若在平時陶德絕不會管這樣的小事,現在他無事可做,也覺得好奇,這個時候的寂寞荒野怎麼會出來什麼密探,於是他輕輕敲打藏青色犀牛的頭骨,讓它跑動起來。

騎兵在前面帶路,揮舞着鞭子驅趕看熱鬧的士兵“散開,散開!公爵大人來了。”

“整隊,繼續前進!”歐楠首先跳下馬,對不肯挪動腳步的士兵大喊:“誰要是不想回去和老婆睡上一覺,就永遠留在這裡!”

上百名士兵終於散開,列成長隊繼續前行,他們餘性未減,大聲笑着,似乎看到了光屁股的女瘋子。

“公爵大人。”幾名站在地上的騎兵紛紛躬身給陶德行禮,他們在遠處的地穴裡發現了所謂的密探。

“還不快給公爵大人行禮!”一名騎兵高高揚起手臂,被老繭握緊的馬鞭似乎隨時都會重重地抽下去。

“陶德大人,你該不會忘了我這個老東西吧。”蹲在地上的老頭站起身,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被飛沙染成灰色的長袍,腳上的靴子已經磨破了,露出了兩根大腳趾,雖然破舊,但是靴子上的花紋顯出它們價格不菲。

陶德聽着有些耳熟的聲音楞了下,隨即緊盯着老頭黑乎乎的面孔打量起來,他嘴脣乾裂,皮膚被嗮得黝黑爆皮,瘦的就像一隻失去交配能力的老猴。

“稟告公爵大人,這個密探口口聲聲要見您,我看他是餓瘋了。”騎兵笑着用皮鞭指着老頭懷裡黑糊糊的東西說:“他死都不願意交出來,要不是看他……”

“噢,尊敬的魔導士!”陶德猛然想起來在藍蠍騎士大營見過的魔導士老頭子,那時他臉色紅潤,口氣要比現在清傲的多。

“感謝至高神,你總算認我出來了!”老頭子將包在懷裡黑糊糊的東西丟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喉結蠕動卻沒有唾沫產生,他劇烈地咳了幾聲,朝陶德伸手說:“水,水!快點!”

“大膽,敢對公爵大人如此無禮!”騎兵再次舉起皮鞭,忽然覺得脖頸一疼,摔倒在地的時候,看見陶德從他身後走了過去。

“見到你真是萬分榮幸。”陶德恭恭敬敬地拔出皮水囊的塞子,雙手遞給了老頭子,他從犀牛上躍下,放倒騎兵的動作眨眼間完成,就連歐楠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動武。

老頭子迫不及待地接過水皮囊,猛灌清水的樣子狼狽不堪,好一會才拍着肚子,打着水嗝說:“我倒覺得沒有什麼榮幸的,你遇到了一個能吃掉一頭大象的老傢伙。”

陶德哈哈大笑,扭頭對還在發呆的騎兵說:“命令士兵就地紮營,讓廚師馬上做一些拿手的飯菜,噢,先拿點水果和熟牛肉過來。”

“遵,遵命。”騎兵訕訕和他的同伴上馬離開,疑惑不解的看着瘦小,腦袋像癟核桃一樣的老頭,他們不明白爲何陶德會如此器重他。

老頭子又喝了幾口水,直到衰老的肚子微微隆起才苦笑着說:“我差點爲那隻兔子和你的士兵打起來。”

陶德這才仔細打量起地上黑糊糊的東西,那是一隻被魔法火焰燒焦的雌性紫尾野兔。耐乾旱的紫尾野兔爲了躲避天敵到寂寞荒野的地下繁衍後代,從一下生就會成羣地挖掘漫長的地道,數量超過百隻的兔羣通常會用幾年的時間挖出從野狼平原到寂寞荒野的地道,長達幾萬裡。這隻受孕的紫尾野兔在嗮太陽的時候被老頭子發現,結果迷迷糊糊地帶着尚未看到陽光的小生命死掉了。

