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怎麼想到來這兒吃?你不是不喜歡太掉價的東西嗎?”
江沉擡眸看了一眼面前好不容易有一次端正坐姿的亞麻色頭髮的少年說道。
“呵,掉價?哪有什麼掉價不掉價,那些把自己裝作天鵝一樣的覺得它降了那虛僞的身份那就說它掉價,若是不覺得那就是不掉價,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而已。”
少年說着伸手撥弄了一下手邊的小勺子,語氣帶着幾分嘲諷地說道。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半個月不見你倒是變的挺多的。”
“哪有什麼變不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口味,難得今天秦歌兒不在我身邊,我還不能出來好好吃一頓了。”
秦司說着突然間笑了笑,一雙手拿起面前放着的筷子夾起蒸汽升騰鍋中的一片肉輕輕咬了一口。
“喝酒嗎?”
秦司見他一直低着頭撥弄着手機也不知道在看着什麼,身上還穿着他三中的校服,凝重又安靜的性格,一副的好學生樣。
“不喝。”
對方的聲音沉沉的,聽不出任何感情在裡面,或許是天生就是個冷心人,灌不進去什麼柴米油鹽。
“你這在長陽呆久了還真把自己當學生了?”
秦司可沒忘他當初是怎麼離開一中的,先和大姨鬧了脾氣又給大姨夫甩了臉子,後來又打了羣架這才被開了才進了長陽。
怎麼才呆了一個月,人身上就沾滿了人情氣息。
“我本來就是學生。”
少年突然間的擡頭讓他清楚地看到了對方那雙淺色眸子裡所蘊藏着的憤怒,這一眼不禁讓秦司心中咯噔了一下。
“那是自然,你不是學生還能是什麼。”
“我希望你不是來給他們當說客的,我今天之所以答應來跟你吃飯是有一點事,以後別讓你那個小弟隔三差五地跑到三班鬧事,除此之外我們還是好朋友。”
周圍似乎有某東西壓着秦司一樣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一時間有些懵圈,什麼小弟?
許是知道了他的疑惑,江沉又冷着臉擡頭望了他一眼:“年前寒假裡你讓我幫的那個人,你記不起來了?”
“當然記得,你說他啊我知道了,別說什麼鬧事,你若讓他滾出長陽我也絕對會幫你安排的。”
當然不記得了,年前寒假裡他讓江沉幫忙解決的長陽學生有一堆呢他哪裡記得是哪個。
“嗯。”
“不喝酒?”
“不喝。”
“那你去?”
秦司看着江沉離開了座位。
“去趟廁所。”
……
不知道是黎珂酒量不好還是那可樂太冰,黎珂進廁所沒幾分鐘腦袋就突然間一陣眩暈。
黎珂腦子蹦出來的唯一一句就是那酒真他孃的上頭。
明明他就喝了一口,按理說酒精含量應該不會有多少,但他就是上頭。
上頭就上頭吧,關鍵還特別明顯。
黎珂提褲子的時候,用手去拉牛仔褲上的拉鍊還險些卡住,若不是他感覺不對勁趕緊扯了扯恐怕就卡住了。
唉,早知這麼暈他就讓老周跟他一塊來了。
努力讓自己清醒並保持身體平衡的黎珂,就跟發燒一樣,走一步停一停,就這樣走到了廁所門口。
“唔……”
剛想伸手去扶一下牆的黎珂轉眼便撞進了一個人的懷抱,軟乎乎的跟坨大棉花一樣。
珍珠白色的燈光打到了少年白色毛衣上反射出一種淡淡的光芒,讓江沉有些恍惚。
下一秒,江沉便將人給推開了,好似手上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似的。
原本冷峻孤傲的臉上多了嫌惡。
“對……對不起啊。”
簡短的幾個字從少年櫻花色的脣中吐出,清脆又迷糊的嗓音讓江沉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低頭望了一眼才發現是隻喝醉了的小兔子。
小兔子今天沒有升級成國寶而是鍍了一層銀,潔白的圍領毛衣圍套在那羊脂玉般的身體上,像是給小白兔的身上又鋪了一層雪,一張俊秀的臉上多了幾分紅暈,平日裡含着露水的桃花如今迷迷瞪瞪的,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看的江沉內心一陣柔軟。
看不出來,還挺可愛的。
“你怎麼在這兒?”
江沉順手將小兔子拉了回來,在他面前伸出一隻手揮了揮。
“我我我吃飯啊來上廁所,謝謝……謝謝,我我要回去了。”
說着,少年便掙開了江沉,一搖一晃地朝着外面的方向走去。
擔心他又不小心撞到什麼的,於是也顧不上上什麼廁所了,就上前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
江沉想起來了這小兔子臨走前約人了,大概也就是他平時玩的好的哥們吧。
送他到他哥們兒那兒應該就行了。
“謝謝……我要回去了。”
黎珂一邊走一邊把對方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往下扯,然而卻是扯不動,後來就放棄了。
“我是誰?”
“你是……我不知道啊。”
江沉:……
江沉算是看出來了,這人喝醉了也就罷了,喝醉了還特麼的六親不認。
“你別動,我送你過去。”
好不容易走到一樓大廳,小兔子像是又想到了什麼東西,愣是站在原地不走了。
“怎麼不走了?”
見對方突然間站在原地不動了,江沉感到一陣無助,於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低頭看了看他。
原本那含着一層水霧的桃花,此刻已經全部消散了,只留下一雙帶着紅痕的眼睛,彷彿一瓣被掐住尾稍的桃花。
“我想……我想……”
“你想什麼?”
下意識的環抱住了少年,將他圈在自己懷中,遮住了臉頰,將耳朵貼在他的頭髮上,聽他說。
“我想老爸了……”
緊接着一滴早春的露水便如同一顆翻滾的珍珠一般滴在了他的手心裡。
又滾燙又飽含情緒,一下便勾起了江沉的回憶,那天體育課上,秦司的小弟說的那些,黎珂的父母離婚了,母親不知所蹤,父親常年在外不回家,只有一個宋姚偶爾照顧他……
這不就跟一個孤兒沒差嗎?
“沒事,他會回來的。”
江沉擡手擦去了他眼角處殘留的淚水,挽着少年的肩膀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顧磊跟前。
“沉哥!?你怎麼在這兒?”
說話的是毛文宇,因爲之前跟江沉借過卷子江沉借給了他,所以對他頗有好感。
而且黎珂又是爹,所以江沉就是他哥。
江沉聽到這句話皺了皺眉隨即回答道:“和朋友吃飯,剛纔遇見他了,他好像喝醉了。”
“哦哦懂了懂了,你放心他就交給我們了。”
顧磊白了毛文宇一眼,接過了快要迷糊到姥姥家的黎珂。
“麻煩你了。”
顧磊跟江沉沒多大接觸,充其量也就毛文宇和清華接觸的多一點,餘澤不太愛說話接觸也比較少。
“嗯。”
江沉點了點頭,隨後又望了一眼黎珂,這才離開了。
也不知是不是江沉的錯覺,從他剛纔將黎珂遞給顧磊時,就有一個目光盯着他那種感覺很不舒服,帶着莫名的敵意,當他擡頭去尋找時卻又什麼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