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掛斷,宋遠平默默地站在護欄邊上,他的周圍安靜無比。對於這位與他有過命交情的下屬,他心裡早就不把羅德當做自己的下屬了,兩人的關係介乎好朋友與兄弟之間。
也許羅德這一去,將會再也無法回返,但是作爲整個爛河前線的總指揮官,宋遠平卻不能阻止他,甚至當他陷入危險的時候,宋遠平也不能貿然出手。
他的對手在遙遙的爛河深處,那纔是他真正的使命,也是他來這的根本原因。
羅德上校將通訊器放入一邊鐵架上的盒子中,然後鬆了口氣。他本以爲這麼冒險的決定宋遠平會斟酌再三,沒想到宋遠平卻很快准許了。或許宋遠平也想速戰速決,他們已經發現時間已經不多了。
“傳令。”
傳令兵立刻走進營房。
“長官!”
“把所有少校以上的軍官給我叫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是。”
待傳令兵離開後,羅德上校走到一旁的密室裡,裡面立着一個高大的精緻鐵盒。
打開鐵盒,裡面是一套傷痕累累的護甲。即便如此,護甲上不滅的龍紋依然讓它顯得熠熠生輝,氣勢不凡。這套護甲已經陪伴羅德上校十多年,跟隨着他從一套毫不起眼的黑色護甲,成長爲足以媲美普通古器的頂級裝備。今天,他將再次披着它出戰,希望這位老朋友能夠借給他一些好運。雖然羅德上校從來不相信什麼運氣。
沒過多久,30多位校級軍官來到了營房。大多數人心中帶着疑惑,除了那些剛剛與羅德上校見過面的中校外。
“你們都到了。”羅德上校從密室裡走了出來。
“長官。”大家整齊地敬禮。
“現在我將發佈一項作戰任務。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參與。”
聽到是所有人,有的少校心裡泛起了嘀咕,難道是要全面發動進攻了。不過按他們掌握的情況,目前他們的作戰儲備並不滿足發動全面進攻的要求,另外他們與腐蝕體大軍相比也不具有絕對的戰力優勢。
“我將率領特殊作戰部隊進入爛河,去搗鼓腐蝕體的腐蝕核心生產基地。”
當作戰任務從羅德上校嘴裡發出,營房裡的其他人如同耳邊響起一聲悶錘,全都炸了起來。
“長官!我們還不知道它們的腐蝕核心生產基地在哪,這麼貿然進入爛河,恐怕···難以安全回返。”有位少校委婉地說道。
爛河不比外面這片受到濃烈污染的異化地帶,那裡是異常區域的源頭,最低的異化強度都超過了上萬。更不用說裡面還有數不勝數的腐蝕體。就算是一位封號存在,進入爛河也得皺緊眉頭。
“我已經掌握了腐蝕核心生產基地的大概位置,所以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羅德上校的回答讓許多人安靜了下來,他們開始意識到羅德上校是早有準備。像棱刺和狼刀中校他們幾個,從羅德上校的回答裡得到了更多的信息,看來那枚失效的腐蝕核心起到了絕佳的作用。
“您需要我們做什麼?”棱刺中校相信,羅德上校把他們都叫來肯定不是隻公佈這項任務那麼簡單。
羅德上校看着大家:“你們一部分人率領部隊,給我狠狠地對它們發動進攻,爭取將它們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正面戰場上。我與另一部分人則率領特殊作戰部隊潛入它們的後方,找到腐蝕核心生產基地,將它們的基地一舉毀滅。”
“至於跟隨我出動的人選······”
“我!”“我!”“我!”······
一下子有10多位軍官站了出來,他們認真地看着羅德上校。
“你們都跟我去了,那麼正面戰場由誰來指揮作戰。”羅德上校對他們斥責道。
“跟隨我出動的人···你,還有你······”
羅德上校點了一位中校和三位少校。棱刺覺得有些可惜,他又參與不了這樣的行動,不過見羅德上校選出來的人都是戰力出色的實力派軍官,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是合適的人選。即便裡面有他非常討厭的狼刀中校。
“你們四位加上另一位中校,將作爲這次特殊作戰部隊的分隊長,分別率領一支中隊。現在,我把參與特殊作戰的部隊人員進行分配······狼牙,率領火舌中隊······”
白解並不知道,很快他的生命將會一次接收到殘酷的考驗,他此時正與拳姐趴在鬆軟的泥土上,神情緊張地注意着對方的手臂。
劍的嘴角微微揚起,這兩人真有意思,剛見面就扳起了手腕,而且還是拳搶先開口的。只不過,沒想到她這次遇上了更強的對手。
“3,2······”
白解和拳互相緊盯着對方,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劍的令下。
“你們倆好像玩得非常‘愉快’。”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兩人旁邊響起,白解一驚訝,手上的力量就散掉了一分,結果拳趁此機會,將白解的手臂狠狠地壓入了土中。
手臂的疼痛沒有驚醒白解,他吃驚地看着身旁的人影,銼刀中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過表情漸漸變得冷酷。
“我贏了!”拳高興地叫道,拍拍手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時她才注意到白解吃驚的表情,以及站在身旁的銼刀中校。
