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坐在牀邊,翻張嘉佳的新書《讓我留在你身邊》。這是一本很萌的書,全程笑點多,她尤其喜歡裡面的“黑背”。她畢竟是孕婦,能沉浸在故事裡笑一笑,有益身心。
而周準則靜坐沉思。他大腦裡浮現各種地圖、路線……
正在寧和的氛圍時,陸胤北破門而入。
咣噹。門被大力推開,悽哀發出嗚咽
“阿準!”陸胤北是標準公子哥,多數衣冠楚楚,頭髮紋絲不亂。而此刻,他臉上有詭異的紅痕,頭髮一團糟,堪比鳥窩。外套是黑色的風衣,灰塵很多,特別嫌髒。喊完之後,他大手關上門。
周準立馬警覺:“出什麼事了。”
陶樂的放鬆立即煙消雲散,猛地合上書,十分緊張地看着像經歷惡戰過的陸胤北。役畝樂亡。
“阿準。你們不能去泰國了!沈淵和去而復返,城西周硯那邊,也大有人要你死。他們派了大多數人堵了路,就算去泰國,也是送死。阿準,我真的盡力了。而且……”陸胤北目光移到陶樂身上,欲言又止。
將書放在牀上,她站起,走近陸胤北:“有話直說。”
“夏晚淳沒看好你父親,沈淵和假意找她說蘇映畫的事。夏晚淳通知我時,你父親不知是被沈淵和抓走了還是逃走了。逃走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爲沈淵和並沒有以你父親爲籌碼。”
腳下一軟。陶樂趔趄,周準快速抄手扶住她:“陶樂!”
陶樂拂開他的手,揩走大把的淚水:“別碰我。”
周準手臂虛虛離他後背一釐米左右,想要擁上前,最終是鬆了手。
“砰砰砰”,來人故作聲勢,在他們說話間,槍聲瞬間遍佈山野。
雙手覆上陶樂的耳朵,周準神色凝重,涼冷的目光落在陸胤北驚惶的臉上。
“阿準。還有,我的行蹤也泄露了。”陸胤北神色慼慼,“東西都別拿了,趕緊跟我走吧。”
陶樂一直以爲那只有一扇門,沒成想,陸胤北揭開懸掛的一副水墨畫,別有洞天。在槍聲中,陸胤北神色鎮定按了四個數字,旋動開關。再鎖上,比之小木屋裡的敞亮,裡面黑漆漆一片。
她一時間難以適應,下臺階時差點摔死,周準大手攏住她纔沒事。全心想着潛逃,她倒沒有反抗。全神貫注跟住陸胤北的腳步。燈光昏暗,她視線一直調整,而鼻腔溢滿刺鼻的味道。
“阿準,我真的傾盡所有幫你了。事實證明,我們真的需要你。阿準,你以前那些手下,只認你周準不認我陸胤北,夏晚淳也沒用。要不是夏晚淳可能是蘇映畫,她也危險。阿準,我們都希望你快樂,可我們撐不起了。現在陶樂的父親,也生死未卜……阿準,回頭吧。”
陶樂耳邊嗡嗡作響,能聽清的,就是她爹很危險……
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的親爹!
周准許久不做聲,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走出窄小的通道。陸胤北輕車熟路,推開天窗,率先出去了。他走出後,半趴在窗邊,手伸到通道里:“陶樂,你先出來。”
陶樂踮腳,觸到陸胤北的手有點困難。周準見狀,雙手掐住她的腰,將她擡起。
陸胤北發誓,掌握陶樂生死的瞬間,他想她死,可最終,他還是保她安全。
待周準安全出來,陸胤北關上窗,壓了大石塊。
依然在半山腰,不過是片樹林,常青樹,鬱鬱蔥蔥的,確實是個避難的好場所。
陸胤北拋給周準把槍後,前面帶路。周準拽住陶樂的手:“小心點,但我們必須跑了。”
對於周準而言,眼前情景,絕非死路。
可對陶樂來說,是的。
陶樂明知她父親危在旦夕,怎麼可能再心安理得自己去逃?