“寬恕他們吧,他們不會了解聖者也擁有普通人的面孔。”陶德笑着看了一眼歐楠,腦筋靈活的活泛的年輕人立即把自己的戰馬牽過來,讓魔導士乘坐。

“陶德大人,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嗎?”老頭子看到幾名士兵拖着擺滿水果的木盤從遠處走來,使勁地嚥着口水。

“那是您的私事。”陶德的言行一如往常的得體,他笑着說:“如果你願意說,我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傾聽者。”

“唉,還不是因爲阿倫根,那個做夢都想做國王的傢伙。”老頭子嘆了一口氣。

身爲魔導士的老頭子原本舒舒服服地住在藍蠍騎士的大營,每天睡覺,沐浴,品嚐美酒佳餚,再抱着年輕的侍女睡覺,沒想到他的好日子被一封羊皮信打碎了,信上說阿倫根已經成爲了達拉斯的王儲,很快就要抵達寂寞荒野,調停巴士底戰役。

老頭子曾經爲肯布托王子效力,現在他失去了王儲的位置和執政權,老頭子唯恐阿倫根會加害他,狂飲濫交了一夜後倉惶出逃了。由於當天晚上他喝的太多了,忘記了帶上魔法羅盤,加上被幾名侍女搞得雙腳發軟,所以只能在距離兩軍大營幾十裡的地方轉悠。

如果不是遇到了陶德,魔導士的這把老骨頭很有可能就丟在了寂寞荒野,他擅長的水系魔法在惡劣的自然氣候下毫無價值。

“真正的朋友總會相遇,你一定不介意和我回西亞克。”陶德始終帶着微笑和老頭子說話,他滿胸鬱悶之氣一掃而空,這也正好應證了那句話:沒有空囊而歸的拾荒者,總有一些意外讓人喜悅。得到魔導士的加盟,陶德回到西亞克以後也算可以給年幼的帝君一個交代,雖然魔導士的價值和空虛的國庫沒有任何本質上的聯繫。

“感謝你的盛情。”魔導士聳着肩膀,多少有些無奈,他現在如同一隻喪家犬,實在找不到理想的庇靠。

一陣放肆的笑聲從陶德身後傳來,他微皺眉頭,知道元素城主的大公子阿諾爾來了。

“親愛的陶德大公,太陽還沒有落山,我們爲什麼紮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阿諾爾一瘸一拐地走到陶德身邊,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的自卑,似乎剛剛接到了參加王國宴會的通知。

阿諾爾身邊跟着兩名火系元素使,赤紅色的長袍拖及地面,上面繡着跳躍的火焰。

陶德朝老頭子點點頭:“我們在寂寞荒野遇到了幸運鳥。”

“幸運鳥?就是這個老傢伙?”阿諾爾鄙夷地看着老頭子,堂堂的魔導士一手拎着成串的葡萄,令一隻手抓着咬了兩口的蘋果,好像是幾十年沒有吃過飽飯的難民。

“小傢伙,你最好衡量自己的實力再說挑釁的話。”老頭子的喉結猛然滾動,翻着白眼纔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去,他看着阿諾爾身後的兩名火元素使,攤開左手,手指上立即凝結出三塊冰凌,晶瑩剔透,閃着藍光。

“糟老頭,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元素城?”雖然看到對方瞬間釋放出三個中級水系魔法,阿諾爾還是被激怒了,他從陶德那裡得到了太多的寵信,西亞克軍營裡就連直視他的人都沒有。

“當然聽說過,除了元素城主不爭氣的兒子,誰會拖着面挑一樣的殘腿四處丟人。”老頭子盤腿坐在地上,將囫圇的蘋果核吐到了地上,左手的三根冰凌已經隱隱冒出寒氣,阿諾爾覺得自己彷彿掉進了冰窟裡。

“阿諾爾閣下。”陶德連忙攔在他們中間,笑着介紹說:“這位是我請來的魔導士,他曾用魔法震塌了巴士底堅不可摧的城牆。”