“你贏了嗎?”銼刀中校將目光移到拳的身上,眼角的傷痕在微微跳動。
拳倒吸了口涼氣地站在原地,銼刀中校的言行舉止她還歷歷在目,此時她想不到該如何應對。
見此時的氣氛陡然變得沉寂,就像寒風吹過一樣,銼刀中校的嘴角微微揚起。
當他們被銼刀中校召集起來時,白解已經取得了20連勝,他是越戰越猛,而拳則是越來越底氣不足。現在她已經絕口不提與白解扳手腕了,不管白解怎樣挑釁她,她都全當沒聽見。
到了召集地點,白解見到了許多陌生的士兵,他們也身着特殊作戰服,面色冷峻,眼神犀利,身形強健,全身散發着一股令人血氣涌動的剽悍之氣。一看就知道是實力非凡的能力者。他們肩上的軍銜,至少是上士。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少尉以上的軍官。
銼刀中校站在由鐵架鋪成的高臺,冷酷地看着下方。待所有人都到達完畢後,他才緩緩地開口:“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心裡已經有所預料,沒錯!我把你們全都召集過來,就是要下達特殊作戰任務。“
“全體注意,”銼刀中校掃了一眼某些漫不經心的人,“本次特殊作戰任務,代號雄鷹。目標,摧毀位於爛河之上的腐蝕核心生產基地。時間,限時6個小時。行動將於今晚6點準時開始。”
杜六甲的實力雖強,但還做不到將他們完全地送出萬古幽墓,他不過是憑藉自己的能力,用特殊的技法,撥動了萬古幽墓之中不爲人知的“軌跡”,藉此打開一條通往別處的去路而已。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做好壞事的打算,只不過有一個海族之子的後代和師弟一起,這讓他少了許多顧慮。
白解已經能夠感覺到通道外面那種莫名生寒的氣機,儘管還沒確定外面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地方,但能肯定的是,外面絕對不是什麼善地。
三人一起從空穴中晃出,空穴隨即眨眼消失。
飛天鼠這時正好又從昏迷中甦醒,睜眼看到面前這片和諧沉寂的村落,以及房屋院落間的點點亮光,不由得喃喃低語。
“這裡是哪?······”
白解也不確定他們現在在哪,腳下是一條青灰色石塊鋪成的大道,通向四周,而他們所站的位置,正好是一條通往三路的岔路口,路上竟然有些許人影,但它們身形模糊不清,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樣。
千葉語的動作快若閃電,圓圈瞬間結成,這時,那些虛晃的身影才衝到他們身邊,然後戛然地停在了圓圈外面,似乎忌憚着圓圈上的鮮血,只能在外面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聽得白解眉頭深皺。
儘管這幾道未知虛影的來勢被千葉語的血圈暫時化解,但她仍然不敢放鬆警惕,因爲她不知道這幾隻虛影的舉動會不會將其他的虛影引來,如果圍攏過來的虛影再多幾隻,就算這些虛影懼怕她血中的海之氣息,也無法保證血圈不會被它們衝散。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走,街道上行走的虛影慢慢變少,最好一個都看不到了。就在這時,打更的聲音再次在村落中響起。
咚!咚!咚!——
三次響聲頗爲急促,就像古時的鎮堂棍聲,透着一股威嚴,整個村落頓時變得無比死寂,家家戶戶的亮光瞬間熄滅。
下一刻,天地就像翻了個蓋,無邊的黑暗再次將村落擁入懷中,白解頓時發現自己彷彿陷入了泥沼之中,正當他像略微掙扎一下的時候,千葉語突然發聲。
“不要亂動!”
隨即白解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任憑“泥沼”將自己完全吞沒。
當意識也被完全吞沒之後,一抹溫暖像涓涓細流般流過了白解的身體了,刺眼的光芒透過睫毛間的縫隙,一絲一絲地滲入他的眼中。
白解迫不及待地想要睜開雙眼,可還沒等他將眼睛徹底睜開,卻聽到一個男子嚴肅又緊張的聲音。
“不要亂動···把你們身上的武器都交出來!”
此時天空萬里無雲,太陽在東邊高懸,陽光略微有些刺眼。
十幾個虎背熊腰,全副武裝的壯漢,在一箇中年男子的帶領下,將白解他們團團圍住,並用手中的重型磁極狙擊炮對準着他們的要害。這個中年男子,正是黑虎安保中心的牛隊長。他手中握着兩把長勾狀的鎖能刺,一種對能力者具有特殊抑制效果的武器,目前只掌握在某些特殊組織的手裡。而他手裡這兩把,卻是通過特殊渠道獲得的。
“我再說一遍,把身上的武器都交出來!”牛隊長厲聲說道。
這時,白解已經發現他們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之中,旁邊是殘破的高家莊園,身旁有一圈已經乾涸的血印。以此時太陽所在的角度,顯然時間已經快要接近中午。但是在幾個呼吸之前,他們卻仍然處於黑夜之中。這種巨大的反差,讓白解感到一絲悚然。
牛隊長眼看這三個人毫無反應,心頭立刻涌起一股慍怒,隨後揮手讓旁邊的人向白解他們聚攏,同時狠厲地說道:“如果再不主動投降,我們可要立刻對你們發動攻擊了!”
