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走後,便是樁媽媽帶着‘我’,阿兄被林氏從樁媽媽身邊帶走了,說要親自教養,雖然都在府中,但‘我’卻從此與阿兄天各一方,形同陌路。‘我’從出生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林氏將‘我’挪去了清風苑,說那裡僻靜,適合養病......於是‘我’便開始了長達十三年的......與世隔絕的生活!”
辰逸雪的長指輕輕的纏繞着金子垂在肩膀上的長髮,他輕輕的嗯了一聲,不忘給予一個傾聽者適當的迴應。
“母親走了,似乎也帶走了這個世界的所有色彩,‘我’的生活變得空洞而蒼白。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清風苑裡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着,偌大的院子裡,只有樁媽媽還有笑笑陪伴着。‘我’很害怕這種日復一日的孤單生活,每一次病倒,‘我’甚至都在迫切的渴望着母親能來將‘我’帶走。”
金子的心澀澀的,三娘每次徘徊在生死之間的記憶陡然涌了出來,畫面就像走馬燈一樣飛快的閃過,金子的鼻腔不由泛起酸楚的感覺。
這是她記憶深處的三孃的心聲啊。
金子想起她即將在三娘身上重生時的前一剎那,那個呼吸急促臉色潮紅的弱女子,帶着璀璨的笑意緩緩離開她的身軀,向她走來。
她說:“這個身子本來就是你的......你來了,我也該走了;
!”
金子一直想不明白,三娘爲何要對她說這一句話。
現在她明白了,那不過是三娘爲了讓自己安心接受她軀體的善意的謊言罷了。她已經不堪那樣痛苦的生活,她已經不堪那樣孤單而絕望的活着。
她想要擺脫這個世界,擺脫這具身體的束縛,她要去尋找她的母親,一個真正能將她捧在手心裡疼愛的母親......
眼淚不由自主的滑了下來。
若是三孃的母親沒有走,一切是否終將不同?
這一刻。金子越發的堅定一個信念,她要爲三娘和劉氏,討回一個公道!
金子不說話了,她怕自己再深入的挖掘記憶深處的傷疤。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會越發憎恨那些曾經給予三娘無盡傷害的人......
她輕輕的將臉埋進辰逸雪的肩窩。
一股溼熱浸透辰逸雪黑色的長袍,流進他的心窩。
辰逸雪動作輕柔的輕撫着金子的後腦,長指纏着她的青絲劃過後背。此刻他的心亦是無比的柔軟,她是如此的信任他,如此的依賴他......
“珞珞,你很棒,雖然發生了那麼不幸的事情,但你還是調整的很好,你堅強地走出來了。並且用你自己的行動告訴他們,你活得很好,很恣意。我爲你感到驕傲!”辰逸雪俯身,輕輕的吻了吻她垂在背上的長髮。
淡淡的佩蘭香氣和金子身上獨特的暖香,讓他萬分迷戀。
金子幽幽一笑。應道:“謝謝你爲我感到驕傲,以後我也會如你所說的那般,恣意的好好的活着!”
辰逸雪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也該好好的跟三娘說一說他心底的秘密了,因爲以後,她是他一輩子最親密的人,他必須做到對她毫無秘密。
辰逸雪嗯了一聲。啞聲道:“珞珞,我也有秘密要跟你分享。”
一聽到秘密二字,金子忙擡起頭,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還閃爍着淚光,卻掩不住其中的好奇與迫切,問道:“是什麼秘密?”
辰逸雪抿嘴淡淡一笑。輕颳了刮她挺翹的鼻樑,淡然無緒的說道:“我曾經病了很長一段時間,或許昊欽應該跟你講過!”
“嗯!”金子點點頭。
“其實,那應該稱之爲心病!”辰逸雪看了金子一眼,長眸微眯。彷彿開始講述一個故事,而那個故事的人物,並與他無關。
“那一段時間,我一直深受夢魘折磨。夢裡出現的那些人,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爲我從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們,熟悉是因爲他們一直主宰着我的夢境。”
金子稍稍用力的握緊他的手,安靜的傾聽着。
“......確切的說,應該是我不知道我是否曾經認識過他們;
!”辰逸雪聲音微微一頓,看着金子道:“我六歲以前的記憶,一片空白!”
“怎麼會?”金子有些錯愕,她知道小孩子的記憶並不完整,多半都是選擇性記憶,她自己也是從兒童時期過來的,就她個人成長經歷而言,她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三歲時候,爸爸媽媽帶她去逛過藍月灣,因爲那時候是春天,藍月灣遍地鮮花,各種鮮豔的花朵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眼球和全部注意力,因而她的記憶便格外深刻。
像辰逸雪這種高智商的人,不可能沒有兒時的記憶,特別是古代的小孩都早熟。
六歲前記憶一片空白,難道是發生過什麼特大的事故,讓他受不住刺激,選擇性失憶了?
