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牙還牙
“聖上找老臣來就是爲了敘舊的麼？”
空蕩的醒心殿內，老王爺端坐御賜之的太師椅上收回思緒，並不吃明帝重憶往事這套。
“今早在宮門口，侍衛在拂香身上搜到這個，老王爺有何想法。”明帝示意大監將一枚金釵和一封書信遞給鎮西老王。
“這金釵是皇后的陪嫁，我記得當年是老王爺特意命江南貢府打造的，這掐絲堆累的工藝可是那時最時興的。”未等老王爺打開那封書信，明帝自顧自的說道。
“無稽之談！”老王爺看了那封書信後，氣的雙手發抖。
“‘高樓已頹，伺機而動，擁榮至巔’，皇后的書法得老王爺真傳，這字寫的實在是大氣。”明帝譏諷道。
“做了這麼大一個局，廢了不少心思吧。”老王爺也不示弱，更不反駁。
“不過依葫蘆畫瓢而已，不及老王爺的手筆。”明帝淺笑，意有所指。
“老臣糊塗了。”
“您可不糊塗，您都活了七十多了，十六年對您來說一點也不長。”
鎮西老王沒有說話。
於是，明帝繼續說道：“既然您說糊塗了，那麼孤來說，十六年前，是您暗中派人截了朝廷年下送往北齊的嘉賞和奉誥吧？”
面對質問，鎮西老王仍就充耳不聞，彷彿明帝說的是與他不相干的舊事。
明帝見他沒有迴應，卻也不急不怒，繼續說道：“您這樣做，不過就是爲了打草驚蛇，讓齊勝以爲孤削藩之舉要從北齊開始，好逼他求援北凌，舉兵叛亂以求自保。”
明帝頓了頓，但老王爺仍不爲所動。
“這之後呢，您與皇后裡應外合，陷害怡貴妃密謀齊勝造反，再拉扯尉遲一門入罪。這一下，一來，逼迫怡貴妃自盡，皇后地位得以鞏固，二來，報了尉遲家六十年前與您的舊怨，這三來，也是最重要的，西北邊防虛空，北齊軍潰散，只得暫編鎮西軍，從此鎮西軍一統東啓半數軍力，從此老王爺穩坐東啓第一藩王，勢比天家。”
“空穴來風，可有證據？”老王爺還是鎮定如常，但事實也的確如明帝說所一般。
當年之亂，是他的手筆，他甚至爲此可以暗自得意一輩子。
齊勝雖軍功蓋世，但論起謀算，還是差強人意。
明帝即使想要集中兵權，削減外藩勢力，那麼也是從外姓王侯開始，而南昌王又是天家駙馬，於是北齊王首當其衝。
他命親信三言兩語的挑唆，再加上暗自扣下年下北齊的嘉賞，讓齊勝更加憂心忡忡，正巧此時北凌趁虛而入，慫恿加援助，這才點燃了北境之火。
而宮中陷害怡貴妃也是密謀已久的，簡而言之，不過是利用其他嬪妃的嫉妒及爲兒女計長遠的心裡，讓嫺貴妃及敬妃心甘情願做了馬前卒。
但尉遲一族也不算冤枉。
當年，若是不是尉遲宏獻計先帝啓世肖，將時疫之症悄悄沾染上御筆之上，先祖皇帝素有舔筆的習慣，而他自己又可隨意進出御前，於是才與父君共同染上時疫，最後先祖皇帝慘死，而他也險些喪命，然而更爲不幸的事，即便他最後僥倖存活，卻也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明明唾手可的天下就這樣被先帝啓世肖捷足先蹬。
鎮西老王時時刻刻都記着這個血海深仇，可在自己坐穩鎮西之時，尉遲宏已死，即便這樣，這筆帳已然是要記在尉遲一脈的頭上。
“證據想有也可以有，不過費點功夫，多浪費幾條人命罷了。但孤想了想，若是用了皇叔您用過的好法子，也一樣可以討回那筆賬去，不是麼？”
“你！！！”明帝三言兩語說到關鍵，氣的鎮西老王說不出話來。