“瘋子!你竟然說一個瘋子是魔導士!”阿諾爾忿忿地哼了一聲,似乎不屑和老頭子糾纏,他抱着歐楠的肩膀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嘴裡發出了一陣淫笑“你們的軍隊裡一定藏着女人,不然這麼多男人靠什麼打發晚上的時間。”

魔導士摧毀巴士底城牆的事情阿諾爾當然清楚,他曾親眼看見了魔法的巨大破壞力,所以藉着陶德給的臺階離開,無論是誰都不願意和魔導士爲敵,雖然他恨不得用石頭砸爛他那核桃似的腦袋。

“陶德大人,我很願意去達拉斯住一段時候,如果你們有事情需要幫忙,我也願意效力。”魔導士的飢餓感終於消失了一些,他脫掉沾滿灰塵的長袍使勁擦着手掌“現在我們說說佣金吧,還有,我需要一些年輕的姑娘服侍,她們的活力可以幫助我多活幾年。”

“我一定會讓閣下滿意。”陶德臉上帶着微笑,心裡卻十分別扭,他原本是一個耿直的男人,就連看見親生兒子和女孩約會都要大發雷霆,可是現在卻招募了阿諾爾和魔導士一老一小兩個色棍,他們肆無忌憚地和他討價還價,就像放出囚籠的野獸,或者無法自由揮動的雙刃劍,隨時都會傷到自己。

西亞克,陶德對兩個無恥的色棍袒露笑容,無限制地寬容他們,都是爲了西亞克帝國能在將來不可預測的戰爭中多些勝算。

西塞羅和黑貓夫人在中途休息了十幾次後,終於抵達了多尼坦的採礦場。

“飛行睡袋太小了,我真應該搞一些魔法傳送陣。”西塞羅背過手使勁抓着脊樑,好像身上有很多蝨子在聚餐。

“我覺得還不錯。”黑貓夫人離開飛行睡袋後不停整理着頭髮和衣服,好像要趕赴重要的約會。

西塞羅好奇地看着黑貓夫人,潑辣的女人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注意過自己的儀表,難道是因爲快要成爲新娘了?

“據說貓可以從高空落下而不受傷,那是因爲它們有翅膀一樣尾巴。”西塞羅笑嘻嘻地圍着黑貓夫人轉圈,她的小腰似乎還沒有拳頭粗,胸前兩團肉卻明晃晃地耀眼,他有些嫉妒狄賽爾的豔福了。

“可以試一下,當然我會抱着你一起跳。”黑貓夫人朝西塞羅揮了下長尾,擡頭看着四周瀰漫的煙塵說:“狄賽爾的肺裡不會進沙子吧?”

“看看吧,準新娘子開始擔心她未來的丈夫了。”西塞羅吹了一聲口哨,向四周掃了幾眼,多尼坦採礦場還是老樣子。不同的是,被燒掉的寬劍草長出了一些新綠,礦場中央多了許多藍瑩瑩的巨石,瀰漫的煙塵和從男人口腔裡咆哮出來的號子聲給這裡增加了許多生氣。

黑貓夫人用手在眼前搭了個涼棚,朝遠處張望“他們在幹什麼?挖掘石料還是比賽大嗓門。”

“一,二,三,一起用力!”獅子般的聲音來自狄賽爾,他赤裸着上身,粗大的麻繩在背上勒出了幾道血印,他朝着飛在半空中的十幾只獅鷲大喊“你們這羣狗屎,我要你們賣力氣,而不是看你們放風箏!”

“還有你們!”狄賽爾朝着矮人們咆哮“你們比誰吃得都多,那些糧食除了變成大便還有更重要的作用!”

