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太平間,安靜的連掉下一根針,彷彿都能清楚的聽見。
哭了好幾個小時的葉伊瞳,終於漸漸趨於平靜的狀態。她的臉頰上,淚水已經被風乾,只有淚痕幹在臉上,煞白的臉上,那兩條線清晰可見。紅腫的眼睛,讓她的視線,變得十分的模糊。
幾個小時,葉伊瞳還呆在太平間裡面。她不允許誰陪在她的身邊,特別是風思寒的人,他的人,只會玷污了她爸爸的靈魂。
生離死別,竟是如此。
葉伊瞳的手,緊緊的握着爸爸的手。涼冰冰的觸感,僵硬的指骨,那種感覺,一瞬一瞬的提醒着葉伊瞳爸爸已經死亡的狀態。她的心,也跟着涼。那種冰冷和僵硬,深深的刺入葉伊瞳的心扉,以至於多年之後,她都忘不掉那種感覺,甚至在睡夢之中的也會觸及到那種感覺。
沒有淚水,沒有語言。一個字都沒有,葉伊瞳只睜着紅腫的雙眼,看着安靜的躺在那裡的爸爸。一具冰冷的軀體,面色灰白,沒有一絲血色。嘴脣亦是白的難看,沒有一絲對死亡的恐懼,葉伊瞳彷彿留戀,留戀這具軀體最後的容顏。不久,她連再看看這具軀體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一切化作灰燼,葉伊瞳將徹底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只有自己一個人。不,還有恨!葉伊瞳的心底,有深深的恨意在燃燒。她來之前,顧蔓卿已經提醒過她了。風思寒不會真的想要醫治爸爸的病,他只是想要找個方式更加好的利用自己而已。自己真笨。顧蔓卿說的真好,她說自己以爲是能夠拯救一切的人。沒想到,自己卻是最愚蠢的那個人。
是啊,多麼愚蠢?她的愚蠢和無知,害了自己。失去了身體,還連爸爸的生命,也一起搭了進去。
安靜到恐怖的太平間,除了葉伊瞳父女,還有別的死者。可是葉伊瞳卻一點也不感覺到害怕,她彷彿當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醫院頂級會議室之中,風思寒幾乎已經摔了手邊上一切能夠摔來發泄情緒的東西。價值上萬的電腦,音響設備。這一天,對於葉伊瞳來說,失去親人,猶如是世界末日。可是,對於醫院裡面那些高薪到無法言語的醫生們來說,又何嘗不是世界末日?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老闆,風思寒,發這麼大的脾氣。只是因爲,他們錯手治死了一個男人!
風思寒要追究,他要知道,葉千重真正死亡的原因。是他真的無藥可救?還是醫療事故,還是,被人刻意爲之!可是,解剖化驗的要求,在通過手下的人傳達到葉伊瞳那邊的時候,被直接的否掉了……葉伊瞳以身體護住已經死亡的葉千重,她的爸爸已經死掉了,她不可以讓任何人再來傷害她爸爸的遺體。她要他有尊嚴的離開,絕對不允許那些如同他身體般冰冷的手術刀割開他身體任何一個部位。
解剖?化驗?真相?這一切,在葉伊瞳看來,不過只是風思寒所有掩飾真相的行爲而已。因爲葉伊瞳已經認定,一切,都是風思寒做的。這家醫院,如顧蔓卿所言,他有絕對的權力,就算是解剖化驗又如何?還不都是風思寒說什麼就是什麼嗎?在這裡,有人敢違揹他的話嗎?
“是顧蔓卿給你們的膽子嗎?”
會議室之中,風思寒摔完了所有的東西,終於還是發難了。所有人都不敢言語,只低垂着頭。
怎麼就如此的巧合呢?葉伊瞳非要來看她爸爸,來了,就正好趕上她爸爸去世了。這樣的巧合,讓風思寒沒有辦法不去懷疑。雖然,在他的心中,葉伊瞳的確沒什麼重要的。可是,現在是一條人命。他趕來醫院,遠遠的在太平間門口看了一眼葉伊瞳,她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流淚的樣子,確實是帶給了風思寒很大的震撼。
“都不說話,全都啞巴了嗎?”
“…….”
然而,安靜還是一樣的安靜。靜的連飛過一隻蒼蠅,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靜的,好像如同太平間一眼。而且,同樣也是那麼的陰冷和恐怖!
風家的別墅之中。顧蔓卿面對着窗。她的眼睛,遠遠的看着遠處。目光無神,暗淡不已。
“夫人,喝杯茶壓壓驚吧!”
身後,女傭端來茶水,在顧蔓卿的身邊放下。
“作孽!”
只兩個字,卻飽含了顧蔓卿的痛苦。以及她的不忍。
“夫人愛子情切,會得到原諒和庇佑的,夫人不必自責。”
“可終究,他還是覺得我欠了他。我多想,就能這麼相安無事。這樣,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唉……”
顧蔓卿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富貴如斯,卻也有那麼多不盡人意之處。
“夫人,保重自己的身體。”
“一芙,把佳人叫回來吧。身邊多個體貼的人,總能叫我安心一些。”
顧蔓卿泄了氣的樣子,彷彿忽然老了十歲。好像之前的美貌,都是刻意營造出來的一般。這樣的她,纔是真的她。
“好的,夫人,我現在就打給小姐。上次通電話,小姐就已經很想您了。現在叫她回來,她必然樂意的。”
“嗯。”
聽到這話,顧蔓卿好像才微微寬慰了一些。她知道,此刻,醫院裡面已經鬧成什麼樣兒了。可是,她還是由得風思寒鬧去。總歸,要風思寒出了心中的那口氣,他才能舒服。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岔子呢。
這樣也好,讓風思寒出了這口氣,總之,人也不再了。等過些時候,將那葉姓的女子遠遠的趕離風思寒的身邊,顧蔓卿才能鬆一口氣的。那個女子,是在叫她心慌得很。留着,必是禍端,加上她爸爸的死……唉,顧蔓卿想的頭疼,搖晃了下腦袋,像是想要把不開心的事情都從腦子裡面揮去。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在外人眼中,她是多麼高貴的存在。多麼善良的存在,此刻,顧蔓卿自己都有些恨自己了。自己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爲了緩和和風思寒之間的母子關係,她覺得自己有些太毒辣了。算了,不願意再多些,她只看着書桌邊上那可人的女兒的照片聊以慰藉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