“母親說我六歲那年落水,險些溺亡,救上來之後高燒不斷,腦子燒壞了,醒來後便忘了前塵往事!”辰逸雪風輕雲淡的說道。
金子點點頭,這個解釋很有道理,不過高燒燒壞腦子,這點兒金子不大認同。她還沒有聽說過高燒只燒掉記憶沒有燒掉智力的說法......
“醒來後,我便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漸漸地,我就跟你一樣!”辰逸雪眼中含着極淡的笑意:“變得自閉,整日與孤獨爲伴!”
金子瞪了他一眼。
我纔不自閉呢!
“後來,那可怕的夢魘便纏上了我,漸漸的越演越烈,形成了語兒所說的......惡循環!”辰逸雪沉沉的吐了一口氣,笑道:“不過我現在已經慢慢走出來了,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
金子額了一聲,傲慢的辰大神是在向自己炫耀得瑟麼?
三娘走出內心的圍牆歷時十三年(其實走出來的那個是重生後的金子),而他同樣在傷病夢魘的折磨下,只用了一年半時間就打敗心魔。走了出來。
他是想說相比之下,他的內心抗壓能力更強大麼?
這個倨傲的傢伙......
不過在沒有心理醫生引導的古代,能通過自身的調整與排解,走出心中陰霾的人。的確是需要驚人的毅力和一顆強大的內心去堅持和支撐的。這一點,辰逸雪無疑做得極好,只有能夠徹底釋然,徹底放下的人,才能如此坦然的說起自己的過去和曾經經受的種種苦難。
因爲那是埋在心底深處的,最不願爲人知的傷口,再一次挑開傷疤,撕裂傷痕,不是爲了遺忘曾經的痛楚,而是爲了從根源處徹底癒合。只有內心真正的堅強了,纔可以無所畏懼的更好的活着。
“逸雪,你也很棒!”金子第一次輕喚着他的名字,眸色幽深的看着他,給與他最高的評價!
辰逸雪抿嘴一笑。低頭在金子額頭落下一吻。
“過去的不幸不是選擇遺忘就可以當做不存在,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我們應該學會坦然接受,然後狠狠的跟過往的一切大吼一聲滾蛋,然後開始新的生活,展望未來......”金子低聲說道。
辰逸雪認同的點點頭,笑道:“那接下來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將你母親的真正死因調查清楚;
。只有越過這道坎,你完全放下了,才能真正跟過去說滾蛋......”
金子哈哈大笑了起來,隨着這笑聲,胸中的悒鬱也隨之煙消雲淡。
她和辰逸雪都是有故事的人,或許更能理解彼此。更能珍惜彼此。
前路漫漫,有一個知心的人與你同行,攜手與你走過一生,與你一起慢慢變老,是件幸福且浪漫的事情!
她收拾好情緒。將心中猜測的有可能造成劉氏屍身不腐的可能性跟辰逸雪說了一遍。
“珞珞你的意思是,你母親極有可能也是水銀中毒?”辰逸雪低頭凝視着她。
金子頷首,擡手撩了一下已經晾乾的頭髮,動作十分隨意,卻有說不出的魅惑誘人。
“我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這種做法,但據我所知,灌水銀可以對屍體起到很好的防腐措施。但這個量也有一定的要求,水銀太少的話,並不能完全阻擋機體腐敗的腳步。現在我想不明白的一點,就是我母親體內怎麼會有水銀這種物質,她又是在什麼情況下被灌水銀的?”金子眯着眼睛,在腦中回憶着樁媽媽說過的話。
假設那個投毒的人是林氏,她一個深閨婦人,是如何知道利用水銀害人的,又是如何獲得水銀的?
她是通過什麼方式投毒的?
劉氏身邊也有照顧起居的心腹,她要下手,並非易事。
辰逸雪也低頭沉思了起來,他對水銀有一定的瞭解,水銀含有劇毒,一旦攝入過量的話,便會立即毒發身亡。劉氏已經故去十三年,金元作爲劉氏的丈夫,一直不曾懷疑妻子的真正死因,這說明了一個問題,那便是劉氏在生命的終結前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異狀出現,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不曾出現深中毒的反應,不然,絕不可能逃過大夫的眼睛。
不過這也不能排除大夫有被人刻意買通的原因。
“要深入的調查,便要從當年伺候你母親的那些人入手。”辰逸雪說道。
金子應了一聲是,開口道:“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問了樁媽媽,母親走後,林氏便順理成章的接管了內宅的所有庶務,我聽說她以未免勾起父親傷心回憶的藉口,將曾經伺候過母親的所有僕婦丫鬟,都打發出了金府。掌事娘子也全部進行換血,她這麼做現在想來,也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晚上你問問樁媽媽有關當年貼身伺候你母親的都有些什麼人,將名單交給我,我來着手調查!”辰逸雪沉聲說道。
金子看着他,嫣然一笑,“逸雪,謝謝你!”
辰逸雪長手一捲,擁住她,脣角微勾,低喃道:“很好聽,再喚一遍!”
“什麼?”
“我的名字啊,快點兒再喚一遍,不,多喚幾遍......”
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