直徑長達十幾丈的土坑出現在西塞羅和黑貓夫人眼前,土坑裡傾斜一根巨大的圓形藍藕石,就像一把刺進泥土的巨劍。巨石上拴滿了繩索,獅鷲們的身上套着繩索,拼命在空中掙扎,一羣矮人和斑馬武士死力拽着地面的繩索,身體和地面形成了四十五度角。

狄賽爾正在試圖用人力挖出雕刻戰爭女神雕像的巨石。

“嗨,小夥子們,你們可以休息一會了。”西塞羅走過去逐一拍着斑馬武士和矮人的肩膀,他們像野牛一樣喘着粗氣,累壞了。

“你……你太髒了。”黑貓夫人走到狄賽爾面前,用長尾幫他清理着上身沾滿泥。她現在不知該怎麼稱呼狄賽爾,叫親愛的有些彆扭,叫狄賽爾又不夠親熱,他們兩個人都是不會輕易敞開心扉而又靦腆的人,相互愛慕卻沒有人捅破那層窗戶紙。

狄賽爾對黑貓夫人鍾情如一,他做巴士底守衛大人的那段時間就用各種方法照顧她,那時黑貓夫人對他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畢竟她的追求者太多了,況且她的前夫死後她也不願意輕易和男人接觸。巴士底發生戰爭的這段時間,兩個人的感情出現了質的變化,黑貓夫人也比平時溫柔了許多,他們常會坐在夕陽下默默相對,沒有語言,只有親熱的舉動,只是看着滿天的霞光,感受彼此沁入骨髓的感覺。

“你怎麼來了?”狄賽爾話剛出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冒失,連忙說:“路上還好吧?”

“還好,如果你學會照顧自己,我會更好。”黑貓夫人似乎生氣了,那是一種女人對心愛男人表達的曖昧情感。

狄賽爾傻愣愣地看着黑貓夫人用毛茸茸的尾巴摩擦着自己古銅色的胸脯,他體會了到了一陣深入毛孔,甜絲絲,極其舒服的享受。

“現在,請你們以自由之名發誓,疾病,戰亂,生死都無法分割你們緊握的手指……在戰爭女神的庇佑下,你們將終生不離,相濡恩愛。她將賜給你們幸福,快樂與安寧……”

……

矮人阿里卡卡氣呼呼地走到西塞羅面前,用力擰着滴水的長鬍子“狄賽爾大人想累死我們,他一定是瘋了。”

“最近我們每天只有三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奧尼克斯倒在西塞羅的身邊大口喘着粗氣,不停歇的重體力勞動幾乎掏空了他的身體。

“不停的勞動可以讓人忘記一切,包括悲傷。”西塞羅這樣和他們解釋,自從妹妹西維佳死後,狄賽爾變得一蹶不振,現在想用這種方法忘記內心刀割般的劇痛。

西塞羅圍着巨大的土坑轉了一會,打量着藍瑩瑩的巨石,它裸露在地面以上的部分已經超過兩丈,如果埋在泥土裡的長度真的像他們所預料那樣,憑着幾十名武士,矮人暗黑農民是絕對不可能挖出來。

西塞羅拍着額頭說:“我們得想個辦法,也許我們應該多找一些人來。”

“沒有用。”阿里卡卡脫掉了腳上的靴子,裡面灌滿了渾濁的泥水“暗黑農民已經向下挖了幾百米,還是沒弄清楚這塊石頭到底有多大,它可是個大傢伙,就算再來五百名武士也未必能移動它。”

“我們必須這麼做,巴士底需要比山脈還要高的雕像。”西塞羅使勁舔着嘴脣,就像快要餓死的野獸遇到了猛獁象羣,有慾望,沒希望。

“也許我可以試試。”巨人格魯咕噥着外人聽不懂的魔法咒語,在一片青色的魔法光波中,他的身體逐漸膨脹,長高,無數的青色光束碎片劈劈啪啪地落下,如同宏大的水勢從九天激衝而下。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格魯越長越高,很快他們就看不清他的面容,身體也似乎升到雲中了,阿里卡卡好半天才合上嘴巴,看着格魯的腳趾說:“至高的戰爭女神啊,那分明一面牆!”