是啊,他天真了。
希望,回頭,爲時未晚。
如果他現在完全是周準,他絕對會強迫陶樂走,哪怕她日後會痛恨自己。
可他現在還是餘款冬,他在意陶樂他到底會爲陶樂考慮。
下山,找車的路上,他們經歷了槍林彈雨。她絲毫未損地躺回了陸胤北備好的車,周準身上血腥味濃稠。幾次傾心相救,她根本沒想法去怨什麼了!怎麼怨!要怨,就算她陶樂命不好,生命中重要的東西終歸不能兩全!
“周準!周準!”她在晃盪的車裡,探上他深色線衣,並不意外,滿手的血腥。
“陶樂。”周準的手,亦是沾染了滿滿的血跡,捧住她的臉頰,“你聽我說,我很遺憾,我做不到。”
他臉色差極,說話間嘴裡吐出濃稠的血液。她慌亂至極,伸手去塗抹,想要堵住他的血。結果她手上,新鮮的血淌過結痂的血,全部都是周準的。
“沒關係,沒關係……”陶樂大哭着搖頭,根本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
這種時候,語言顯得尤爲蒼白。
陸胤北飈車,臉上線條緊繃,看着車後座兩人生離死別,劃過冷冷的光。
她伏在他懷裡,細細地哭。鼻尖全是血腥味,她幾次想作嘔,她壓下噁心感,依偎在她懷裡。這次,可能是真的最後一次了。
眼淚涌出,血水交雜淚水,淋淋的畫面。
“到了。”陸胤北腳踩剎車,車沒挺穩,迫不及待開了車門下車,開了後車門,拖出周準。
“這裡安全嗎?”陶樂看着陌生的別墅,心生憂慮。
陸胤北嗤笑:“你倒會關心了?這幢別墅的原主人出國了,我租下了。裡面有醫生,之前找過的朱醫生也會趕來。”
“噢。”陶樂不再多想,動了動發軟的腳,終於能扶住周準往前走了。
周準這次傷得重,開了這麼久的車,現在走路,腳下還有綿延的血跡。他倚在陶樂的肩頭,也願意相信,此時無聲勝有聲。
做手術的房間在一樓,陸胤北推開門時,醫生已經萬事俱備。
“我出去抽根菸,你呢?”陸胤北問陶樂。
陶樂穿上無菌衣:“我要看着他。”不是她要自虐,除了看周準還能做什麼呢?那邊她爹已經不知去向,這邊他可能也要死在她面前……
“行。”陸胤北不願意看血淋淋的救治場面,關門出去。走到客廳,他不喜歡身上濃稠的血腥味,脫下風衣,裡面只穿了襯衣。大冬天,尤顯單薄。他卻絲毫不以爲意,掏出煙盒,熟稔抽出煙,點火,銜進嘴裡……
嫋嫋吹吹的煙霧裡,他帶血的臉,看起來幾分狠戾。此時此刻,是陸胤北最像周準的時候。因爲他和沈淵和一樣,都是周準親自調教出來的。
抽到第五根菸時,門鈴響了,陸胤北前去開門。
是朱醫生,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
“陸先生,病人在?”朱醫生開口就是病人。
陸胤北道:“他還在手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清醒。因爲怕出意外,所以需要你暫時住在這裡,直到他完全記起從前。”
“那我沒準備好。”朱醫生皺皺眉。
陸胤北迴:“需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準備。現在你只要好好休息,在你進房之前,我還需要求你一件事,在讓周準恢復記憶之前,抹去他失憶時的記憶。”
雖說是“請求”,陸胤北的口氣,分明是命令。
朱醫生猶疑:“這隻要徵求病人醫院不就可以了嗎?”
陸胤北強硬:“你不能徵求周準,你只要按我說的照做!”
“我不能……”朱醫生還想再說,黑洞洞的槍口驟然貼上了他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