就在這時,千葉語輕晃着站了起來,這讓那些人立刻將槍口對準了她,黑洞洞的槍口凝聚着奪目的光芒。
見千葉語臉色泰然,神情自若,牛隊長擡手讓其他人暫時停下,“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見我們的老闆?”
興許是千葉語和白解此時換了一副行動,並且身上灰塵僕僕,還染上不少血跡,所以牛隊長並很快地沒有認出他倆,只是感到莫名熟悉。
“這些事情,當然只能和你們老闆細說。不過你們老闆看到這個後,會接受我的要求的。”千葉語袖口一抖,從裡面飛出一枚黑色令牌,令牌飛得太快,白解沒看清上面刻着什麼。
牛隊長伸手將其接住,放在手心仔細看了一會,面色產生些許變化。
千葉語轉過瞅了一眼白解和飛天鼠,然後對着牛隊長點了點頭,“可以,我會讓他們倆放棄反抗,不過你必須保證他們兩個人的安全。”
聽到千葉語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牛隊長也鬆了口氣,想着千葉語的要求不算過分,也就應了下來。
白解和飛天鼠則是滿臉吃驚地看着千葉語,沒想到她竟然會把自己“出賣”給這人,並且還要讓他們放棄抵抗。白解雖然對此感到非常不滿,但勢比人氣強,那些冒着能光的槍炮,時時刻刻盯着他的要害,現在沒有其他的辦法,他只能暫時接受千葉語的安排。
“你們倆跟着他們去吧,到時候我會讓他們放了你們的。”千葉語在兩人耳邊細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讓白解頗生遐想,難道千葉語和那個所謂的老闆見面,是爲了解救他倆。不過以他近來對千葉語的觀察,千葉語絕對不是這種會主動解救他人的人,她的每次行動背後都帶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這些人慢慢靠近,用禁能環將白解和飛天鼠的雙手鎖住,然後將他倆帶上了一艘飛舟。至於千葉語和那個牛隊長,則登上了另一艘飛舟。
所有人都登上了飛舟後,兩抹銀光拖着微藍的尾影,迅速地離開了這個毫無人煙的殘破村落。隱約,似乎仍有咚咚的聲音,在村落的某個角落裡微微響起。
飛舟並沒有往城裡飛去,而是沿着環城山脈,往西北邊飛去,經過快2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兩艘飛舟來到了一處位於北天市西北部的私人基地。說是基地,其實規模和裝備並不比普通的軍事基地差,就連出入基地的入口,都採用了只有特殊部隊才能使用的守備關卡。
通過關卡嚴密的檢查後,兩艘飛舟緩緩地降落在了基地中的大草坪上,幾位身着中山裝的老頭,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還好飛舟在預定時間內趕回,不然他們發怒的話,牛隊長恐怕得被他們臭罵幾頓,連帶着扣除不少獎金。
當千葉語從飛舟上下來,這些老頭立刻迎了上去,同時面上掛起親和的微笑,和千葉語客氣地交流了幾句後,便直接將她領走了。至於牛隊長和白解他們兩個,這些老頭看都沒看一眼,眼中似乎只有千葉語。
牛隊長對此感到非常吃驚,這些老頭可都是黑虎基地裡的大佬,從基地建立的時候就存在的老人,除了大老闆之外,就屬他們的地位最爲尊貴。想不到,現在竟然會對這個年輕的女人這麼尊敬,這讓他不由得對那枚黑色令牌的來歷產生更多的想法。
白解和飛天鼠這時被帶到了牛隊長的面前,“隊長,這兩個人現在怎麼處置?”
牛隊長的思考被屬下打斷,他看向臉色平靜的白解兩人,“把他們關到安全係數最高的牢房裡面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他們。”
“是!”屬下應了命令,立刻推着白解兩人往監牢走去。
白解已經發現了那些人對待千葉語的態度不同尋常,所以沒有一絲反抗,任憑他們將自己帶到了一間只有十平方大小,沒有任何牀鋪或是衛生間的監牢中。
監牢的四周完美封閉,毫無縫隙,當牢門完全關閉後,裡面就會變成一片漆黑,安靜到令人感到窒息的程度。
人都是習慣羣居的生物,對於聲音的感應有自己獨特的波段。當人處於一個絕對安靜,沒有一丁點聲音的房間裡時,無法預知的情緒會像火山爆發一樣從心底砰然噴出,給人的精神帶來無法言喻的深刻刺激。
普通人如果在這種環境中待上幾個時辰,可能就會情緒失控,意志崩潰,進而變得瘋瘋癲癲的。但白解卻早已習慣這種絕對安靜的氛圍,當一個人在精神病院被人軟禁了十年之久,並且日日夜夜承受着無數嘈雜聲音對腦海的刺激後,自然而然地,潛意識會讓他處於這種近乎靜止的狀態。