青色的鎖鏈從雲中飛出,在藍藕巨石前端纏繞了十幾圈,格魯緊抓着鎖鏈身體後揚,猛獸般的怒吼中,藍藕巨石緩緩移動了,隨着巨石撥出地面,偌大的土坑四周產生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裂縫,最大的裂縫寬度超過半米,嚇得衆人紛紛後退,唯恐掉進去被活埋。

‘咯嘣’細小的碎石四濺而起,青色鎖鏈牽引中的藍藕巨石忽然停滯,格魯的身體猛然晃了一下,幾乎摔倒。

“怎麼回事?”西塞羅朝着天空大吼,他不知道現在格魯是否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卡住了。”

“卡住了?”阿里卡卡趴在比原來擴大了幾倍的土坑旁向下張望,裡面除了增多了黃色的地下新泥和碎石,再也看不到什麼。

“咯嘣!”鎖鏈緊咬着巨石發出的聲響如同閃電擊穿了金屬屋頂,格魯咆哮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但是藍藕巨石也始終不動。

“夥計們,過來幫大個子一把。”阿里卡卡朝矮人們揮手,他們拽着綁在巨石上的繩索,可是隨着傾斜的巨石被拔出地面,原來綁在巨石前面的繩索已經變成了鞦韆,他們根本使不上力氣。

“歐,歐!”蠻蠻從湛藍徽章裡探出頭,打量了一會格魯,猛然抽出巨型骨錘,看她的樣子似乎想要把藍藕巨石從中砸斷。

“快回去睡覺!”西塞羅一把奪下蠻蠻的骨錘,朝她的屁股輕輕踢了一腳。

巨力魔法,狂暴魔法,西塞羅接連釋放出幾種魔法幫助格魯,但都失敗了,矮人和斑馬武士們面面相覷,他們有理由相信這塊大石頭長了根。

看着藍藕巨石前端紛紛落下的石屑,狄賽爾拉着黑貓夫人朝後退了幾步,他的目光逐漸迷離,似乎又想起了悲傷的往事“我們總是這樣,爲了得到一些東西而破壞其他的東西。”

黑貓夫人怔了一下,隨即抱住他的腦袋,在額頭上親了一口,關切地說:“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我爲你的選擇感到驕傲。”

“至高神啊,這……”狄賽爾不可思議的撫摸着自己的額頭,幸福的降臨讓他措手不及,只是傻傻地站着,忘記了自己還應該說點什麼,或者深情回吻。

狄賽爾所說的正是妹妹西維佳出賣巴士底的事情,當時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他可以爲了親情隱瞞真相,爲了妹妹一個人他欺瞞了巴士底的人,包括西塞羅,他最真摯的朋友,那樣他將遺憾終生。西維佳自殺後,他始終無法從痛苦中解脫,他甚至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如果不說出真相,妹妹也許就不會死。

黑貓夫人似乎看出了狄賽爾的心思,她緊握着他的手,趴在他耳邊說:“西維佳的貴族小姐性格註定了她悲慘的命運,她無法融入巴士底的生活,無法和獸人交流,就算她活下來了,卻比死還要痛苦。”

狄賽爾沉默了,他似乎被冰凍魔法擊中了,身體和大腦沒有任何的感知,只是隱約感覺到被黑貓夫人緊握的手傳來一陣暖意。

“凝鏈!”多次努力失敗後,格魯高叫一聲,釋放出凝鏈魔法,長長的鎖鏈變化成的無數鏈節繽紛如花雨,從空中分散又聚集在巨石周圍,緊緊包裹了巨石,呼呼的狂風中,西塞羅感受到了凝鏈魔法正在用強大的力量向外牽引藍藕巨石,他沒想到各格魯的鎖鏈還有這麼一手。