“皇叔應該知道，密謀造反的下場，十五年前那場硝煙至今孤還能聞到到呢。” 明帝皮笑肉不笑，仔細觀察着鎮西王的反應，而後繼續說道：“不過皇叔您與齊勝不同，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你想要什麼？是鎮西軍的軍權還是本王這把老骨頭？”老王爺經歷沙場和朝堂這麼多年，很快看明白了明帝的用意。
明帝笑了，和明白人說話果然非常輕鬆。
“孤要鎮西軍十萬兵權併入禁軍。”
“十萬？鎮西軍可是足足二十五萬的兵力。”鎮西老王也笑了，“你還想要什麼？”
“皇叔年紀大了，這回回京便不要再回邊境那苦寒之地了，有老王妃陪着，好好在啓都頤養天年吧。”
明帝心裡清楚，若是一下子砍掉老王爺的軍權，那鎮西軍的上下追隨多年的將士自然是憤然不滿的，若是軍心不穩，更容易受他國利用，到時西境又起烽火，於大局不利。
老王爺畢竟年邁，又沒有繼人，那麼就可藉着體恤老王的藉口，先從分權開始，再慢慢調整鎮西軍將領，老王爺及老王妃留在都城自己的眼皮底下作爲人質，多年來誓死追隨的鎮西軍部下自然是不敢輕忽妄動的，這便是雙重保險。
“呵！”
老王爺慢悠悠的站起來，他知道明帝早已籌劃周全，自己怕已無力迴天，他活了這麼大歲數，戎馬一生，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成王敗寇的道理最爲清楚，這沒什麼好說的，更稱不上什麼大事。
可是他還有啓安然這個外孫女，還有啓嶔楠那個沒用蠢東西，事關孩子的生死及榮辱，所以他即便是以交出兵權爲代價也要爲她們安排好一切：
“都可以，但本王也有條件。”
“皇叔可以說說看。”
“我要安然此生安然，你不可殺她，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可廢后；楠兒心無城府，難堪大用，今後無論皇后的境遇如何，你都要善待於他，保他親王之位的榮華與安樂。”
“還有呢？”
“當年，尉遲林的案子本就是聖心獨裁，若將來你轉了心思，也必須永遠是死案。”
老王爺也深知明帝不可能爲其翻案，但爲保萬一，還是提醒他一下，他也真是恨毒了尉遲一族，就算死後哀榮也不肯吝嗇。
明帝思索半刻，許諾道：“楠兒的本性孤最爲清楚，自然不會虧待於他。尉遲一族已淹沒於世，自是沒有什麼好說的。至於皇后……”
他有些猶豫，皇后這個毒婦一日不除難解他心頭之恨，可是西戎敵退又有北凌虎視眈眈，他想了想，爲了東啓上下的安定，便也只得退步：“看在皇叔當年的匡扶的恩情，也就依了皇叔所願。”
“好。”鎮西老王抿嘴淺笑，他算準了當下東啓的內憂外患，明帝定然是非答應不可。
話說回來，就這東啓的江山來講，明帝及先帝都算的上是一位盡職盡責的明君，老王爺心繫天下，當年與龍椅失之交臂的惋惜終究是不低百姓安樂、民富國強的期許，就得失而言，他是一個顧大局、知進退的人。
可人不可能清醒一輩子，誰也免不得爲貪念所困，就好比明帝期盼江山永固與佳人不悔，也如他明知啓嶔楠難成大器，可還是願意放手一搏。
“你的衆多孩兒當中，也就是秦王最爲像你。”
鎮西老王臨走之前撂下這話，似有深意。
外他看來，明帝寡恩薄情，啓幀也自然不會好到哪去，終有一日，明帝也必會自食其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