在聲音愈發洪亮的魔法咒語中巨石再次移動了,速度越來越快,眨眼間就從地下伸展出六七丈,欣喜若狂的矮人們開始歡呼,扭着小屁股拉着手跳舞,他們多日來艱苦的勞動就要變成現實了,那是足以讓矮人部落再次揚名的榮耀。

“砰!”突然出現的巨響凝固了衆人臉上的微笑,藍藕巨石再次給卡住後禁不住凝鏈魔法的巨大牽引力,忽然從中折斷,大如磨盤,小如黑豆的碎石暴雨般傾瀉而下,衆人鳥獸般四散飛奔,連驚呼都不來及。

煙塵瀰漫,碎石如雨,衆人彷彿被籠罩在天塌地陷的災難中。

失去重力的格魯跌跌撞撞地向後跨了幾步,轟然倒下,同時拔出地面的藍藕巨石也重重地摔到了地面,匪夷所思的震盪如同地震一般,站在地上的矮人被彈起半米多高,落下後又被彈起,宛如一羣長了鬍子的皮球。

“有人受傷嗎?怎麼回事?”西塞羅第一個從滾滾的煙塵中站起來,好一會才聽到劇烈的咳聲從四面傳來。

“我沒受傷!狄賽爾大人,你在哪裡?”這是奧尼克斯的聲音。

“我們很好。”黑貓夫人隨即應聲。

“我不知道,我應該還沒有死。”阿里卡卡的聲音充滿了恐懼“誰幫我看看我的胳膊還在不在?它很疼。”

“在,它只是被石塊砸了一下而已。”另外一個矮人的聲音在阿里卡卡身邊響起“哈哈,你尿褲子了,可憐的膽小鬼。”

“不是尿褲子!是泥水濺到我的褲襠上了。”阿里卡卡面紅耳赤地爭辯,四處尋找短柄錘,想要教訓自己的同伴。

西塞羅在煙塵中來回奔跑,釋放出的低級風系魔法只能捲走眼前的灰土,保證他不掉進大土坑裡“格魯,格魯!”

“我在這兒,我想我沒受傷。”身體恢復了常態的格魯從另外一個大坑裡爬了出來,那是他龐大的身軀摔倒時留下的痕跡,如果遇到梅雨季節,那裡將是變成水草豐美的大池塘。

煙塵散盡後衆人開始清理採礦場,在矮人們喋喋不休的埋怨聲中碎石和飛出的爛泥又回到了土坑中,西塞羅和狄賽爾等人站在直徑近十米,長達十幾丈的藍藕巨石旁,打量着這個將要成爲戰爭女神雕像的大傢伙。

“實在是,實在是有點可惜。”西塞羅知道格魯雖然已經盡力了,還是有些遺憾。

“事實總是沒有想像那麼完美。”奧尼克斯勸着西塞羅,其實每個人都明白,想要讓高達百丈的戰爭女神雕像矗立在巴士底入口當然是一件讓霍肯大陸都震驚的奇蹟,但是他們無法找到那麼大石頭,即便在魔法的幫助下也沒有人能讓它立起來。

“你說的對,準備一下,我們要儘快趕回巴士底了,這裡就交給你了。”西塞羅拍了拍奧尼克斯的肩膀,拿出湛藍徽章將藍藕巨石和其它的藍藕石收入其中。

狄賽爾和黑貓夫人的手仍然緊握在一起,他擔憂地看着黑貓夫人說:“快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這裡太危險。”

“你也要回去。”黑貓夫人眼睛一眨,抿着嘴脣朝西塞羅望去,她畢竟是一個女人,有些話需要別人說出來。

“我?不,埋在地下的礦石很多,我要把他們都挖出來。”狄賽爾對男女之間的事情還懵懂如同孩子,根本不理解黑貓夫人的表情。

西塞羅聽到他們的談話,將湛藍徽章塞進頸袋對狄賽爾說:“你要回去,有人說喜悅可以讓人忘記煩惱,所以我邀請你參加巴士底的集體婚禮。”

“太棒了!”狄賽爾終於笑了出來,隨即反問:“結婚的人都有誰?我會祝福他們。”

“德魯伊和泰貝莎,獅鷲王和金頂獅鷲,還有……你和一個美麗的姑娘?”西塞羅故意買了一個關子,笑着看迪塞爾的反應。

“什麼?你怎麼可以擅自決定我的婚姻?太不可思議了!”狄賽爾差點跳起來,他迷離而不解的目光緊盯着黑貓夫人,心想:“剛纔的吻難道是我們最後的訣別?她希望我娶其他的姑娘?”

西塞羅知道狄賽爾不適合開玩笑,他指着黑貓夫人說:“好了,別胡想了,你的新娘子就是她。”

“噢!”狄賽爾的情緒如同瞬間暴雨,多雲,晴朗的天氣變化,如同多年夢想獲得大房子的人,忽然得到了一座宮殿,茫然不知所措。

狄賽爾直勾勾地看着黑貓夫人,眼睛裡似乎有溫柔的溪水流淌,又彷彿有奔騰的火焰跳躍,看得黑貓夫人連忙用長尾遮住了羞紅的臉頰。

“等等!”奧尼克斯從遠處跑過來,拉着西塞羅的胳膊瞪大了眼睛“爲什麼沒有我?我應該參加集體婚禮,我的身體和思想都非常成熟。”

“我知道你的身體非常成熟。”西塞羅慢聲慢語地說着,引得黑貓夫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他拍着奧尼克斯的肩膀說:“不過你還需要一個彼此心儀的姑娘。”

“蠻蠻!我非常喜歡她。”奧尼克斯四處張望,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西塞羅的脖子上,他知道蠻蠻又藏在徽章裡睡大覺。

“她還是一個孩子,況且她好像很喜歡凱曼,噢,你還要面對寂滅那頭老龍,獸人在他的眼裡一錢不值。”西塞羅聲音漸漸遠去,他已經和狄賽爾,黑貓夫人朝獅鷲們走去了。

“我要和騎士決鬥!我要屠龍!”獅鷲們飛向天空時,奧尼克斯憤怒的聲音仍然經久不息。

奧尼克斯留在了多尼坦採礦場,陪伴的只有矮人,暗黑農民和斑馬武士,沒有一個聲音像黃鸝鳥般的姑娘。

可憐的奧尼克斯。

不算太長的飛行中,狄賽爾總是和黑貓夫人不停說着話,他們十指緊扣,目光交融,說一會就會抱在一起親吻,搞得西塞羅無比尷尬,只能儘量減少中途休息的時間,以減輕自己對維德尼娜的思念。

“你和維德尼娜爲什麼不結婚?”狄賽爾和黑貓夫人都多次問過這個問題,早一些的時候之諾先生也這樣問他,畢竟婚姻是女人最幸福的事情,是男人最應該的給予。

“造福巴士底,解救還生活在水火中的獸人是我的使命,現在結婚太早了。”西塞羅嘴裡這麼說,心裡卻非常不舒服,他記得當初在晶之堡給維德尼娜的誓言,他要成爲王者,那樣才配娶維德尼娜爲妻,纔對得起她的深情和歷經苦難波折的愛情。

“結婚還早,生下五百個兒女的願望卻要趁早!”

西塞羅離開的這段時間,芝諾先生已經帶着衆人將巴士底粉飾一新,西塞羅從飛行睡袋裡走出時,看見了一個燈火通明,飄蕩着悠揚樂聲和笑聲的山谷。

無數的火把和魔法燈點亮獸人街,街頭涌動着面帶微笑,哼着小曲的人羣,懷裡抱着各種禮物的獸人從四面彙集而來,涌入黑貓酒吧,哪裡將是婚禮舉行的地點。

“西塞羅大人回來了!”一名幻影武士的聲音就像一根點燃的火柴丟進了汽油桶,立即使黑貓酒吧沸騰了。

“你們的動作比我預想的要快。”芝諾先生穿着潔白的長袍,脖子上掛着用鮮花和樹葉編織的花環,就像一個慈祥的老人擁抱着狄賽爾和黑貓夫人“戰爭女神將賜福給你們。”

“噢,你們不是想提前舉行婚禮吧?”西塞羅長大了嘴巴。

他看到黑貓酒吧裡張燈結綵,黃色的橘子燈,綠色的西瓜燈串連在縱橫的綠色藤蔓上,酒吧的穹頂被粉刷成金色,六盞水晶燈將酒吧裡照得如同白晝,酒吧的中央擺放着一座一丈多高的戰爭女神雕像,藍瑩瑩的光彩柔和鮮豔,讓人感到陣陣的溫暖。雕像旁,德魯伊和獅鷲王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脖子上繫着領結,頭戴鑲着金葉的木冠,泰貝莎和金頂獅鷲穿着白色的燈籠婚紗,腳上穿着刻滿花紋的木鞋,看樣子他們似乎正要準備結婚儀式。(作者注:按照霍肯大陸獸人部落的習俗,新郎應頭戴木冠,新娘腳穿木鞋,象徵他們婚後不會受到飢餓,野獸和戰爭的威脅,同時也預示他們會像森林一樣多子多孫。)

“我們正在彩排,我覺得這樣儀式纔會更得體更隆重。”芝諾先生看着酒吧裡穿梭喧鬧的獸人,壓低聲說:“這樣也能增加一些快樂。”

“聽起來不錯。”西塞路點點頭“不過爲什麼我們不能現在開始呢?我相信他們一定等不及了。”

芝諾先生一愣,隨即大笑“哈哈,是個好主意!”

“嗨,親愛的兄弟姐妹們!”西塞羅跳上木桌,揮舞着手臂,酒吧裡立即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我說,我們現在就開始舉行婚禮怎麼樣?”

“太棒了!讚美你,西塞羅大人!”海潮般的吶喊從四面而來,西塞羅總是能給獸人們帶來意外的驚喜。

“說實話,我早就等不及了。”德魯伊悄聲對身邊的獅鷲王說了一句,同時向泰貝莎眨了眨眼,他們今天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牀上擁抱了。

獅鷲王不停扯拽着身上的黑色燕尾服,嘟囔着說:“我不明白爲什麼人類貴族喜歡穿像燕子一樣的衣服,爲什麼不是獅鷲尾服?或者獅鷲翅服。”

“收起你的埋怨吧,這個你用得着。”德魯伊偷偷塞給了獅鷲王一個小包,裡面軟軟的,像是藏了很多草。

“這是什麼?”獅鷲王正要打開,德魯伊連忙用制止了他,用身體擋住了別人好奇的目光“快收起來,這是我們部落的草藥,能避免孩子在不適當的情況下出生。”

“該死!我真想狠狠地揍你一頓!”獅鷲王將小包丟在地上,用力踩了幾腳“我做夢都想要個強壯的兒子,你這個壞傢伙!”

衆人紛忙準備着婚禮,芝諾先生把西塞羅拽到一邊,低聲說:“我覺得應該讓寂滅和蕾塔也參加集體婚禮。”

“那頭老龍?”西塞羅臉上馬上浮現不快的表情,寂滅讓巴士底和元素城結仇,那將是獸人們未來最大的威脅,他始終無法原諒他。

“嗨,聽我說。”芝諾先生拉住了西塞羅胳膊“雖然寂滅的做法讓我們無法理解,但是他確實爲巴士底做出了貢獻,還有蕾塔,你每天都要喝一杯史哥龍酒,他們是獸人的一員,你的寬容會造福巴士底。”

“你真個善良的老頭。”西塞羅沉默了一會,最後努了努嘴說:“那好吧,希望他們有合適的結婚禮服,他們現在在哪裡?”

“寂滅在自己的房間,蕾塔還因爲元素城的事怪他,已經和他分居很長時間了,這會正和維德尼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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